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少君並沒有大聲吼人,每一個字都說的雲淡風輕。
但她每多說一句話,宮六就不自覺的抖一下,顯然害怕到了極致。
還沒等宮少君說完,宮六已經跪地認錯。
「娘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宮六試圖辯解:「五哥說這樣只會召喚出罪徒,以我的修為,召喚出一個大羅金仙都難,我根本沒想到會召喚出冥海地龍!」
宮少君眉眼沉斂,淡聲道:「你五哥說是你偷了他的禁書,為了報復林柒,特意學了這一招?」
「你不是已經打算好了,在北海內召喚出罪徒,將林柒就地斬殺,再抹去一切痕跡,神不知鬼不覺?」
宮六聽的渾身都在顫抖。
她想解釋,卻發現完全張不了嘴。
林柒卻是瞭然。
宮六賣宮五賣的毫不費力,宮五對宮六勢必不會手下留情。
從北海到北境,林柒可是還有幾天昏迷期。
這幾天宮五可沒一點事,足夠他把所有罪責都推到宮六身上了。
宮六解釋不了,就只能承擔了所有罪責。
宮少君似看穿一切,卻又好似信了宮五。
「你屢次犯下大罪,試圖殘害手足,罪不容恕,我也不能再護着你了。」
宮六一慌,驚叫道:「娘親!」
「北海因你被死氣浸染,萬千生靈被荼毒,我便罰你去北海贖罪,北海死氣何時被驅逐乾淨,你何時再談歸來之事。」
宮少君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決定了宮六的命運走向。
「你恃勢凌人,背負不少罪孽,不配北境少君的身份。」
「等北海事斃,你跟你父親回雲凰一族,不得再以冰凰子嗣名聲行走!」
宮六面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宮少君的每一句,都把她壓下更深的深淵。
有人上前把宮六帶走。
林柒隱約聽見宮六悲泣的喊道:「父親,救我!」
她一抬頭,就看見宮少君正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猛地一凝,把注意力集中。
宮少君再開腔,聲線溫和幾分:「你可準備回來?」
她一句話,看穿了林柒的所有心思。
林柒也沒準備賣關子,苦笑一聲:「我如今還能不回來嗎?」
「你入北境的消息我已經封鎖,除了個別人,沒有其他人知曉你的身份。你若還想以隨緣的身份行走三境,我也可隨你的願。」
林柒敏銳聽出,她娘親語氣里有幾分不高興。
她琢磨着,應該是她被飛仙閣閣主收為義女,改名代緣一事,令宮少君不悅。
宮少君也不隱瞞:「這世間大概沒有哪個母親看着自己的孩子認別人當母親會開心。」
林柒:「您都知道了。」
「嗯。」宮少君緩緩應聲。
她已經知曉林柒飛升玄天境後經歷的所有事情,對林柒不願來北境的想法也猜的八九不離十。
「你以為不來北境,就能避開北境的爭端?」宮少君高居上首,天然有種上位者的強勢,以及看穿一切的淡然。
林柒低着頭:「以前是這樣想的。現在知道,越是躲避,麻煩就越多。」
說完,林柒忽然抬頭道:「北海被死氣感染淪陷一事,我也有責。林柒有錯,還請娘親責罰!」
「那你覺得我該以什麼身份責罰你?」
林柒微怔,緩聲道:「娘親以什麼身份責罰宮六,自然以什麼身份責罰我。」
宮少君眼底終於有了點情緒波動,清冷的聲調緩緩響起。
「你該叫她六姐。」
林柒:「」
宮少君:「自今日起,你就是北境的七少君。字就不用改了,就叫宮柒。」
也算是為蒼梧界時留下一道紀念。
林柒行禮,恭聲道:「多謝帝君!」
自今日起,她就是北境的七少君了。
林柒覺得又有些不真實,又深知未來的路不好走,一時間情緒複雜。
宮少君:「恢復了身份,再來談談受罰的事情。」
提到受罰兩個字,她眼底有幾分玩味。
宮少君從來沒提過要罰林柒,現在應該是宮柒了。
她雖然沒帶宮柒多久,但縱觀宮柒一路經歷的事情來看,絕對是個無利不起早的。
忽然主動要求問責,必然有宮柒自己的原因。
不過宮少君也沒多問。
宮柒:「我願和六姐一般,盡力驅逐北海死氣,也算是了結一段因果。什麼時候北海死氣散盡,我再回北境!」
提起六姐兩個字,宮柒還怪噁心的。
宮六屢次想要她的性命,現在她竟然真要和宮六做姐妹,還要黏黏糊糊的喊六姐宮柒一時間有些膈應。
「還有呢?」
宮柒一愣,「還有?」
「你六姐的少君身份已經被剝奪了。」
宮柒腦子一空,心想難道還要剝奪她的身份不成?
她才剛恢復身份,剝奪不剝奪的無所謂,就是覺得這事不靠譜。
宮少君似是輕笑了一聲:「你沒犯大錯,倒也不用罰的這麼厲害。」
宮柒等着她後面的話。
「元域常年戰亂,你四姐鎮守在外,等你從北海受罰出來,再罰你去元域十年。」宮少君緩聲道:「你可服氣?」
宮柒先是一愣,過了片刻猛然回過神來。
娘親這是故意給她十年豐滿羽翼的時間!
宮柒之前不肯來北境,就是想着暗中提升實力,有了一定實力,才有話語權。
屆時在北境生存也能更容易。
宮少君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名為責罰,其實是在庇護。
她只給宮柒十年。
十年之後,宮柒長成什麼樣子,就全靠她自己了。
宮柒忙不迭的應下:「願意!」
「你願意就行。」
宮柒本以為自己會被即刻送去北海深淵,不防宮少君卻是先帶她去了一個地方。
滿目冰峰林立,綿延千里。
森寒之氣幾乎化為實質,好似霧氣充斥四周。
遠遠望去,好似一座寒氣山峰。
入內,是一個處被冰霜覆滿的盆地。
四面高,全是嶙峋冰峰;中間低,是一汪冒着熱氣的溫泉水。
在泉水上方,一頭巨大的冰凰緩緩展翅,似在慵懶小憩,又似在靜靜睥睨四方。
可怕的威壓落下,宮柒每走一步都覺得艱難無比。
宮少君凌空而立,竟然也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等宮柒滿頭大汗挪到池邊,宮少君才緩聲道:「此池名為凰池,乃我冰凰一族至寶,可洗體淬骨、提升血脈之力。冰凰族每個新生的子嗣,都要從凰池中走一遍。」
宮柒睜着眼睛看向面前那一汪清泉,乾淨透亮,好似倒映着整片天空。
除了寒氣較重,看不出半點異樣。
「你這耽誤了這些年。該你的,為娘都不會少給你。」
宮少君這話說的很有底氣,誰叫她是這北境之主,還是冰凰一族的族長。
片刻過後,今日剛見過一面的雲潤拎着一個醫箱緩緩出現,身後跟着兩個白衣男修。
三人同時行禮。
「見過帝君。」
宮少君微微抬手,身上少見的一絲溫和已然消失殆盡,又恢復成那殿堂之上冷漠淡然的北境帝君。
「小柒在下界耽誤多年,如今根骨已經長成,再行淬體洗骨怕是會難上許多,此事還要靠你了。」
宮少君的視線不經意間從雲潤身上掃過。
雲潤淡雅若水的眼眸微微閃過一絲激動,又在片刻恢復成淡然。
只恭敬道:「是!在下一定會好好幫助七少君洗髓成功。」
「如此最好。」
宮少君說完四個字,手隨意一抬,泉水上靜靜浮動的冰凰忽然睜開雙眼,眼底爆射出一抹精光,一身氣勢節節攀升。
與此同時,水池周邊驟然浮現數個冰凰虛影。
隨意一數,竟然有九個之數。
九,這個數字不管是在俗世間還是在修仙界都有着很特別的意義。
這些冰凰虛影也全都氣勢強盛,扇動雙翼時,好似真的冰凰一般,甚至不能說是虛影。
宮少君掌心浮動一抹淡淡的光。
林柒這才發覺在這凰池之上,竟然還籠罩着一層無形的結界。
隨着宮少君的仙氣注入,凰池的結界緩緩打開。
因冰凰一族子嗣甚少,千年來可能才能開啟一次,每次開啟都能引得四方震動。
這次凰池震動,其他人不由心中思索,冰凰一族難道又得了新的子嗣?
只是思來想去,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免不了派人來打探消息。
而在北境寒水域,一道盤膝打坐修煉的身影猛然睜開雙眼。
手探出衣袖隨意掐指算了算,眼底霎時爆射出一抹明亮的光。
「終於來了!」
剛被投入北海的宮六正抹着眼淚準備淨化死氣,忽然意識到凰池開啟,腦袋蒙了片刻。
也在想着,冰凰一族何時有新生子嗣,需要開啟凰池?
也就片刻功夫,她就想起了林柒,忍不住咬牙!
她當初知道林柒是冰凰一族的血脈,猜測過她是冰凰一族任意人的子嗣,獨獨沒有猜測過自己親娘。
宮少君不好美色,數十萬年就生育了四女二子。
宮六當時是她最小的孩子,也已經三萬歲了。
這三萬年間,也沒見宮少君寵幸過幾個人,更別談生育子嗣。
猛然冒出一個妹妹,別說宮六,只怕另外幾個少君都被打了個猝不及防。
這段時間冰凰一族沒有新生子嗣,開啟凰池只能是為林柒。
宮六恨得牙痒痒,卻一句話都不敢說。
而且,在林柒之前,她更恨宮五。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被坑的多慘。
不安的人有很多,例如被罰去雲凰一族族地的宮五。
宮六被重罰,宮五也沒能倖免。
宮少君還罰的特別刁鑽,讓他去雲凰一族的族地鎮壓萬年混沌碧海龍。
這龍曾經是混沌境的一方霸主,後被宮少君所俘,鎮壓在雲凰族地。
混沌碧海龍是混元大羅金仙實力的妖獸,強悍無比。
雲凰一族舉全族之力只能看看鎮壓,宮五來此,自然少不了苦頭吃。
且宮少君不罰他去其他地方,偏偏罰他來了宮六父親所在的族群,也算是別有深意了。
不過宮柒不知曉這些,她正被凰池虐的死去活來。
可怕的寒氣爭先恐後往她體內的每一處地方鑽,連骨頭都透着刺痛感。
但體內又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滾燙燃燒。
經脈、元嬰、骨骼好似都要被燃燒成灰燼。
宮柒一下被凍的面色發青,一下又被熱的臉頰發紅,一層冰霜一層汗交疊。
身體還像是被一股力道拉扯,像是要把整個人撕碎。
剛在凰池待了沒一分鐘,就被提溜了上來,人只剩下半口氣在岸邊的冰川上趴着。
雲潤早已準備好仙丹和仙針,為林柒通穴開經,讓凰池的洗髓之力發揮到最大程度。
就在宮柒已經自己快痛昏過去時,嘴裏被餵了一顆仙丹。
渾身的冷和熱霎時被驅逐,整個人像是被浸泡在溫泉水裏,舒服的幾乎要叫出聲。
一股洶湧的暖流穿透四肢百骸,一點點修復撫平宮柒的傷痛,讓她慢慢回過神來。
還沒等宮柒喘口氣,又被踹下了凰池。
如此反反覆覆來了十多次,宮柒只剩下半口氣在喘。
人像是個破布麻袋,隨便扯上扯下。
正在她麻木的快失去意識時,體內忽然涌動一股仙氣。
宮柒稍稍振作,當即盤膝開始調動經脈和元嬰內的仙氣。
她又要突破了。
凰池四周仙氣充裕,倒不需要林柒再額外吸收仙石。
她很順利的成地仙初期突破為地仙中期。
體內的仙氣還在悄然間積攢,有繼續突破的跡象。
距離上次在天澤秘境突破其實也沒多久。
宮柒一邊修煉,一邊想着,這北境可真是個好地方她要是能一路突破到天仙就好了。
還沒等宮柒高興片刻,人又被丟入了凰池,眼前一黑。
宮柒在凰池內瑟瑟發抖,牙齒打顫,想着其實也不用那麼急。
只是還沒等宮柒昏過去,她背後的一雙凰翼早已忍耐不住,自己冒了出來。
這對凰翼剛出現時,好似幼獸尚未長全的肢體,單薄弱小。
如今經過數次淬鍊,已然有三米多寬的距離了。
看起來體積也不算小。
只是宮少君看到宮柒的雙翼時,眼眸不由一皺。
「小柒還是被耽誤太多了。」
就算是天資最差的宮六,冰凰本體雙翼也不會如此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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