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的綿密溫存。
兩人細語相訴,耳鬢廝磨。
姰暖險些在男人滿懷溫柔憐愛里溺斃,連後面的夢,都是香甜的。
翌日她醒來,床幃內只剩自己,枕邊還殘留清洌的雪松香。
屋裏靜悄悄,姰暖安靜躺着回神。
床幃被微風輕柔掀動,偏頭能瞧見梳妝柜上,插好在玻璃花瓶里的白玫瑰。
窗扇半開,隱約能聽見兒子快樂高亢的尖聲大笑。
姰暖嘴角不禁翹起,撐着手臂起身,掀開帷幔下床。
她走到窗前,往下看去。
院子裏頭,不知從哪裏牽來一匹小馬,只到人腰際那麼高。
闊闊和月月一起坐在馬背上,項沖牽着小馬,在院子裏兜圈子。
柏溪和秋姑姑幾個人立在一旁看着。
江四爺一身白襯衣搭軍裝褲,皮帶扎在窄勁腰身上,軍褲革帶的身姿清挺如松。
他唇角叼着煙,正偏頭在跟杜審說話。
姰暖倚在窗邊看了一會兒,柏溪先瞧見她。
「夫人!」
院子裏眾人紛紛昂頭。
姰暖與江四爺對視一眼,月眸印笑,清柔喚道:
「九兒,上來幫我梳頭。」
九兒連忙應聲,「是,夫人。」
姰暖便回身離開窗邊,心情甚好的走到衣櫃前,挑選今日要穿的旗袍。
暖陽明媚,她挑了身兒湘妃色攢珠山茶紅旗袍,旗袍七分蝶繡,白玉花苞盤扣,既清艷又貴氣。
穿在身上,襯着雪膚凝玉,氣色極好。
九兒正為她梳頭,門外便傳來軍靴磕地的腳步聲。
江四爺推門進來,走到她身後,傾身在她鬢邊印下一吻。
「用過膳,帶你們出去玩兒一玩兒。」
他走到桌邊,慢條斯理翻了杯子,倒茶喝。
姰暖眼梢溢笑,「去哪兒?」
「出城吧,天兒不錯,你兒子得了新玩物,正新鮮,找個地兒讓人帶他撒撒歡兒。」
姰暖無奈,「我正要問,哪裏來的馬?四爺不要這樣慣着他,他最近太皮了,才一歲過半,主意大脾氣也大,恨不得要上房揭瓦。」
「你去問問,誰家孩子不過一歲半,就要騎狗的?」
「四爺還給他找匹馬來,生怕他飛不上天」
江四爺倚坐在桌前,一手掂着茶盞清聲失笑。
「沒給他找,有人送的。」
「誰?」
「刀頭堂的胡老二。」
姰暖輕撫鬢髮的手一頓,自鏡中看他。
「開跑馬場的胡二爺?他做什麼突然要送馬?」
江四爺擱下茶盞,眉眼清淡說。
「杜審和季涼常去跑馬場消遣,他在那邊放了匹汗血寶馬,沒事叫人放出去跑賭,前些天那邊出驚馬,撞斷了馬棚。」
「杜審那匹馬受了點傷,砸斷了腿,短時日裏養不好了。」
「這不一回來,胡老二就找上他,賠了他幾匹好馬,還要請客吃飯。」
「這小馬,杜審牽來的,給孩子瞎玩兒。」
姰暖差點聽迷糊了。
「這到底是胡二爺送,還是杜審送?」
江四爺薄唇勾了勾,鳳眸印笑看向她。
「你不是救了周津禹?胡老二送他,他送咱們。」
姰暖無語,「這點子事,還值當的他這麼見外?」
她濃睫眨了下,輕輕搖頭,又想起什麼,回身看向江四爺。
「他不是跟周津禹鬧了分歧嗎?昨晚才到得雲寧,今日還沒來得及去周家拜訪吧?」
意思是,兩人的矛盾都還沒和解,就迫不及待來替別人表達感謝了?
江四爺扯唇笑了下,「別人的事,你管他?」
姰暖淺笑搖頭,沒再說什麼。
她起得晚,梳過頭已經是十一點多。
江四爺乾脆吩咐人直接擺午膳。
這頓午膳,比較熱鬧。
杜審、項沖、胡秀秀都在,姰暖讓柏溪也坐下。
膳用到一半,席盈也來了。
姰暖讓傭人給她取來碗筷,讓她坐在杜審身邊。
年輕女孩子的注意,全在身邊的未婚夫身上,幾乎時不時都在看杜審。
杜審察覺,回以溫和一笑。
用過膳,江四爺就交代要出去散心。
江四爺,「郊外,進山,天黑前再回來,帶上馬跟狗,其他的你們看着準備。」
項沖先下去備車。
柏溪帶着傭人去準備一些野營要用的東西,再備點吃食零嘴。
江四爺則陪着姰暖,帶兩個孩子回院子去更衣。
杜審和席盈落後幾步,並肩前行。
席盈握着手,關切地問他。
「你還好吧?身上有沒有受傷?」
杜審單手插兜,溫笑搖了下頭,「沒有,一切都好。」
席盈放下心,彎唇笑了笑。
「那就好。」
杜審側目看她一眼,語聲斟酌着問道。
「你父親和兄長的事」
席盈嘴角笑弧微斂,輕輕點頭接話,神色很平靜。
「我知道,他們死在席大帥手裏,席大帥已經被你們槍決了,我會這樣告訴我母親,她早晚會接受的。」
杜審面對她平靜,反倒不知該作如何反應。
他喉結輕滾,半晌,才低聲開口。
「阿姐要生孩子,她跟季涼日後也要一起生活,婚後我們會搬出杜公館,她買下了臨街的小公館送給我們。」
「到時候,可以讓你母親搬過來一起住。」
頓了頓,又說,「白日裏,我大概不怎麼在家,不用覺得不方便。」
他要輔佐江升,編制新陽那邊的分營。
成了婚,日後席盈母女,都將是他的責任。
席盈杏眸笑眯,語調輕快說道。
「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撫好我母親,你做好你的事,家裏面有我,不會給你任何困擾。」
杜審看着她明媚笑顏,心上一抹烏雲就此被輕掀驅散。
他唇角淺勾,回以溫潤一笑。
一切很快準備好。
一行人走出府門,真被上車離開時,有副官匆匆趕過來。
「四爺!」
江四爺正扶了姰暖上車,聞聲轉頭瞥他一眼。
青年副官訕笑,「大帥在軍政府等您議事…」
出征回來,第一件事不是去述職。
江大帥從早上等到現在,都沒等到江四爺的人影,簡直已經耐心用盡,正在議事廳里,衝着此次隨軍的幾個將官大發脾氣。
姰暖坐在車裏,扒着門傾身往外看。
江四爺眉眼淡薄,告訴那副官。
「就說爺不在,什麼事,晚些時候回來再談。」
他伸手輕抵了把姰暖,等她往裏挪,低身坐上了車,順手甩上車門。
副官一頭冷汗,連忙奔到車窗前。
「四爺,大帥正在發脾氣,議事廳那邊,高層將官都在等您了」
「那麼多人有嘴,一點事都交代不清?什麼話都需要爺親自去說,要他們當飯桶嗎?」
江四爺冷臉卷上車窗,吩咐項沖開車。
副官被晾在一旁,只能眼巴巴看着,三輛洋車自眼前開走。
杜審和席盈在最後面的車上。
車子自年輕副官身邊掠過,席盈悄悄吐舌頭,轉頭跟杜審說。
「那天晚上我去軍政府,大伯父還沒發脾氣,我都要被他嚇死了,嚇到一整晚沒睡着覺。」
又感嘆,「也只有大伯母和四表哥,敢這樣肆無忌憚撩撥鬍鬚…」
杜審想起來。
在周津禹那件事上,她也是出了力的。
他溫潤眸子越發柔和,淺笑看她一眼,突然問道:
「明晚有時間麼?」
席盈微怔,隨即連忙點頭。
「當然有!」
杜審,「晚上跟人吃飯,在祥和飯店,我接你一起。」
席盈眼睛清亮看着他,嘴角翹起來,用力點頭。
「好!」
江四爺的車上,姰暖也正跟他說起江大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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