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娉婷端詳着蘇婉欣焦慮蹙眉,忐忑不安的反應,一時陷入沉默。
她明顯感覺到,婉欣跟剛進江公館時,不一樣了。
她不再像當初那樣,淡然而平靜。
——婉欣是因為有了身孕,因為在意孩子,所以心裏也在意江戟嗎?
蘇娉婷這樣想着,不禁微微蹙眉。
她不想接受蘇婉欣已經愛慕上江戟,這讓她覺得自己和蘇婉欣之間,已經出現裂痕。
「婉欣,你不要因為自己的使命而過分緊張,不管你懷的是兒子還是女兒,我都會視如己出。」蘇娉婷這樣說。
「方怡是方怡,江戟這次被人算計,需要安排這樣一步路,才能夠脫身。」
「男人總是需要女人伺候的,她代替不了你,放心吧。」
蘇婉欣聽着她略顯疏淡的語氣,心頭微緊。
她嘴角扯出牽強笑弧,「我知道了,小姐。」
蘇婉欣起身離開房間。
蘇娉婷獨自靜坐,沉思着什麼,不禁想起江戟先前與她說過的話。
他說婉欣心懷不軌。
她心裏像有根麻藤扭曲掙扎着,佈滿銳刺的藤絲試探着往心腔里鑽。
她直等到夜裏,江戟從外面回來。
他進屋打開燈,瞧見蘇娉婷抱着手臂坐在沙發上,先是怔了下,繼而失笑。
「怎麼不開燈?你在想什麼?」
蘇娉婷扭過臉看他,狹長丹鳳眼冷艷清寡。
「你準備怎麼待那個方怡?像婉欣一樣,讓她給你生孩子?」
江戟看着她,意外挑眉,面上笑意卻越發清晰。
「婷婷,你吃醋了嗎?」
他看起來很高興。
蘇娉婷卻面無表情,「婉欣很有顧慮。」
江戟嘴角笑意漸漸淡下來,走到她身邊坐下,一把扯住她臂彎,將人拖進懷裏,控在臂彎里。
他審視蘇娉婷冷艷清高的眉眼,「她很有顧慮,你沒有嗎?」
蘇娉婷依然目無波瀾,「她一直擔心自己懷的不是兒子,你現在又多出一個姨太太來,你給她壓力了。」
「誰就一定會生兒子?生什麼都是她的命。」
江戟意興闌珊,抬手捏了捏眉心。
「我沒工夫搭理她,別拿這種事來煩我,反正她們倆都歸你管,方怡很識趣,不會給我惹麻煩。」
「是嗎?」
江戟指腹微頓,睨着她笑了笑。
「她跟着我有幾年,不識趣的人在我身邊留不了這麼久,比如蘇婉欣,她要總給你添煩惱,我們等她生下孩子就料理掉。」
「至於方怡,你要想讓她繼續替你生幾個兒子,我都可以給她破例…」
「江戟!」蘇娉婷不想再聽,乾脆閉上眼。
為什麼明明這麼爛,卻還要在自己面前裝什麼深情呢?
真的很令人作嘔。
蘇娉婷心累得很,語氣都開始有氣無力。
「她們是你的女人,替你生的兒子,不是替我。」
江戟笑聲低沉,「都一樣,婷婷,我的就是你的。」
蘇娉婷疲於應付他,乾脆冷聲催促。
「你該去看看婉欣了,哄哄她,別叫她太擔憂,對孩子不好。」
江戟沉默了片刻,摟着她吻了吻額心,淺嘆一聲。
「我也聽你的,都是看在我們孩子的份兒上。」
——
司叔辦事的效率很高。
不過三五天,他就打問好了附近幾處小公館。
江豐和薛紫凝最不挑。
江川對於住哪裏,也不太有所謂,他甚至更期待搬出去後能得到的自由。
所以是江戟和蘇娉婷先去挑的房子,因為三房人最多,所以挑了最大的一棟。
三處小公館一天內就分配好了。
接連幾天,江公館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搬家。
江四爺和姰暖在海上待了有十日半月,上岸後再回家,已經感覺家裡冷清許多。
江大帥用過晚膳,就一刻等不及,要召集人到軍政府議事。
江四爺跟他一道走的。
姰暖上樓去陪兒子,被大帥夫人叫到房間說話。
「江川的媳婦兒,約莫是有了身孕。」
姰暖拉着兒子的小手在屋裏轉圈兒,聞言指節微僵,抬眼看向大帥夫人。
大帥夫人端坐在沙發上,端着茶盞輕撥茶蓋,並沒有看她。
她語聲溫婉,「搬家那天不小心崴到了腳,宋大夫給把出來脈象,說日子還淺,再過半個月能確定。」
「他的醫術是很好的,既然敢說,那就是八九不離十。」
「三姨太高興壞了,也跟着過去那邊住幾天,說要親自盯着江川媳婦兒,怕她年紀小不知事,再出什麼差錯。」
姰暖將眼睫輕顫,將兒子遞給柏溪,示意她先帶着孩子出去。
她素手交握立住腳,靜靜聽大帥夫人說話。
屋裏靜了一會兒,大帥夫人抬頭看向她,緩聲問道。
「你上次失了那胎,後又養了許久的身子,最近有讓你哥哥給看過脈嗎?」
姰暖淺淺彎唇,「母親,這事我會上心的。」
大帥夫人看着她,就笑了笑。
「阿升最近挺忙,這事也只有你自己上心了,暖暖,家裏現在沒有別人在了,咱們都清靜許多。」
「母親能做的,都替你們做了,剩下的,就靠你們倆好好爭氣。」
姰暖點點頭,「好。」
年後接連被催生幾次,姰暖心態都被催得焦慮起來。
江四爺一整晚沒回來,她也一夜翻來覆去沒睡好。
第二日一早,姰暖陪大帥夫人用過早膳,就叫柏溪安排車,要去看望杜韻儀。
洋車路過百善堂,姰暖先交代停車,進去見姰恪。
醫館裏還有人在排隊,她也沒急着打斷姰恪看診,就先溜達着到處看看。
二月下旬,氣候乍暖還寒。
後院子裏的角落裏,一叢迎春藤已經隱隱冒出新芽兒。
姰暖坐在迴廊的圍欄上,手包壓在膝頭兒,盯着那叢迎春藤看得入神。
姰恪結束診脈,從前面尋過來,就看見她坐在廊欄邊,一臉心事地走神。
「你剛從海上回來?怎麼有空來看我?」
姰暖偏頭看他一眼,如實說,「我去看望表姐,路過。」
姰恪負着手,呵地笑了一聲。
「正好,我也趁午膳前有時間,過去給她看看脈,一道嗎?」
姰暖輕嗯點頭,就扶着柏溪的手輕輕躍下圍欄,抬腳往外走。
姰恪跟在她身邊,斜眼端詳她。
「你臉上有字。」
姰暖怔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他是說自己有心事。
她淺嘆一聲,微微搖頭。
等到兩人先後上車,才把手腕往姰恪面前一伸,悶聲說道。
「夫人屢次找我催生了,好似周圍只有我一個肚子還沒好消息,你隨便給我抓服藥吧,也好叫她知道,我是上了心的。」
姰恪一側眉梢挑高,一副見鬼的樣子嗤笑出聲。
「有什麼毛病?你要想生,就叫江升去停藥,你瞎折騰什麼?藥也是亂喝的?」
他還是搭上姰暖的脈,替她看了看,又揚手將她手擺開。
「他那藥停了,下月你倆就能討上孩子。」
又皺眉嘆氣,「我忙着呢,別老來折騰我。」
姰暖整了整袖口,一臉麻木。
等從杜公館出來,她把姰恪送回醫館,也不想回江公館,就叫柏溪直接開車回城東宅子。
江四爺不在宅子裏。
姰暖叫着柏溪一起圍爐煮茶,算是偷得半日閒。
她捂着羊絨毯子蜷縮在沙發上,看柏溪拿着鉗子在爐子邊掏板栗,突發奇想問了句。
「柏溪,你們暗人,不成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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