「陛下…!陛下您怎麼就走了啊!」「您要走!就帶臣妾一起去了吧!這世界沒有了陛下,臣妾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啊……!」「陛下啊……!」西李的悲戚哭聲,感天動地,就連路過的蚊子都流了一管子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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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片的嚎哭聲在這東暖閣中響起,此起彼伏,極為有節奏,一看就是提前排練過的。
不管是將泰昌帝幾十年如一日視作眼中釘的鄭貴妃,還是以方從哲為首的五黨臣子們,亦或是以劉一燝為首的那幫東林黨。
這幫老頭子,有一個算一個,都在嗷嗷哭。
劉一燝:泰昌元年次輔,在泰昌帝駕崩之後,熹宗登基,方從哲被彈劾下野,劉一燝繼而接任首輔,等到葉向高二度出山之後,讓出首輔,退為次輔。
這會,眾人一個個都是哭天搶地,至於真哭還是假哭。
鄭氏的福王黨必定是假哭,五黨是真哭假哭不知道,但東林黨這幫人絕對是真哭。
畢竟東林黨在萬曆年血拼幾十年才終於扶着朱常洛上位,付出如此大的政治犧牲,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了回報的日子,這東林崛起的火才剛剛燒起。
結果現在泰昌一崩,瞬間就被滅了大半。
而與此同時。
在這東暖閣之中,這幫嚎哭的忠臣們根本看不到,有着二十多號人,正站在旁邊靜靜注視着他們,每一個人的眼神中都充滿了刀子。
「朕,朕,朕還沒死!哭什麼哭!」真正的泰昌時空的泰昌帝氣的一雙眼眶通紅,怒視着眼前這幫人,止不住的猛咳。
好在。
季伯鷹給所有人都附加了隱身功能,鄭氏等人聽不到聲音。
這個隱身功能,不僅是隱去身形,更是隱去所有的痕跡,包括聲音、甚至是倒影。
「你再咳兩聲,也就離死不遠了。
」武宗朱厚照瞥了眼泰昌帝,咧嘴一笑。
反正,這泰昌帝又不是他的直系後人,損幾句沒有心理負擔。
「你個蠢貨,簡直比我還廢。
」武宗朱厚照得意的昂了昂頭,自己終於不是被臣子搞得最慘的了。
在武宗朱厚照看來,自己原先好歹也是在爭鬥中爭了十幾年輸了,這才最後被迫走上了一條易溶於水的道路。
可是這位泰昌帝。
全程壓根就沒有過爭鬥,僅僅一個月的時間。
不對,是前後二十九天。
自己從頭到尾,完全是gg的糊裏糊塗。
「兄長,泰昌一朝,亦是發生了以臣弒君之事?」老朱眉頭緊皺着,他沒想到在自己的後世,竟是有這麼多無道佞臣,目光掃過這些在暖閣內哭成淚人的泰昌臣僚,語氣中透着蘊含着殺意的冷漠。
老朱棣、朱老四,包括小朱四這個小祖,都是臉上湧現出殺意。
以臣弒君,大逆不道,當凌遲處死,誅滅九族。
「繼續看。
」季伯鷹沒有正面回答老朱的問題,只是讓眾人繼續看着這一場表演。
泰昌之死,與其說是弒君,倒不如說是政治需要罷了,畢竟在政治這一場遊戲中,天子也不過只是其中一環。
眾人深吸一口氣,目光都是放在這幫泰昌群臣的身上。
此時,這暖閣中跪着的人,其中有着一部分,已經是被強行清場,生生拽着給拖出了乾清宮,也包括身為內閣次輔的東林黨人劉一燝。
不僅是劉一燝,其他幾個在泰昌登基之後,火線提拔上來的東林黨重臣,同樣全部都是被強行趕了出去。
對此,儘管劉一燝氣憤不已,但也沒有辦法。
畢竟方從哲現在才是內閣首輔、朝堂一把手,鄭氏是萬曆寵妃、朝中福王黨的靠山,西李是大行皇帝寵妃以及嗣皇帝的繼母、未來最強的政治資本。
這些人都同意,劉一燝只能忍着鼻子認栽。
待到東林黨人都被趕出去之後,徹底清完場之後,方從哲這才從容起身,用絹帕擦了擦眼角的淚,一不留神,袖子裏的小片柚子皮掉了出來。
身邊馬仔見狀,連忙是一把撿起,藏了起來。
早有太監,將遺詔所需的用具呈來。
「方閣老。
」這會。
鄭氏和西李也是不哭了,說哭就哭,說不哭就不哭,都是妥妥演技派,目光看向方從哲,眼中帶着火熱之色。
「臣知曉。
」方從哲看了眼二女,行了個禮,點了點頭。
接下來,方從哲將以內閣首輔之身份,親自撰寫大行皇帝遺詔。
大行皇帝遺詔,這可是極其之關鍵的東西,可以這樣說,誰掌握了遺詔,誰就掌握了未來在廟堂之上的主動權。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例子,就是靠兩封遺詔登天的張居正張帥哥。
第一封遺詔,當年嘉靖神仙駕崩之後,徐階讓張居正進入擬定遺詔而拒絕了高拱,這一次直接把張居正火線抬進了內閣。
第二封遺詔,張居正直接就搞倒了不可一世的高拱,成為了內閣首輔,靠的就是握住了撰寫隆慶遺詔的筆。
遺詔之中,包括幾個比較常規內容,比如回顧一下在位時期的治理成績,檢討一下自己的過失,比如宣告一下將來誰繼承大統,告訴各位大臣繼續努力的輔佐新帝,比如談談喪禮該怎麼辦之類。
而在寫完常規內容這些之後,接下來就開始進入到自由發揮的階段,俗稱騷操作。
方從哲估計怎麼都不會想到,就在他認真擬定這一份泰昌遺詔的時候,有着二十多個大明列祖列宗,就站在他身側圍成一圈看着他。
一個個咬牙切齒,那一雙雙眼珠子,恨不得將他給生吞活剝了。
「這狗東西,竟敢如此亂寫遺詔,枉費朕昔日那般信任於他!」泰昌帝咬着牙,氣的虛白臉頰都泛起了血色,他好幾次都想動手,都被一旁的武宗朱厚照給生生扼制住了。
老朱阿標、老朱棣、朱老四等人,看着方從哲在遺詔上寫的內容,都是眉頭皺着,眼神冰冷。
尤其是老朱。
「咱大明皇帝的遺詔,何時由臣子來擅擬了?」在老朱看來,遺詔這玩意應該是皇帝活着的時候提前親自或者交由臣子代筆寫好封存,等駕崩了再宣召,而現在怎麼成了皇帝駕崩之後,臣子來寫。
臣寫遺詔,用遺詔來爭得下一朝的政治資本,這也是大明中後期的一大特色。
『黨爭。
』季伯鷹看着方從哲在遺詔上所寫的內容。
其中大意,很簡單。
概括一下。
鄭氏是賢人,應當進位太皇太后,輔政皇太子。
西李是賢人,應當進位皇太后,輔政皇太子。
他方從哲以及五黨之眾都是忠良賢臣,忠君職守,為國盡瘁,應當進位六部中樞,加進賞賜,成為朝中棟樑,尤其是方從哲,應輔政皇太子。
崔文升進藥有功,理應當賞,進位司禮監秉筆太監。
李可灼獻丹有功,當賞。
從這份遺詔上來看,不論是做過什麼,不管是給皇帝開瀉藥的,還是給皇帝送紅丸的,但凡只要是福王黨和五黨一派的人,都能夠從遺詔中得利。
而東林黨之眾,一個名字都沒有,包括劉一燝這個目前的東林一把手在內,等於是在遺詔上徹底擊潰了東林黨。
其實這位方從哲。
先前在萬曆時空的時候,也曾提過他。
從總的整體來說,這位方從哲其實算不上是一個壞胚。
但他對於朝堂黨爭,卻是極其之熱衷,所以方從哲所做的每一件事,或許並不是出自於他的本意,但絕對是符合五黨的利益。
這一點與葉向高不同,葉向高雖然是出身東林黨,但在朝時都是盡力調和各黨之間的關係,甚至一度想要消弭黨派之爭。
當然。
東林黨在天啟年崛起後快速徹底的陷入糜爛之後,葉向高也是有心無力。
這就像中後期光頭的國軍,你難道能說國軍中沒有忠義之士嗎?張自忠將軍,英魂千古。
從後世來看,只能說當時的國軍已經是從裏到外糜爛了,就算是有心之人,也無力回天。
這一點蔣光頭自己心裏很清楚,就像天啟年間的葉向高一樣,他也很清楚東林黨變成了什麼樣子。
史書上說葉向高是看不慣閹黨才辭職,實際上很可能是對自身的東林黨失望透頂才歸鄉。
「二位娘娘,遺詔,臣寫好了。
」方從哲放下手中筆,長呼了一口氣,這腹稿他都打了十多天,現在終於是具現了。
接下來,只需要蓋上印璽,等到嗣皇帝登基之時,宣告遺詔,昭告天下,這遺詔便是能夠生效。
鄭氏和西李聞言,心中激動,都是紛紛起身,朝着這遺詔迎了上去,當看到這遺詔內容的時候,皆是壓不住臉上的喜色。
在她們兩個看來。
這大明江山的皇權,不久即將握在自己手中。
外有五黨拱衛,內廷說一不二,這天下還有誰能與我為敵?!「李進忠,你即刻將這封遺詔拿去司禮監蓋璽。
」雖然西李心頭已經是笑瘋了,但是臉上的表情卻依舊保持着悲痛,這便是一個優秀演員的自我修養。
「遵旨!」西李口中的李進忠,就是往後的九千歲,魏忠賢。
魏忠賢這會作為西李的狗腿子,姓李顯得關係比較近。
畢竟這會的九千歲還只是個內廷里的雜魚,看柴火的,在一眾大太監中根本就排不上號。
魏忠賢小心翼翼的接過這封遺詔,心頭同樣很是激動,畢竟一般來說,遺詔蓋璽這種事,那都是只有掌印太監才有資格乾的,現在交給自己來干,豈不是意味着領導要重用自己。
「二位娘娘,請依計行事。
」方從哲交出遺詔之後,朝鄭氏和西李行了個禮,心中長鬆了一口氣,這些天連覺都睡不安穩。
「方首輔放心。
」西李臉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只要本宮在這乾清宮一日,太子,哦不,陛下就不可能離開一天。
」鄭氏亦是笑了起來。
「倒是方首輔,接下來這段日子,外廷的事,要辛苦你了。
」「先前答應本宮的事,准允福王回京,方首輔可萬不要忘記了。
」方從哲頓了頓,接着微微點頭。
「安定朝堂,乃臣之本職。
」他們幾個的分工,顯然很是明確。
一邊在內廷中控制住下一任皇帝,也就是朱由校,另一邊則是在外廷清理朝堂,等到朝堂肅清,再讓皇帝登基,頒佈遺詔。
『這場紅丸案的真相,很清晰了。
』季伯鷹神色平靜,他之所以讓這麼一幫天子在這裏安靜看着,就是為了看清楚這一場紅丸案的真相,究竟誰才是主導者,誰才是利益接收者。
「你看伱寵的好女人!」「禍國殃民!」老萬曆啪一巴掌扇在朱常洛腦門上。
他說的,顯然是西李。
『啪!』『啪!』老萬曆的話音剛落。
兩道巴掌瞬間落在老萬曆兩邊臉頰,嘉靖神仙和少年朱厚熜一左一右,各自給了老萬曆一個結結實實的大嘴巴子。
「你看你寵的好女人!」兩位朱厚熜說的,顯然就是鄭氏。
「我……」老萬曆捏緊着拳頭,剛想開個口。
又是『啪』的一聲,隆慶小蜜蜂跟上嘉靖老爹的腳步,給老萬曆來了一個天王蓋地虎。
老萬曆眼眶通紅,心裏極其之委屈。
萬曆時空,挨打的是我。
泰昌時空,挨打的還是我。
老萬曆:『你們究竟是幾個意思?如果是想打我就直說,想打架那就拉個場子單對單,彎彎繞繞算什麼英雄好漢!』季伯鷹瞥了眼老萬曆。
老萬曆這打,其實挨得不冤。
鄭氏之所以能這麼瞎搞,全靠老萬曆一道遺詔。
史書記得很清楚,老萬曆在臨死前還留下了遺命,要禮部準備進封鄭氏為皇后的禮儀,這等於是保住了鄭氏的政治影響力。
因為是老爹遺命,這一點泰昌帝登基後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認了,旨意下到禮部,被禮部強行拖着。
在季伯鷹旁邊的老朱,這會臉色已經是徹底黑了。
於老朱眼中。
後宮亂政、佞臣當道、閹人掌權,該出現和不該出現的,什麼牛鬼蛇神的玩意,這一刻統統都到齊了。
若不是因為季伯鷹在這,老朱已經掄着手裏的狼牙棒,一幫子一個。
「該醒了。
」季伯鷹看向躺在御榻上的國家一級演員,萬曆監國皇太子朱常洛。
這聲音,只有朱常洛自己能聽到。
不過很明顯,這一聲喊出,躺在御榻上的朱常洛並沒有任何的反應,像極了一個死人。
這小子,似乎是睡着了。
「啪。
」距離朱常洛御榻最近的武宗朱厚照,甩手就是一個大耳巴子。
以肉眼可見,朱常洛的左臉,飛速紅腫。
「什麼聲音?!」當這一道大耳巴子的聲音響起剎那。
鄭氏、西李,方從哲,還有守在這御榻之畔的朱由校,都是臉色一變。
萬曆皇太子朱常洛並沒有隱身,所以發生在他身上的聲音,是可以被聽見的。
尤其是朱由校,他清晰聽見這聲音來自於死了的老爹身上。
「應是風聲,不用大驚小怪,先帝已經駕崩了,木已成舟,大家接下來各自按照計劃進行便是。
」「功成只在這最後幾日。
」鄭氏一副大姐大的架勢,指揮全場,神色率先恢復鎮定。
而跪在這床畔,一直並沒有言語,心中則是醞釀着憤怒的朱由校,這一刻下意識抬頭望去,瞳孔猛的一縮,整個人瞬間麻了。
詐!詐!詐了!「你們合計完了?」一道聲音,在這東暖閣淡淡響起。
「完了。
」西李眼裏滿是對皇太后之位的期待,笑着下意識接話。
剛接完。
咯噔。
驟然,心頭猛的一怔。
西李、鄭氏、方從哲及五黨的一些主要人物。
就連剛走到門檻處的魏忠賢,此刻都是下意識折身朝御榻望去,見到緩緩坐起身來,捂着紅腫左臉的『大行皇帝』,驚的手中遺詔噗通落地。
一眾心聲:朱常洛,你個老六!——————————ps:下一更,晚上,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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