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車開進江公館。
下車時,姰暖還在拍江四爺馬屁。
「四爺酒量也好,回去時人還是很清楚的。」
江四爺清峻眉眼間透出幾分愉悅。
兩人挽着手進了前廳,瞧見熱熱鬧鬧的,沙發前坐滿了人。
席盈和杜審今日指定是要來給大帥和大帥夫人敬茶的,也已經一早就趕到了。
除了他們倆,連昨日喜宴沒露面的五夫人李栩月,這會兒也挺着大肚子坐在那兒。
姰暖給大帥和大帥夫人見了禮,而後先笑盈盈跟李栩月打招呼。
「五弟妹,氣色真好。」
李栩月撫着肚子,靦腆笑了笑,模樣如舊乖巧。
「四嫂氣色也好。」
薛紫凝坐在一旁,讓姰暖過去,坐到她跟李栩月中間。
她打趣,「你們兩個寶貝疙瘩,就坐在一起,我今日給照顧好你們。」
大家聽了都笑。
大帥夫人說,「大嫂還是大嫂。」
薛紫凝靠着姰暖,也笑着說:
「我如今想到這些小不點兒,軟軟糯糯的,可太令人心軟了,碰不能揉到心窩裏。」
她小心摸了摸姰暖肚子,又不禁感嘆。
「咱們家孩子越來越多,都要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長大。」
這話,江大帥愛聽。
他難得也露出笑臉,轉頭環顧了一圈兒,就問司叔。
「闊闊呢?」
司叔忙答話,「傭人們帶着在後面園子裏,我讓人去抱來」
江大帥搖了下頭,「天兒好,在後頭擺茶台,都過去坐一會兒,難得清閒。」
要過節了,軍政府那邊也放假。
除了江四爺一會兒還要去營地慰問將士們,其他人今日都閒着。
江大帥起身,男人們便都跟着去了。
大帥夫人就讓榮媽張羅着,要做月餅。
傭人們把東西都送到二樓茶室,女人們都過去,一邊忙活一邊閒聊。
「今年弄了五種餡料,各家官邸都要送,咱們做一些,實在趕不及,後廚房那邊也在忙活着。」
大帥夫人親手做的月餅,也不是人人都福分嘗的,只送給親人,以及大帥和少帥的親信。
姰暖很自然就聯想到傅家。
她坐在大帥夫人身邊,輕聲跟她耳語。
「傅家小姐的喪事,剛辦了沒多久,恐怕沒什麼心思過節,江公館送了禮,傅老夫人也要回禮吧?」
傅老夫人痛失愛女,最近一定過得很不好。
大帥夫人的禮數多貴重,再要她勞心勞力掂量着回禮,有點可憐。
大帥夫人點點頭,「一定要送,只送一點應景的小吃食而已,心意重,不是為了讓她為難,就是讓她知道這樣的訊號,傅聞戩很受大帥和少帥看重,她心裏若看重傅家的未來,就能得到一點安慰。」
她告訴姰暖,「做事前,要先讓自己挑不出錯處,別人承不承這份心意,那是她們自己的問題了。」
哪怕傅老夫人回的禮數,不成對等。
大帥夫人也不會挑她。
這點事,只要傅老夫人心裏清楚,就不會多難做。
姰暖聽罷,也意識到自己的善念有點多餘。
她垂下眼,心裏告誡自己,心軟是病,得治。
大帥夫人看她一眼,卻笑了笑。
「你這孩子,太年輕,還得多經歷些事。」
席夫人聽見了,笑着搭腔。
「婆媳倆在說什麼悄悄話?」
姰暖淺笑,「向母親請教一點事,我哥哥要成親,我無從下手。」
大帥夫人順着說,「這件事,你自己去辦,有什麼,可以來問我,不讓你們自己去做,就永遠長不大。」
席夫人失笑,「都是三個孩子的父母,大嫂還把她們當孩子?」
大帥夫人,「別太早笑話我,等你做了外祖母,盈盈在你眼裏也一樣是孩子。」
席夫人看了眼席盈,眼裏有喜色和期待。
有了孩子,才算是真正過住了日子。
席盈被看的滿臉羞紅,低着頭默默搓餡兒丸,少見的內斂話少。
新媳婦兒總是要被人調侃兩句的。
屋子裏幾人,都圍着懷孕生子聊起來,話里話外激勵席盈要爭氣。
聊到要開午膳時,席盈已經麻木了。
大帥夫人讓榮媽帶傭人收走幾碟子做好的月餅,拿去廚房,然後交代擺膳,領人眾人下樓。
男人們還在後院,夫人又喊了傭人就叫。
一行人先往餐廳走,席盈挨到姰暖身邊,聲音細弱蚊吟。
「四表嫂,一會兒我陪你說說話。」
姰暖握住她手,輕輕點頭。
餐桌上,男人和女人們聚在一起,話題更多,聊得分外熱鬧。
杜審趁機說,「等過完十五,我在家裏擺宴招待,姑父,您和姑母也過去。」
江大帥抱着闊闊,正忙活給大孫子剝蝦。
聞言,他看了眼大帥夫人。
大帥夫人笑了笑,「你們年輕人,自己去熱鬧,我們去做什麼?掃了興致。」
杜審,「怎麼會?我得連擺幾天的酒席,咱們自己人,跟那些狐朋狗友分開,到時候,有時間都過來。」
大帥夫人失笑,「連着喜宴和過節,這席我可吃不動了,你讓我清靜清靜吧。」
杜審看了看她,就不再說什麼。
江大帥開口,「聽你姑母的。」
「…是。」
在江大帥和大帥夫人面前,杜審總老實的像個乖孩子。
午膳後,江四爺就要去輔城軍營地,他扯了杜審和項沖一起過去。
大帥夫人帶着闊闊和月月回房。
姰暖也回到屋裏,席盈跟她一起。
她們進屋坐下,柏溪下樓交代傭人送茶,紅樓和靈槡都守在房門口。
房門關着,席盈才湊到姰暖身邊,憋憋吭吭開口。
「四表嫂,昨天晚上我…我們沒圓房。」
姰暖眼睫輕眨,她早有預料。
於是笑着打趣,「因為杜審喝的爛醉?」
席盈掐着手指頭,垂頭喪氣。
「他半夜醒來的,想要…,我沒讓他…」
姰暖訝然,「…你?為什麼?」
席盈咬唇,很羞赧,卻眼神黯淡。
「我,我害怕…」
她說,「還有是,昨天他回來很晚,我帶人整理那些賀禮,要送進庫房裏。」
「其中有一隻盒子,太小了,我好奇,叫傭人打開。裏面是很好看的藍寶石項鍊和手鐲,樣式造型時髦又精緻,很新穎,還翻出一張照片。」
姰暖心裏咯噔了下,直覺又有人生事。
「什麼照片?」
席盈面上羞色盡褪,微微皺起眉。
「背面有字,是洋文,我不能全部看懂,但個別的認識,是個女人的字跡。」
她抬眼看姰暖,眸子又黑又亮。
「四表嫂,簫宜人,你也認識吧?」
姰暖聽到這個闊別已久的名字,心沉到了谷底。
她很認真告訴席盈,「人人都有些過往,你嫁給杜審,就要接受他的一切。盈盈,這是有人要挑唆事了,你別上當。」
席盈皺着眉,表情彆扭了下。
「我知道,我們大喜的日子,收到那個女人的東西,當然不可能是巧合。我心裏不適,就找你說一說。」
她抿抿唇,「四表嫂放心,我不上當,我也會跟杜審好好說開這件事。」
「成了婚,日子得過下去,我不小心眼兒。」
姰暖在她臉上,沒看到任何勉強的情緒。
她放下心來。
「東西在哪兒?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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