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湘妃竹的帘子挑開,幾個丫頭捧了水盆進門,早有一個香色衣裳的丫頭走上前給慕容氏挽了袖子,捧盆的小丫頭跪在地上,高高舉起銀盆,慕容氏在盆內用香胰子洗了手,換了個舉盆的丫頭,她這才彎腰洗臉。
漱了口,慕容氏看看桌上擺的早飯,一擺手:「撤下去你們分了吧。」
幾個丫頭笑着應了一聲,端着菜出去了。
慕容氏盤腿坐在榻上,翻了翻帳冊,問道:「王爺去哪了?」
一個機靈的婆子上前回道:「王爺一早出去了,說是約了人出去談事情。」
慕容氏點了點頭:「這便是了,這幾日天越發的熱了,你記下了,每人屋裏的冰多分一些,也省的又有人嚼舌頭說我刻薄。」
那婆子笑道:「哪個敢說王妃刻薄,照我們看,王妃真真是菩薩心腸,滿府上下,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王妃可未曾薄待過哪一個,便看那些通房丫頭們吃的穿的戴的就知道了,王妃最是通情達理不過的。」
慕容氏一笑:「你倒是個省事的,可惜,偏有人看不得本王妃好,歪着心眼說話,硬生生把我說成那狠毒成性的,我就是有十張嘴,也是辯不過來的。」
正說話間,一個丫頭來回:「王妃,後院春草和菊葉又打起來了。」
慕容氏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一群糊塗東西,一眼沒見就鬧出事來,你去和那兩個賤人說,只說我的話。只管打去,嗑了碰了傷了的,本王妃可不給她們請醫送藥,若是沒傷着,本王妃要治她們不敬之罪。」
丫頭一低頭,才退了兩步,就和一個綠衣丫頭撞作一團,那綠衣丫頭進門,眼神直偷瞄,慕容氏氣極笑了起來:「怎的。這都做上賊了?」
綠衣丫頭哭喪了臉:「王妃,這……」
「有話便說,吞吞吐吐做甚?」慕容氏大聲道。
綠衣丫頭咬了咬牙:「才剛門房使人傳了話,說是大清早的門外跪了個女人,懷裏還抱個孩子。只說是王爺的……跪在門外要求見王妃呢。」
咣當一聲脆響,一個青瓷茶盞就在綠衣丫頭腳下跌個粉碎。
再看慕容氏,一張粉臉氣的發青:「什麼?你再說一遍。」
綠衣丫頭嚇了個半死。白着一張小臉:「那個女人說孩子是王爺的。」
婆子和先前的丫頭見事不好,全悄悄退了出去,慕容氏的性子她們可是知道的,最是容不得人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外邊的女人找上門了。無疑打了慕容氏的臉,她正在氣頭上,指不定抓着哪個人撒氣呢。
就聽屋內慕容氏氣極:「什麼下三濫的東西,就敢抱個野種來王府門前認親了,着人打將出去。」
又聽那綠衣丫頭道:「是!」
過了片刻,又聽慕容氏急道:「你回來,讓人把那女人帶進來吧。」
就見綠衣丫頭挑帘子出來,臉上帶了鮮紅的五指印,眼中含了兩泡淚水,想必是挨了打的。
屋內安靜了。慕容氏呆呆坐在榻上,一時心內五味雜陳。
她不知道為什麼,為何這世上容不得痴情女子?
慕容氏還記得她十五歲那年。上元夜跟隨母親出門看花燈,那夜景色真美。夜空繁星點點,無數的花燈爭奇鬥豔。
更有猜燈謎的攤子圍滿了人,慕容氏行走在花燈間,突然間看到一盞走馬燈前站了個青衣男子,男子溫潤如玉,嘴角含着幾分笑容,像極了那天空的一輪圓月。
慕容氏晃花了眼,迷了心,從此之後心間多了一個人。
她多方打聽,這才得知那男子竟是當今的五皇子,朝中富有賢名的五王爺。
從那之後,慕容氏一顆心都掛在了五王爺身上,想着憑藉她的家世,很有可能被指婚給五王爺的,為了心中那份牽念,慕容氏多方行走,終於求得進宮的機會,進宮見了黃貴妃,並被黃貴妃看中,求皇上指給了五王爺。
她本以為,從此之後就可和心上人白頭偕老,幸福一生。
哪裏知道,五王爺心內並沒有美人,一心只在江山,對慕容氏雖說是喜愛的,可是,卻並不專情,府里的通房丫頭侍妾也並不少,慕容氏怎麼容得?
她只一心一意對五王爺,自想求五王爺也一心一意待她,從那之後,慕容氏便泡在醋缸里,只要五王爺去哪個侍妾那裏歇上一宿,慕容氏就鬧個天翻地覆,時間久了,便傳出不好的名聲來。
慕容氏是不怕的,她這一生都栽在了五王爺身上,除了五王爺,再沒有別的。
慕容氏容不下那些侍妾,容不下黃儀芳,只要是五王爺身邊的女人,她都容不下,今兒這打上門來的女人,慕容氏心裡冷哼,只要不怕沒了性命,儘管放馬過來。
少傾,就聽到腳步聲傳來,竹簾一挑,綠衣丫頭帶了個女子進來。
慕容氏冷眼瞧着,那女子一身素青的衣裳,烏鴉鴉的頭髮盤在頭上,只插了幾支銀簪子,其餘飾物一概皆無,女人懷裏抱了個不滿周歲的嬰孩,孩子倒是乖巧,烏溜溜的眼珠子直轉。
一進門,女子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輕聲道:「妾身武氏見過五王妃。」
慕容氏也不說起,任女子在地上跪着,就這麼冷冷看着。
她也瞧明白了,這武氏面上就是個柔弱女子,最是沒有主見,要依附男人的,正巧是五王爺喜歡的那種類型,也難怪了。
「武氏,你說這孩子是王爺的,可有什麼證據。」
冷冷開口,慕容氏心裏涼了幾分。
「只要讓王爺一認就知道了。」武氏低着頭,一副害怕的樣子:「王爺破了妾身的身,妾身也是知規矩的,從那之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孩子如何……」
「哼!」慕容氏哼了一聲:「這可不是小事,皇家血脈不容混淆。」
武氏猛的抬頭,咬唇大聲道:「妾身所言絕對是真的,妾身不怕查證,情願和王爺滴血認親。」
慕容氏心裏一沉,過了一會兒笑了起來:「我瞧着你也不敢拿這件事情開玩笑,起吧,你這麼突然間過來,王爺又沒有和我提過你的事,我這心裏沒有主意,倒是忘了讓你起來,你可不要見怪。」
武氏跪的膝蓋酸疼,心裏暗恨,嘴上卻道:「不敢,妾身本該給王妃見禮的。」
慕容氏笑的很是和氣:「這件事情不是小事,我也不能輕易的認下,這樣吧,你先在府里住下,等王爺回來,我稟明了王爺再做處置。」
武氏柔柔笑了起來:「還望王妃替妾身作主,妾身感激不盡。」
慕容氏擺擺手,早有人過來把武氏帶了下去。
等武氏一走,慕容氏這心內悶的難受,站起身瘋了似的把屋內的擺設瓷器砸了個稀爛,一時碎片滿地,竟沒有人能踩腳的地方了。
發完了火,慕容氏冷聲道:「都收拾乾淨,派人去請王爺回來。」
早有人應聲,幾個小丫頭過來收拾碎片。
慕容氏招手,把她的奶嬤嬤叫了過來,輕聲道:「你派人過去和武氏套套話,問問她和王爺的事情,也好讓我有個準備。」
奶嬤嬤秘氏應聲下去,自去找那可靠的丫頭過去照料武氏,順帶問些話。
一時慕容氏砸的累了,軟軟靠在榻上,捏着帕子思量起來,這武氏還有她的孩子是絕對不能留的。
看武氏的樣子,即是王爺喜歡的那種類型,又不是那種沒心眼的,那個孩子長的也好,若真留下來了,怕是……
慕容氏在府內鬱悶難當,外邊,太子和高子軒也是同樣的鬱悶。
今日早朝之時,接連有好幾個官員出面彈駭太子,只說太子吃穿用行逾制,所費竟大有超過皇上的樣子。
又有官員指責太子沒有禮賢下士的風範,更有御史台的官員參奏太子買官賣官用以斂財。
這些官員一通的指責,根本沒有平日的禮節,也忘了那文質彬彬的風度,直說的口沫橫風,聽的太子面如土色。
有太子一系的官員出來辯駁,均被駁的說不上話來。
天辰帝聽了半晌,沉下臉來看了摺子,臉沉如鍋底,把那一疊的摺子直接扔於太子腳下,疾言厲色道:「太子,你自己看看,朕平日一直對你寬和,想着你已經成人,做事自該有主見,哪知道你……你太讓朕失望了。」
太子拾起摺子看了一遍,撲通一聲跪到地上,痛哭失聲:「父皇,兒子冤枉,父皇明查。」
天辰帝一擺手:「這般多的大臣,難道都冤枉了你不成,你莫要以為你平日所為朕不知曉,朕也聽得一些風聲,不過信任你沒有說出來罷了,哪知道你竟是變本加厲了,也罷,你回去反省吧,着你閉門思過一個月,抄大昭律法一遍,並佛經十卷。」
太子聽了猛的嗑頭:「謝父皇開恩。」
又聽天辰帝大聲的宣佈了幾個官員的任免,竟是把太子一系中在朝內佔主要地位的官員都挪了位置,全都貶了出去,又換了幾個親近三王爺高子軒一系的官員。
天辰帝這番動作別人不知道是為何,高子軒卻是明白的,等早朝過後,他恨恨出了宮,直握拳暗道,太子的事情先放着吧,早晚有一日他必報了這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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