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江四爺交疊的修長小腿緩緩放下,原本斜靠在沙發一側的腰背也端直了。
他一雙瑞鳳眸眼尾斜斜上挑,眸光清冽掃了眼大帥夫人,又看向江大帥。
「我這剛要成婚,就打着主意要我妻兒分離?那我不要成婚好了,左右都過的像孤家寡人。」
這話很不中聽,帶着幾分脾氣。
大帥夫人柳葉眉淺蹙,瞪着江四爺,「你又亂說什麼?誰說要你孤家寡人?你真不知道我們是為闊闊好?」
江四爺嗤的笑了一聲。
江大帥也跟着沉下眉眼,「江升,闊闊太小,經不起長途跋涉的折騰,眼下什麼事兒都得排在我孫兒後頭!」
看着自己四兒子冷峻的臉,他語氣略略緩和。
「你也做父親了,那是你親兒子,你得像個父親的樣子,考慮為人父該考慮的事,別給老子耍少爺脾氣!」
「闊闊剛滿月,你們就琢磨讓他跟親生父母分開,倒成我耍少爺脾氣了?」
江四爺薄唇輕扯,笑意未入眼底。
江大帥黑了臉,「江升!別給老子耍渾!」
大帥夫人臉色也不好看,她視線看向一言不發的姰暖,儘量婉聲同兒子商量。
「你父親跟我,本意可不是要你們一家三口分開,你懂事點為孩子想想。」
「的確,也有我們捨不得闊闊去洪城,許久見不到孫子的原因。」
「但最要緊還是孩子,孩子太小,萬一被你們帶去洪城,折騰病…」
江四爺眉眼冷淡,「有姰恪在,有暖暖在,不會。」
大帥夫人眉心蹙緊,眼睛依然看着姰暖。
「暖暖,阿升是倔脾氣,可你不一樣,你是母親,該知道輕重,如何抉擇對孩子更好。」
江四爺下顎線繃緊,「她做不了主!」
話落,他伸手握住姰暖纖細腕子,自沙發前站起身,一副不打算再就這件事商量的樣子。
「她們母子倆,要麼隨我回洪城,要麼我們誰都別回去。」
「你…!」
江四爺沒看大帥夫人,只居高臨下耷拉着眼看江大帥,神情冷清不羈像個逆子,嘴裏的話片刻沒停。
「父親要不答應她們母子跟着我,趁早把洪城換人,我還不去了,這城誰愛駐誰駐去!」
江大帥被他這句話氣到鼻孔怒張,抬腳『哐』地一聲踢翻了桌子。
「反了天了!你他娘說的什麼混賬話!自己打下的江山也說扔就扔?!」
「老子今天能打下洪城,明天就能打下綠城白城!老子不稀罕!」
「混賬!你他娘當打江山是過家家?墊進去多少人命你眼瞎了看不見,腦子也不過數?!」
江大帥怒極臭罵,「天底下多少軍閥爭搶地盤兒,你打江山不理政,過手就丟,你算個什麼稱職的軍帥!」
「就你這副德性,屁大點兒事就撂挑子不干,老子江系軍三十萬虎獅傳給你,遲早得玩兒完!」
江四爺冷着臉不以為然,「那你別傳。」
「江升!」大帥夫人厲喝一聲,顯然也氣的不輕。
眼看氣氛劍拔弩張。
姰暖一把挽住江四爺臂彎,緊緊握住他手,緩聲細語的開口。
「大帥息怒,夫人息怒,四爺只是一時氣話罷了,他也是愛子心切,捨不得闊闊。」
她捏着江四爺手背,下巴微揚昂頭看他,話語清柔。
「四爺別着急,也別說氣話了,這事我們回去好好談談吧,嗯?」
回房去,關起門來,再好好商量。
江四爺手臂肌肉緊繃,斂目看她一眼,抿着唇沒應聲。
姰暖輕輕咽喉,又同大帥夫人說,「容我們時間想想,這事過兩日再同夫人商議,行麼?」
鬧得這麼僵,大帥夫人也知道自己兒子多難搞,當然不願再吵下去。
她點了頭,姰暖便挽着江四爺自書房離開。
兩人上樓,一進臥房江四爺便摔了門。
柏溪和項沖都被關在門外。
兩人對視一樣,齊齊緘默無聲。
屋裏頭,姰暖一手抱臂靠立在沙發旁,默默看着江四爺解下束腰革帶,一把重重甩到地上。
男人頎長修挺的背影冷戾含怒,反倒令她的情緒越發鎮定下來。
江四爺側身回頭,鳳眸幽黑看着她,青茬淺冒的下顎線繃緊。
「你早防着這一出,半點兒不驚訝,是不是?」
姰暖沒否認。
她神色溫淡,徐聲細語說道:
「其實大帥和夫人捨不得闊闊跟我們一起離開,也是人之常情,他們講孩子太小,不宜長途跋涉容易折騰病的話,也不無道理。」
江四爺幽黑的眸色暗下來,語氣冷沉,「暖暖。」
姰暖櫻唇淺抿,抬腳走上前,一雙素手握住男人腰側軍裝衣料,纖細玉頸微揚,月眸烏亮澄澈同他對視。
「都很有道理,兒子留在江公館,夫人也會盡心盡力照顧好他,所以,我想不出反駁他們的話。」
「但是四爺,我捨不得。」
江四爺瞳眸微滯,眸中凝聚的墨色漸漸疏散。
姰暖細語輕訴,「十月懷胎,兒子是我拼了命生下來的,不管是多大的好意,我也接受不了有人將他從我身邊帶走。」
她眼眶微紅,鼻頭也隱隱酸澀。
「我們慢慢想個對策,四爺不要跟大帥和夫人急,爭吵和翻臉都沒有用。」
「這件事總要等到婚宴過後,才是下決定的時候。」
「再等等,等婚宴過後,我們會想到辦法。」
江四爺能第一時間便同她站在一起,這於姰暖來說已經足夠。
剩下的事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硬搶肯定會傷和氣。
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能那樣做。
她好容易才能嫁給江四爺為妻,不能尚未進門,就同公婆生芥蒂。
江四爺被她的鎮定和溫婉所安撫。
他情緒平定下來,握住她纖細肩臂,深黑瑞鳳眸定定與她對視,一字一句保證。
「你放心,爺一定把兒子給你護住,誰也搶不走。」
姰暖或許沒有意識到這件事背後的深意。
但江四爺太了解他母親。
大帥夫人是極其愛溺骨血的人,她若真的接受姰暖,便是看在兒子和孫子的份上,做到愛屋及烏,也不可能還心存着要姰暖和闊闊母子分離的心思。
她想將闊闊留下,跟姰暖分開,敢於這樣試探他。
只有一個原因。
大帥夫人雖然答應他娶姰暖,心裏還是沒能徹底接受她。
這些日來看似在用心籌備婚宴,實則維繫的只是兒子的顏面。
而姰暖,也是江升顏面的一部分,所以大帥夫人不遺餘力想讓她在婚宴上艷驚四座奪人注目。
江四爺沉下心來,並沒有因此再惱怒心煩。
他能讓自己母親退一步,就能讓她退到底。
大帥夫人極度守舊,門第觀念太重。
得一點一點磨掉她的成見,不是一朝一夕能達成的事。
這件事暫時擱置,江四爺和姰暖都沒再提,兩人還一起去看了兒子。
只是翌日一早,江四爺帶着項沖和姰恪剛離開江公館,薛紫凝便上樓來看她。
她進門立在床尾,靜靜笑着看姰暖給躺在床上的小傢伙換尿布。
姰暖看出她有話說,便遣退了屋裏的九兒和奶媽媽。
她抱起兒子,月眸噙笑問薛紫凝,「怎麼了?」
薛紫凝笑了笑,開門見山。
「沒人想要母子分離的,也沒人想新婚燕爾就分隔兩地。暖暖,我幫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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