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韻儀不想搭理他。
不過當着外人的面,到底沒給他下面子。
到了廂房裏,才挑起眼皮掃量了杜審一眼,緩緩落坐搭起腿,漫聲攆人。
「行了,都走吧,沒你們在,我胃口還好些。」
杜審沉臉,滿眼鬱郁。
周津禹哈哈笑,厚着臉皮過去扯他坐下,「別啊,這好容易能陪大姐吃頓飯…」
杜韻儀淡淡瞥他,「你一身酒氣,還沒喝撐?」
周津禹一噎,「額…咳咳,不能,那陪大姐和四夫人吃飯,再來幾頓我也填得下。」
「呵。」
杜韻儀輕搖小香扇,哼笑一聲,「可別,你填得下,我就沒胃口了,趕緊走。」
周津禹咂咂嘴,暗戳戳扯杜審袖子,賠着笑說。
「我走,走,這不是老杜他有話兒跟您說呢麼,說完我倆就走,老杜…」
他可勁兒給杜審使眼色。
姰暖在一旁默默旁觀,也沒出聲兒打擾。
杜審黑着臉,憋了半天也沒憋出個話兒。
杜韻儀不耐煩了,「沒事兒就趕緊走,下頭那麼些人等着呢,別在我這兒礙眼。」
「老杜!」周津禹狠狠戳了杜審一下,「趕緊的,…道歉!」
杜審都在周家窩屈好些天了。
周津禹為了這姐弟倆和好,簡直操碎了心。
「我沒錯!道什麼歉!」杜審不耐地瞪他一眼,繼而站起身,「走了!」
靠!
周津禹看着他橫衝離開的背影,氣得心裏罵娘。
扭頭又急忙跟杜韻儀解釋,「他知道錯了,真知道!大姐,這事兒就算了吧,親姐弟哪兒就值當鬧這麼僵呢,您都把他攆出來多久了,還能真不認這弟弟了?」
「我攆他了?」杜韻儀笑彎眸,「我怎麼不知道?他自己不愛回去,怪得着我?」
周津禹哭笑不得,「您不給他個好臉兒看,他哪好意思回去,算了吧,等季先生回來,我再勸勸老杜…」
掌柜的帶人進來上菜。
杜韻儀懶得再聽,揚扇子擺擺手,「回頭再說,先別打擾人吃飯,走走走。」
周津禹噎了噎,看她不愛搭理的樣子,心下重重嘆了口氣。
菜上完,人也走了。
廂房裏清靜下來,姰暖給杜韻儀夾菜,聊起杜審的事兒。
「他做了什麼,惹你這麼不高興的?」
姐弟倆,簡直到相看兩厭的地步。
杜韻儀姿態優雅地用膳,垂着眼皮懶聲與她說起。
「先頭阿升設計宋萬山那事兒,他在瀾北差點惹上麻煩,阿涼為了掩護他離開才隻身涉險,還受了槍傷,他不感恩,是白眼兒狼。」
姰暖一時無語。
這都多久的事兒了?
杜韻儀接着說,「還有先頭那個小歌姬,惹了刀頭堂胡二爺的簫宜人,找到周津禹,周津禹和歌舞廳的陳老闆一起操作,送她出海,到別的地方去躲風頭。」
姰暖倒是沒聽說這事兒,於是聽得認真。
杜韻儀,「那女人心思大,不去南洋,中途拐回來,偷偷跑到洪城去找他。」
這事兒姰暖倒是隱約知道。
「這也不算太壞,不然四爺不知道刀頭堂跟瀛商做生意,也查不到火藥和金礦的事兒,利大於弊的。」姰暖說。
杜韻儀皮笑肉不笑,「消息是及時知道了,沒什麼錯,可線索留着,就後患不絕。」
「那女人不安分,心機又深,給他哄得團團轉。」
「阿升要人暗地裏處理乾淨,他卻護着,還給了一大筆錢財,將人送出南洋去。」
「南線被戰火波及,要不是阿升騰不出手,哪那麼容易叫他矇混過去?」
「做大事的,這點輕重掂量不清,感情用事,為個不值得的人,你說該不該氣?」
「最氣的,他不覺得自己錯,很理直氣壯,不明白他圖什麼。」
所以杜韻儀很氣,覺得杜審鬼迷心竅,執迷不悟。
姰暖看她臉都繃住了,一時也不好說。
她給親手盛了碗湯遞過去。
杜韻儀還在念叨,「若說那簫宜人值得,也就罷了,可她值得嗎?阿審捧她,人紅了,阿審一走,她就水性楊花。」
「我不是說瞧不起她出身,但凡她本分些,我都替阿審照看她,可這樣一個人,拿阿審當傻子耍,他還甘之如飴被人耍,我氣他沒出息,蠢死了。」
姰暖淺嘆搖頭,寬慰她。
「人都已經走了,這事算過了,誰沒做過一些不被理解的事?誰沒個過往經歷?這事以後,也不必總提。」
簫宜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姰暖不知道。
但杜審待她與眾不同,總歸是有原因。
她不好評價杜審蠢不蠢。
各人立場不同,態度和想法自然也不同。
杜韻儀哼笑扯了扯唇,又說起兩人鬧彆扭的第三個原因。
「他太不像話,回來我訓斥了幾句,他不服氣,就去找季涼麻煩,拿他撒氣。」
「他就是我跟季涼最大的阻礙,但凡他在,我倆都別想痛快。」
「季涼從不針對他的,他卻總擠兌人家,橫挑鼻子豎挑眼,我看得來火兒。」
「給他置辦私邸,要他出去自己住,這才鬧翻了臉。」
「別說,跟我置氣,很有骨氣,半個月不帶回家。」
「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錦衣玉食養着他,掙了錢財給他揮霍,到頭來,還不抵那個給他灌迷魂湯的小歌姬!」
姰暖聽了哭笑不得。
「這怎麼比的?比對得着?」
杜韻儀撂下湯勺,冷笑了一聲。
姰暖好笑。
她知道了,這是心裏怨念憋狠了,所以今日約她。
就等着給她傾訴傾訴,好消消肚子裏的火氣。
姰暖繼續寬慰她。
「你也說不值得,那就別為不值得的人上火,改日他遇上對的人,自然能明白自己曾經多荒唐。」
「這種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人正迷糊時,敲破頭也敲不醒的。」
「至於季先生,你們兩個好自己的,杜審又攪合不了什麼,你受他影響?」
杜韻儀臉色稍稍好看一些。
頓了頓,肩頭無力輕耷,語氣也軟和下來。
「我也傷心,我與他相依為命,長姐如母,看待他別提多親,可他不知道心疼我,我很寒心。」
她說杜審不知道心疼她。
姰暖有點詫異。
她想了想,伸手輕拍杜韻儀手背,柔聲說。
「我方才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看杜審,最多有些少爺脾氣,不是不心疼你。」
「他真的那麼混,就不只是擠兌季先生兩句,該會做更多不可理喻的事。」
「表姐,感情裏頭,人都不太理智,杜審是,你也是。」
杜韻儀抬眼,好笑地看着她。
「你說我,不太理智?」
姰暖黛眉淺彎,「你說簫宜人,百般不是,杜審不高興聽,也許那女子在他心裏,就是有千萬般好的,你也不理解他。」
「反過來,你跟季先生,在他眼裏也一樣。」
「這樣換個角度想想,你責備他,是因為不心疼他嗎?」
杜韻儀怔了怔。
沉思了片刻,她眼裏瞳光微微晃動,神情也柔軟下來。
姰暖笑,「看,愛之深責之切,你也說,長姐如母,相依為命的人,都不心疼『母親』,那還是人嗎?」
「杜審哪有那麼不堪,表姐,你在賭氣,你護着季先生擠兌杜審,他能好受嗎?」
她嘆氣,「你太不理智了。」
杜韻儀眨眨眼,突然笑起來,伸手戳她眉心,「沒大沒小,你也來氣我!」
姰暖月眸笑彎,歪頭躲了躲。
「我可不是氣你,我一心為你好,你真沒聽出來?那我也要心裏不好受了。」
「你這丫頭!」
杜韻儀笑罵,「被阿升教壞了,不如從前可愛!」
「你這是惱羞成怒了?」姰暖嗔道,「說我可以,別說四爺!」
兩人拌嘴。
最後彼此對視了幾秒,齊齊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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