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躺着的是本地出了名的驢馬爛子,這一伙人啥事都干,就是不干好事。今天是周家少爺托人找到他們,說要收拾周二爺,事成後給他們五百塊錢。
本來這是小事一樁,手拿把掐的事兒,可誰想到周二爺不知道什麼時候雇了保鏢,而且還這麼厲害,這下子一伙人十多個,全成了瘸子了,這可不是五百塊錢能擺平的事了。
於是這夥人就耍起了無賴,反正周少爺也不敢把事說出來。
周二爺一臉獰笑地對着躺地上的混混們說:「各位是自己走呢,還是我們周家人送你走,或者各位爺們是不想走了,打算把另一條腿也留下?」
混混頭子爬起來,一抱拳,「周二爺,小子們有眼不識泰山,今天認栽了,求周二爺抬抬手,我們自己走,再不敢來了。」
混混們互相扶持着爬起來,灰頭土臉地走了,惹得周圍的人一陣鬨笑。
周二爺看向侄子,只是深深地看他一眼,周鵬就羞愧地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二叔。
「周鵬,好好跟二叔說說,為什麼這麼幹?二叔是哪塊做得不對嗎?值得你花錢僱人來殺你親叔??」
周鵬不敢說話,後面的女人卻說話了:「老爺的產業不是都被你霸佔了嗎?你還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還有沒有地方說理了?」
周二爺怒了:「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自稱寡母?孩子就是被你這婊子教壞的。來人。把她捆起來,送到紅袖招去。跟老鴇子說,我要是看見再把她放出來,我砸了他們的店。」
幾個小伙七手八腳地上去捆上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還在朝周鵬哭喊着說:「鵬兒,你就看着他們這麼糟賤你姨娘?他們沒安好心,早晚得弄死你。」
周鵬卻還是低着頭,不發一語。周二爺厲聲吼:「給我拖走,把她嘴給我縫上!」
女人被拖走後,周二爺對侄子說:「跟二叔回家,二叔讓你好好看看,你二叔有沒有霸佔你的家產。」
周二爺看周鵬還在那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兒,就吩咐人把周鵬帶走。
一場鬧劇,就這麼雷聲大雨點小的收場了。周二爺卻氣得胸悶,回家時沉默了一路沒說一句話。
晚上,韓老六回來了,帶來了好消息。老海山的熟人找到了,而且還帶回一個人來,就是那個人派來接人的,第二個好消息是,聖心醫院條件很好,醫生有一半都是金髮碧眼的外國人,所以應該比日本人的醫院安全多了,而且老海山的熟人推薦的也是這個醫院。
老海山決定,明天就走,讓小五子和二牛留在這兒再保護周二爺一段時間。
小五子卻說:「讓二牛留在這兒吧,周二叔也確實?需要個人來保護,我得跟你們一起去奉天,到了那兒我再坐火車去新京,這樣不會耽誤事兒。」
雖然二牛有些不情願,但他是戰士,是最聽命令的人。
老海山來投奔的人身份有點特殊,他竟然是滿洲國里當官的,而且官兒還不小。這讓大家都暗暗吃驚,都怕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了嗎?
白九爺大號白耀祖,滿族,原來是額穆縣的大商人,人家跟皇上連着親呢。所以,滿洲國建國,他們這些人也跟着水漲船高。在奉天興農部下屬的局裏當局長,手裏還是有點權力的。
白九跟老海山打交道是因為多年前的一次綁票。
那時,海山營還沒投抗聯呢,白九家是財主,就被人盯上了,海山營的二櫃魏連河就下山綁了他,在關押的期間,老海山出門回來,看這個肉票文質彬彬的就和他嘮了幾句,沒想到這個肉票一點沒有當肉票的覺悟,和老海山侃侃而談,從國際形勢到百姓民生,竟然說得頭頭是道。老海山和他嘮得很投機,第二天竟然把他放了,沒要一分錢。
白九回家以後,弄了不少糧食,武器,衣物。拉了一大車給老海山送到山裏,說是支持老海山抗擊日寇。就這樣一來二去兩人成了朋友,老海山能被楊司令收編,就是白九給牽的線兒。
再後來,白家舉家搬到奉天去了,可白九隔段時間還是會派人和老海山聯絡。
去年這一年本來聯絡已經斷了,白九都以為老海山沒了呢,昨天韓老六找過來,說是老海山的兄弟,把白九激動壞了,他是官員,官責在身,忙得不可開交,沒法隨便走,只能派家人過來接老海山回奉天。
第二天,四個人收拾東西,來跟周二爺告別,周二爺給了韓老六兩根小黃魚,說也沒幫上啥忙,這錢能幫老海山交上住院費。韓老六沒和他客氣,因為兩人真是過命的交情。
周二爺把那兩把花口擼子送給了小五子,還另外給了他一百大洋,說是獎賞,小五子收下了槍卻沒要錢。他知道周二爺是很感激他昨天的救命之恩的,但周二爺是六大爺的朋友,也就是小五子的親人了,小五子很認親。
二牛依依不捨地送他們上車,小五子笑着問:「哥,你是捨不得我呢?還是捨不得招娣姐呢?」
二牛又漲紅了臉,瞪了小五子一眼,卻用餘光看向招娣。
招娣大大方方地走到二牛面前,給他整了整衣領,對他說:「哥,我們都不在,你自己多注意點,自己得學會照顧自己。我們先走了,你早點幹完活早點來和我們會合。」
二牛「哎,哎。」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四人和來送的周二爺等人揮手告別,登上了開向奉天城的火車。
奉天城,小南街,白府。
白九爺看到瘦得脫了相的老海山,眼晴瞬間濕潤了,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握住老海山的手說:「這兩年沒看着了,怎麼就瘦成這樣了呢?萬幸老天開眼咱們老兄弟有生之年還能再見着面。傷得很重是吧?我馬上安排,明天就住院,醫院那邊我都打好招呼了,請他們院長皮爾斯給你手術,那個洋人是個外科專家,技術絕對是這個。」說罷一挑大姆哥。
小五子看老海山很坦然地和白九爺嘮嗑,懸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老海山哪兒都好,就是有點太輕信老兄弟,要不然也不會有老皮的事。不過聽老海山說白九和楊司令認識而且關係還不錯,小五子才認可了這個滿洲國當官的算是自己人。
因為小五子長這麼大,有一個人在他心裏是天神一樣的位置,那就是他最崇拜的楊司令。
要說無論什麼年代,當官的辦事就是痛快,老海山第二天就住進了法國人開的聖心醫院。
招娣時時在床邊看護着,其實,人家醫院裏是有護士的。
錢暫時夠用,不過這外國醫院,條件好,價格也好,用的東西都貴得離譜。
白九真是個好朋友,給他們專門在醫院附近租了兩間房,安排韓老六小五子住了進去,這樣既方便去醫院照顧老海山,又沒有寄人籬下的尷尬。
那個洋人大夫來了,給老海山檢查了一下,說觀察兩天,然後就手術,老海山的咳嗽只是彈片傷到了肺子引起的,術後治療一個階段基本就能康復。
小五子聽到這消息,心裏終於鬆了口氣。於是,他跟老海山說了明天就走,坐火車去新京。
因為他有好幾個事兒都需要去新京解決。一是把那箱煙土拿回來,二是把膠捲給農夫送過去,三是打聽打聽大爺劉小店的下落,四是打聽老皮的兩個兒子的下落。
韓老六問:「用不用大爺去?」小五子笑着說:「不用,我快去快回,用不了幾天,您幫我問問周二叔,煙土的價格和銷路就行。」
第二天一早小五子收拾一下就去趕火車了,招娣給了他二十塊錢,小五子笑着收下,他發現找對人了,招娣絕對是管錢的好手,將來誰要是娶了她都得偷着樂,做夢都得笑醒,也不知道二牛有沒有這個福氣。
實際上小五子身上還有幾塊大洋,銀元比滿洲國的綿羊票子值錢。日本人為了封鎖經濟,把市場上流通的銀元都收回了,但老百姓心裏對紙票子從來就沒信任過,只有沉甸甸的銀子在他們眼裏才是錢。
上車前,小五子看站前有賣熟栗子的,就去買了一包。
還有賣葫蘆的,那裏面裝的是清水,這生意居然很好,幾乎常出門的人都會買一葫蘆水,因為非常便宜。
車上人不多,小五子對面坐了個金髮碧眼的洋人,穿了一身老舊的西裝,坐在那裏閉目養神。
中午,火車過了鐵嶺的時候,小五子有點餓了,就拿出那包栗子一邊剝殼一邊吃。
誰知對面那洋人看他吃東西,也伸手拿過自己的皮包,從裏面像變魔術一般一樣一樣掏出東西來。
先是幾張干豆腐,然後是兩根大蔥,再然後是一個罐頭盒,裏面居然是大醬,還有根香腸。
當小五子看着這個老外,把大蔥,香腸抹上大醬卷到干豆腐里的時候,自己手裏的栗子頓時不香了。
然後那老外雙手捧起干豆腐卷咬了一大口,吃得無比愜意。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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