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前,柏溪又想起原本在商議的事,就提點姰暖。
「江家幾位爺,關係都不好,別看江川現在像是無害,那是因為三姨太本分怯弱,教導他不要爭,做個富貴少爺安享榮華。」
「可大帥很看不起兒子沒出息,每個兒子對他來說,都該用到正處上。」
「等四爺和江三爺爭出勝負,大帥一定會鞭撻江五爺爭氣。」
「他或許沒資質做四爺的對手,也不敢跟四爺爭帥位,只要他不冒犯,四爺也不會多管他的事。」
「所以,夫人跟四爺講江川跟女孩子不清不楚,這種小事,四爺恐怕聽都懶得聽。」
「還是不要多管閒事了。」
姰暖嗯了一聲。
這天直等到天黑透了,江大帥和江四爺父子倆,才趕回來。
晚膳時,三姨太和薛紫凝說起今日去軍醫院的事。
三姨太輕聲複述,視線看向大帥,「我們過去時,蘇參領帶着三夫人,二太太像是剛發過脾氣的,後來蘇參領走了,將三夫人自己留在那兒。」
江大帥眼皮子都沒抬,端起高腳杯抿了口香檳。
「嗯,她是晚輩,她婆母因為她才摔斷腿,她應該留在那兒盡孝。」
三姨太聽罷,原本是欲言又止。
可看了看大帥夫人,是一樣的冷臉,就將話又咽了回去。
不管了,反正她人微言輕,大帥和夫人都默許了,她可不敢摻和別人婆媳間的事。
大帥夫人卻掀睫看過來,問她們,「軍醫院那邊,有沒有說什麼時候人能回家養?」
薛紫凝接話,「得在那邊住上十天半月,到時候接回來臥床靜養,直到腿骨長好。」
「嗯。」大帥夫人就沒再開口。
一頓晚膳用完,眾人陸續離開餐廳。
姰暖陪在江四爺身邊,上樓前,不自覺看了眼跟着三姨太回房的江川。
少年身量清瘦高挑,穿着學堂的統一服飾,深黑色中山裝,襯得白淨俊秀翩翩如玉。
江家的幾位爺,容色都很好。
不過江豐和江戟都像江大帥,身體高大偉岸,瞧着就十分結實。
江四爺更像夫人,容色氣度更出眾些,不粗獷,英氣十足又矜雅,使壞時才透出幾分痞氣和強硬。
這位江五爺,像三姨太,可能因為還年輕,書卷氣里透着幾分清稚孩子氣,看起來就像沒長腦子。
她回頭看了兩次,還若有所思走神。
江四爺很快察覺,他牽住姰暖手,進了屋,才用力捏了一把。
「你剛才看什麼?那弱雞崽子有什麼好看?」
男人說這話時,語氣很不滿,漆黑瑞鳳眸也眯起來,看起來有幾分危險。
姰暖看他,知道他有點醋意,所以故意威脅嚇唬她。
她忍俊不禁,主動環抱男人窄勁腰身,柔聲細語順毛兒。
「這家裏沒有誰比四爺還好看,我看他,因為我哥哥與我說了一件事。」
前半句還挺受用,江四爺微眯的眼瞼舒緩,大掌搭在她纖細腰背上輕撫。
「什麼事?」
姰暖賣了個關子,「這件事對四爺不太要緊,我先挑要緊的講。」
江四爺嗯了一聲,摟着她到沙發前坐下,將人抱坐在腿上。
柏溪見狀,退出去帶上了門。
姰暖環着男人脖頸,清柔語聲徐徐。
「他給闊闊看診,我送他離開,正巧遇見那位傅軍長,他來見江大爺,傅軍長請他去傅家給傅小姐複診。」
「去的路上,在車裏,傅軍長跟他聊天,問起洪城的事,還有南線戰役,具體說什麼,哥哥沒同我講,說等四爺回來再複述給四爺聽。」
「他就是覺得,傅軍長問這些,像是打聽四爺的事,有點怪。」
江四爺聽罷,堅毅下顎線微點。
「他很機敏,傅聞戩不多事,他主動打問的事,一定有原因。」
他想了想,清聲說,「晚些時候,爺再聯絡姰恪。」
「江川的事呢?」江四爺定睛看姰暖。
姰暖無奈一笑,話語有點猶豫。
「柏溪說,要我別多管閒事。」
江四爺握着她纖細腰線輕撫慢揉,聽言眉梢微挑,語氣似笑非笑。
「既然是閒事,就當閒話聊聊,累了一天,聽來解解乏吧。」
姰暖卷密睫羽輕眨,素白小手抬起,覆在他兩側額角輕輕揉着。
江四爺舒適地微闔眼,下頜線微偏,方便她動作更舒適。
姰暖這才徐聲細語開口,「他從傅府出來,回私館的路上,路過祥和飯店,見到江五爺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他們神情曖昧,還牽手,像是在…」
「談情說愛?」,江四爺清沉聲腔帶出兩分意外。
他眼帘掀起,眉峰輕輕挑着嗤笑一聲。
「這真是閒事,不說也罷。」
看他這樣子,果然是被柏溪說中了。
姰暖櫻紅唇瓣淺抿,又緩聲說道。
「我哥哥很仁善,他見到那女孩子,還很年輕,也是念書的學生,就想起我…」
江四爺皺眉,握着她腰線的手臂勾緊。
「怎麼跟你比?她們不夠格。」
姰暖嘴角翹起,又溫溫順順重新抱住他脖頸,細語柔和。
「就是不跟我比,事情被他撞見,他也愛打抱不平,替女孩子感到擔心。」
江四爺默了聲,他心裏生出幾分不適。
他不是不明白,當初對姰暖不夠體貼,有點強勢粗魯,對她來說是掠奪欺辱。
受到他迫害,她很無辜。
那時候他並不覺得自己行為有多過分。
但現在不同,他很珍惜姰暖,捨不得她一點委屈。
江四爺很多次也反思自己,當初他的確犯了很嚴重的錯,他不應該那樣對她。
所以他理解了,姰暖為什麼要提這件與他無關的事。
也明白姰恪,為什麼對不相干的人『打抱不平』。
江四爺不在乎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
但他在乎姰暖。
他眉眼深沉,緘默了片刻。
將懷裏人摟到胸膛上抱住,垂下眼同她對視,溫柔低語。
「你還怪爺,那時候那樣待你,心裏還有氣,有委屈的,是不是?」
有那麼一瞬,姰暖心窩裏酸澀了一下。
她眼帘輕垂,睫羽顫了顫,淺淺提了口氣,指腹輕揉男人頸側略硬實的經絡,柔聲笑喃。
「我現在不怪,四爺那件事對我做的混賬,但那次我們有了闊闊,四爺待我們母子好,我不算吃虧的。」
而且她現在,與他床笫歡愉契合。
她不再牴觸那件事,所以也解開了心結。
江四爺心底那股不適依然沒能緩解。
他摟着懷裏人,薄唇貼在她耳鬢吻了吻。
「從沒跟你敞開聊過這件事,不管怎麼說,那時候是欠暖暖一句道歉。」
「暖暖,爺對不起你,嚇到你,還那樣欺辱你,爺是混蛋。」
姰暖伏在他胸膛上,一時怔愣。
男人的胸膛寬闊溫熱,那溫度隔着兩人之間的衣料,透過肌膚往她身軀里熨。
過去很久遠的事了,她從沒想過,還能從江四爺口中,聽到一句『對不起』。
她跟江四爺提起江川和其他女孩子,沒想映射任何東西。
他卻這樣的反應,姰暖很意外。
江四爺摟着她輕吻面頰,又細細看她黛眉月眸的清麗眉眼。
他緋紅唇角淺淺翹起弧度,一字一句嗓音溫醇。
「爺做了件錯事,但得到對的人,還有我們兒子。」
「雖然很愧疚,但會用以後一輩子,來彌補這件事。」
「保證讓你日後再想起,不會再覺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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