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施瓦利訪問聖納黎大學的同日下午,聖納黎迎海方向的郊外,在一片青翠的山下,一間佔地面積頗大的洋館面朝着大海,平靜地注視着海浪的一起一落。
在陽光正盛的中午,那洋館背靠青山,絲毫沒有透進一點陽光,仿佛整個房間都落在了陰影之中一樣。
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了洋館之前,而後馬車門打開,從中走下了一位穿着高跟鞋的女士。
那女士穿着保守的納黎傳統服飾,臉龐上的五官絕美得讓人窒息,她的唇上點了一抹朱紅,手裏提了一個小小的手提包,面上表情平淡。
這是粉紅館的安娜,她打量了一下眼前落在陰影之中的洋館,走上前去摁壓了一下門鈴,裏面似乎早已知道她今日要拜訪,一聲鈴響後,禁閉的門扉便緩緩打開,向她敞開了如同深淵巨口一樣的院子。
安娜拎着手提包,不緊不慢地走入洋館,來到房屋前,門扉被一位女僕打開,那女僕臉上帶着微笑,對着安娜行了一禮,道,
「安娜大人,卡奇娜大人已經到了,主人還在游泳,需要您等待一下。」
「好。」
安娜點了點頭,慢慢走入洋館的房屋中。
裏面沒有開燈,木製的牆面與地板對比外面的夏日有些微涼。
安娜走過了前廳的房間,房間兩側的架子上擺放着不少裝着黑白相片的相框,上面,一位戴着船長帽的年輕船長抱着一位美麗的女士,他們兩位都對着相機露出了笑容,一看就十分溫馨。
安娜卻已經見到過許多次了一樣,她沒有任何反應地走過前廳,穿過了客廳直達房屋鏈接着海灘的門前,那裏,一位穿着白袍的美麗女士跪坐在地上,正對着沙灘。
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那位美麗女士便回頭看去,在看見安娜之後,她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譏諷笑容,
「喲,安娜小姐今天終於捨得過來找主人了?我還以為你已經忘記了主人安排的事情了。」
安娜平靜地瞥了她一眼,同樣跪坐在了地面上,正對着海灘,
「粉紅館的事情就不勞卡奇娜小姐操心了,畢竟粉紅館的事情繁多,比不上癒合房的事情那樣清閒...」
「呵,只怕是都在忙一些無用的事情吧。」
「等你的癒合房也能遞交這麼多的錢回來再和我說這些話吧,現在的你,還不夠格。」
「你!」
就在卡奇娜還要發作的時候,遠處的海灘卻傳來了遲緩的腳步聲,卡奇娜和安娜的臉色都微微一變,連忙正正地跪好,低頭不敢看向前方。
只見沙灘上,一個長得奇高奇壯的老人正從海洋的方向朝着房屋的方向慢慢走來。
那老人的身上披着一層厚而寬鬆的浴巾,將他的身體遮得十分嚴實,只露出他那蒼老佈滿皺紋的臉龐。
那老人頭上的白色長髮落下幾縷,卻又因為剛才游泳沾惹了海水導致稍稍粘結了一些。他的眼神有些寒冷,在看見那兩位安靜地跪在原地的美女之後,他這才露出了一點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
「安娜、卡奇娜..你們來了。」
「主人。」
二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道,那位高大的老人點了點頭,而後便走到了她們的身前。
他的身影高大得遮住了身後的太陽,陰影遮住了她們兩個的身子,卡奇娜每次過來都會有些害怕,此時此刻在這位老人面前她的身體便開始有些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而安娜仿佛已經習慣了,她低着頭,雙眸緊閉,一副沉默的模樣。
「主人...這是這個月癒合房的收益,請您過目。」
「這是粉紅館的收益,請您過目。」
那老人伸出了手,接過了她們遞過來的流水單,但他卻沒有閱讀,反倒是看向天空的某一個方向,想起什麼似的說道,
「施瓦利的人...已經到達納黎了吧?」
卡奇娜聽後連忙說道,
「是的,今天早上才剛剛抵達聖納黎大學,下周一就會在聖納黎大學內舉辦學術會議...」
這件事明明是粉紅館在負責,但卡奇娜卻越俎代庖地替安娜來匯報這件事情,但安娜聽後卻一直保持着沉默一眼不發,因為她知道卡奇娜胡亂說話的下場是什麼。
「這件事是安娜負責,你插什麼嘴?」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老人冷冷地看了卡奇娜一眼,這一句話好像喚醒了卡奇娜的恐懼一樣,隨後,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用臉龐以頭撞地。
一邊撞擊着地面,那女士一邊尖叫着開口,
「對不起,對不起...」
隨着道歉出口,她的身體撞擊也停滯下來,讓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臉龐,卻依舊沒有起身。
等待卡奇娜那邊安靜下來之後,安娜才慢慢開口說道
「卡羅麗娜已經抵達了聖納黎大學,她在現場,到時候我們動手就可以了。」
「嗯,你做事我一直都很放心...」
那老人笑了笑,嘴中基本沒有幾顆牙齒,讓他那散發着腥臭的口腔變得如同深淵一樣令人恐懼,他的手上,一個閃爍着微光的金色手鐲透過了覆蓋着他身體的寬鬆浴巾,他的大手徑直地捏住了安娜的頭,將她那淑女一樣的頭飾給弄亂。
安娜沒有什麼表情,直直地抬頭看向眼前的老人,迎上他那令人恐懼的目光,一秒之後,那老人才接着慢慢地開口,
「這件事情,安排好了就行,接下來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吩咐你做...這件事情很重要,你別給我辦砸了,不然你知道後果。」
他放開了安娜的頭顱,敲了敲自己手上的黃金手鐲,如此說道。
安娜低垂了頭,在不知名的地方,那眼睛之中慢慢凝結出刺骨的恨意來,但那股情感被她隱藏得很好,沒有另外一個人能發現,所以下一秒開口時,她的語氣依舊平淡,
「請主人吩咐。」
「海里有一個亞人來到了聖納黎,她給皇家寫了一封信,署名是『海之子』...我要你把那個寫信的亞人給帶回來,之後我會把所有知道的信息告訴你。記得,一定,要把她給我帶回來,要活着的才行。」
那老人貪婪地笑了笑,重新起身,即使他的身體上有着因為蒼老而帶來的佝僂,他的身高對比其他人卻依舊高得嚇人,他將身上的浴巾裹得更緊了一些,一邊笑着一邊慢慢走向海邊,
「把海之子,帶回來...」
安娜低垂着頭,隨着那身影越來越遠,她的恨意也慢慢凝結成了實質一樣。
但她依舊沒有抬頭,只是輕聲這樣道,
「是。」
......
......
洋館的門口,安娜拿着那小小的手提包走到了馬車旁邊,在她的後面,那穿着白裙的卡奇娜捂住臉望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說道,
「主人叫我協助你,抓住那個什麼...海之子,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她們兩個的關係非常糟糕,雖然安娜來到那個老人身邊的時間要比卡奇娜要長,但卡奇娜可不是那種會尊重前輩的女士,而按照安娜的視角看來,她不過是一個愚昧與短視的露露豬罷了。
聽到身後卡奇娜的話語,安娜皮笑肉不笑地回頭道,
「你什麼都不做已經幫上大忙了。」
「你!」
卡奇娜被安娜的話語氣得不輕,看着那少言的安娜,她幸災樂禍地想了一下對方任務失敗後的慘樣,隨後她笑了一下往着自己的馬車走去,
「呵,別把事情辦砸就行了。」
「不勞操心。」
安娜最後又氣了卡奇娜一次,而後在上車之後,她的表情就緩緩變得陰沉下來,似乎是想到了剛才的事情,她那白皙的指尖都被她攥得發緊。
「開車,回粉紅館。」
「是。」
馬車用馬鞭鞭打馬臀,馬車隨之開動,帶着安娜離開了這座讓她不太舒服的洋館。
而在只有她一個人的車廂之中,她安靜地看着身後那座被覆蓋在陰影之中的洋館,連同這洋館背後的那片海洋都一起收入了眼中。
她不知道在想一些什麼,良久良久之後,她將那滿是恨意的目光從消失的洋館方向挪了回來。
「母神...保佑我...」
她雙手合十,做了一個標準的納黎教會祈禱手勢。在安娜那低沉的念誦聲里,她那焦躁憤怒的內心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她已經隱忍這樣久了,只需要再等一會...再等一會...
安娜從懷裏抽出一張小小的宣傳單子,那單子上方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納黎文字,仔細看來,這一張紙竟然是教會義教的宣傳單,上面寫滿了哪個教會中會有哪一位負責教授課程的老師。
而在滿月教堂的名字後面,被文字勾了一個圈的「費舍爾·貝納維德斯」在一大行文字之中顯得是那樣醒目。
她將目光安靜地落在上面的名字良久,而後便將那張宣傳單子用火柴給燒了個乾淨。
安娜敲了敲車門,等待了一秒,前面的車夫便打開了小窗,對着車廂內的安娜問道,
「安娜女士,有什麼吩咐?」
「去,叫館裏的人去蛇頭酒館,讓黑市的情報販子幫忙留意一下關於海洋亞人的情報,有海洋亞人情報的賞兩萬歐;有海之子的情報的,賞十萬歐。」
「是。」
在車夫回答完話語之後,安娜將前面的小窗關上。
她又虔誠地合上十指,做了一個嚴謹的祈禱手勢,她低着頭,一遍一遍地念誦着,
「願母神保佑我...願母神保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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