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膽兒正站在院子裏,望着滿天繁星出神,心中躊躇不已。他雖然決心給朱天飛報仇,但三陽教神出鬼沒,連小舅舅這麼高強的身手,都能着了他們的道兒,如果這些人來對付自己爹媽,有個什麼閃失,自己就太不孝了!
這時,忽聽背後有人輕咳一聲,回身一看,卻是他爹從屋裏走出來。
「這麼晚不睡覺,在院兒里站着幹嘛呢?」他爹問道。
韓大膽兒道:
「沒事!就是想點事兒,睡不着!」
「我明白!」他爹點上一根煙,抽了一口。
韓大膽兒道:
「前些日子,有些事兒想不通,讓您和我媽擔心了」
他爹抽着煙,也抬頭看着星空,淡淡地道:
「我沒事兒,是你媽老瞎擔心,我知道你能想通。這人活在世上各自有命,天數使然,有時候也強求不得,你小舅舅是被壞人暗害,你也不用太自責了!」
他爹又道:
「從你太爺爺那輩咱家就做些小買賣,到了你爹我這輩,兄弟三個,總算積攢下點家業。你大爺死得早,你三叔又去了江浙做買賣,最後在那落地生根。
天津衛九國租界,洋人有多,我當你送你去念洋書,一方面是怕你學壞,另一方面是希望你去見見世面,以後把家業交給你,我也就放心了」
韓大膽兒聽他爹的話頭,估計又要勸自己辭了差事,回家學做買賣,要是放在前些日子,自己心灰意冷,也許還真就動搖了,但這次葉靈和梅若鴻都拼出性命不要,讓自己重新振作,就算強打精神,也是在不能繼續萎靡下去。
於是便道:
「爹」
他話沒說出口,他爹一擺手道:
「你先聽我說完!」
韓大膽兒也知道打斷長輩說話不禮貌,點了點頭,靜默不語,只聽他爹又道:
「我的確想讓你辭了官回家做買賣,但這麼長時間,我也看出來了,你雖然精明,但壓根不是做買賣的材料,反倒是緝兇捕盜是一把好手。所以說有時候很多事都是天命使然,強求不得!
你爹我這個人和他們不同,沒他們那麼古板。生個兒子養大了,為的是嘛,是讓他給自己養老?讓他按照爹媽的安排過一輩子?這就是孝順?
要是讓孩子干自己不想幹的事兒,一輩子委委屈屈窩窩囊囊地活着,那還不如別生呢!生個孩子,為的應該是讓孩子高高興興地成長,一輩子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生活,這就夠了!
你想幹什麼,放手去干就得了,不用擔心我和你媽!」
韓大膽兒沒想到,他爹竟然會這麼說,忽然心頭一陣暖意,精神為之一震!
他爹又道:
「這世道本就混亂,黑道白道都時時盤剝百姓,現在還有個邪教,攪鬧咱這些安善良民。你爹我要是和你一樣有身好本事,我也會跟三陽教對着幹,把這幫畜生都剷除了!
還有個事兒
我打算帶你媽去江浙,看看你三叔,你三叔來了好幾封信,說南方養人,讓我們以後也去那養老,正好這次去那走走,看看環境。都說天津人戀家,其實哪的水土不養人!
家裏這些買賣,有幾個老掌柜看着,我也放心。過幾天我們就動身,你不用管擔心我們!」
韓大膽兒他爹早看出,他一直為了朱天飛的死自責,現在又擔心爹媽的安危,生怕三陽教報復會牽連到家裏,所以才畏首畏尾舉棋不定,於是他爹乾脆決定去南方暫避,讓韓大膽兒沒有後顧之憂,能放開手腳做自己想做的事。
韓大膽兒心中感動,剛喊了一聲爹,他爹卻道:
「大小伙子,別婆婆媽媽,跟老娘們兒賽的,早點睡吧!」
說罷就轉身回屋了。
韓大膽但深知,自己屢次犯險,最擔驚受怕的也是爹媽。自己不管不顧,全不念爹媽養育之恩,每每和敵人以性命相拼,卻讓爹媽每日如坐針氈憂心忡忡,最要命的是把禍患波及到了家人身上,想來實在是不孝。
他正躊躇不定時,卻不想,反而是親爹一番通情豁達的寬慰,讓他平添了一份勇氣,心中又燃起了鬥志。
韓大膽兒下定決心,不但要剷除三陽教,為民除害,給小舅舅報仇,更謹慎小心,若枉莽莽撞撞送了性命,那最對不起的就是爹媽。
幾天後,葉靈傷勢大好,韓大膽兒先把她送到防疫院老蘇那靜養。然以後幫爹媽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帶上錢,身邊又帶了兩個親信的夥計下人,叫車出了門。
一家人先奔院子裏佯裝聽戲,實則是戲開羅之後,再從旁門悄悄上車,直奔南運河,走水路南下。這主要是為了,防着三陽教有人跟蹤。
韓大膽兒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三陽教的確在他家附近,安排了不少眼線。前些日子韓家一直進進出出,中西、西醫,親朋好友一大堆人。這兩天人雖然都散了,但韓家安靜得出奇。之前還愁雲慘澹的,今天卻一反常態,一家子歡歡喜喜地套了車,要去院子裏聽戲。
三陽教的眼線自然警覺,跟着韓家一家三口,一直到了戲院。兩個進去盯梢,兩個在門口把守,但就這還是跟丟了,等散了戲也不見韓家人從戲園子裏出來。
三陽教有個壇主算是比較精明,韓家三口離開中途離開戲園子,他就一直跟着,但沒多遠就被韓大膽兒發現,兩三招兒制服之後,就捆得跟個粽子賽的。趁夜直接扔給海河三所,托高寶生送到總廳羈押審訊。
韓大膽兒甩開尾巴之後,護送爹媽一直到了江浙,直到進了三叔家門,他才迴轉天津衛。由於一路上水路轉陸路,又是坐船,又是火車,又是汽車,一通搗騰耽擱了十多天才到。
這一路,韓大膽兒謹慎小心,嚴防有三陽教的人尾隨,精神總是高度緊張。可他爹媽卻跟遊春賽的,沿途觀賞湖光山色人文景致,心情愉悅,全不賽在避難。
直到韓大膽兒把老公母倆送到三叔家,要回天津衛的時候,二老才神情嚴峻起來。韓大膽兒他媽滿臉憂色不舍,死活不讓韓大膽兒離開。還一直埋怨韓大膽兒他爹。
他爹雖然裝得跟沒事兒人賽的,但眉宇間也暗帶着憂慮,還要強打精神訓斥自己老婆,說道:
「你懂的嘛!男子漢大丈夫,守土安民保一方百姓,這是積德!再說,我找人給咱兒子算過,他是巡天都御史轉世臨凡,福大命大,沒事兒!」
他媽呸了一口,哭咧咧地道:
「呸!聽你竟瞎鬼!你個死老頭子,兒子幹這個要命營生你也不勸勸,我也沒仨沒倆的,就這麼一個,要是他出事兒,我先跟你拼了!」
老兩口連哭帶鬧一通矯情。韓大膽兒三叔家裏也是高門大戶,家裏下人都納悶兒,這二爺一家怎麼剛進門就又哭又鬧的,有幾個夥計還合計,莫不是自家老爺欠了二爺的錢,人家一家來要賬的吧!總之是一通胡猜瞎合計,怎麼想的都有。
韓大膽兒他爹和他三叔三嬸,好一通勸,這才暫時安撫了韓大膽兒他媽。
韓大膽兒臨走時,他爹拉着他,又再三叮囑,叫韓大膽兒一定要謹慎小心,凡事多長個心眼,不論幹什麼自身安全都是第一要務,這才讓他悄悄離開。
韓大膽兒回到天津衛的的時候,三陽教的眼線,立即向一群野貓賽的聞腥而至。韓大膽兒這一猛子二十多天不見蹤影,這群人也不知這一家人去了什麼地方,一直四處打探。
這幾個眼線,四處尋找韓大膽兒的蹤跡而不得,每次回到分壇,輕則訓斥,重則刑罰。最倒霉的,還要數韓大膽兒一家失蹤時,守着戲院的四個眼線,因為失職,每個人被截掉了一根手指頭。
嚇得另外幾個人,竟然萌生了退意。想着每天被官面上緝捕,回來還要挨教眾刑罰,說不定手指頭都保不住,不如早早脫離三陽教,哪怕坑蒙拐騙,當個狗爛兒,也好過現在里外不是兩人兩頭不討好。
但這幾位終究也只是想想,就沖三陽教致幻劑的控制,那可真是跟鴉片煙有得一拼,一天不用,甭說沒精神,渾身就跟散了架賽的,比爛泥、死狗還不如。再說三陽教對待叛教的人,一向是追到天邊也得格殺勿論,這幾位摸摸脖梗子,也只好硬着頭皮繼續街面打聽韓大膽兒的消息。
三陽教之前幾個有能力的壇主、門主,不是死了就是被抓,新上任的幾個壇主,也是頂着上頭的壓力暗中活動,不但要儘快恢復那些見不得人的賺錢營生,還要想法子對付官面上的人。這種壓力之下,這些壇主也只能層層壓迫,最倒霉的還是底層的這些教眾。
三陽教安排在街面上的這幾個眼線,找韓大膽兒找得都快瘋了,所以一得知韓大膽兒又出現了,立即蜂擁而至。各人心裏都是同一句話「祖宗!您了可算露面了!」要不是礙於韓大膽兒的威勢,怕一露頭就得被他一巴掌拍死,這幾位都想上去給韓大膽兒磕一個!
韓大膽兒送爹娘去南方,這一路上除了護送,也沒閒着,他一直隨身帶着,梅若鴻從第二個烏木機關盒取出來的玉柱,這些天一有時間就拿出來研究。
別說,他還真有些非同尋常的發現。而且韓大膽兒也不想再等着三陽教上門,他決定要敲山震虎,設好陷阱,引三陽教出來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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