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的蕾妮抬起頭來,錯愕地看着眼前保持微笑的赫萊爾,而始終未變地,赫萊爾臉上的表情透露着捉摸不透,
「藩籬內的力量不足以輕而易舉地擊垮夢幻。惟一能讓祂露出破綻的方式只有費舍爾以自己體內的性質作為籌碼,逼迫夢幻鋌而走險只要他如此做,他就一定會陷入危險。」
讓人疑惑的是,明明同樣使用着與人類的面容,如果說其他人的表情都是一面映照靈魂的鏡子,赫萊爾的面容便是一堵密不透風的牆,無論如何都讓人無法看透。
但蕾妮卻不得不考慮她話語的真實性,因為她清楚費舍爾的確是會如此做的人。
她失神了一瞬,又很快聚焦地看向赫萊爾,
「你究竟想要幹什麼,海洋」
赫萊爾的笑容帶起了一些興趣,「哦?」
「如果說你將權柄送入藩籬之內就是為了修補它,那為什麼當初要將藩籬擊碎如果你註定要毀滅這個世界奪走費舍爾體內的性質,那做這麼多到底有什麼意義難道說這一切對你而言不過是一個遊戲,一場排遣無聊的樂子嗎?」
赫萊爾的目光垂下了一些,旋即,她慢悠悠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了蕾妮的眼前,也擋住了她繼續窺探自己面容的視線。。
幽幽之暗中,赫萊爾的面容好像與那黑暗合為一體,只在從那展開的指縫之間,顯露出了那一雙在幽暗之中顯得格外明亮的藍金色眼眸
隨後,蕾妮聽見赫萊爾說道,
「哪怕行事再天馬行空的靈魂,哪怕是毫無意義的宇宙也依循着最基本的邏輯,因而吸引無數文明、神祇探究其奧秘」
「那麼你呢?」
「」赫萊爾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收回了手掌對蕾妮說道,「這具化身支撐不了多久,現在我放你出去,去幫助費舍爾,攔住他吧,如果不想讓夢幻成功的話」
「嗡嗡嗡」
隨着赫萊爾的話音落下,四周的幽暗便逐漸散開,使得蕾妮身上的月光變得愈發明亮。
而外面的靈界猩紅重重,蕾妮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了身子來看向外面。
「咔咔咔咔!」
入眼的,是那有着明日香臉龐慈眉善目卻顯得格外猙獰的巨大偽神,
夢幻。
時間一點點向後倒退了一些,此刻被夢幻捏在手中的費舍爾眯着眼一直看着夢幻的身體。
他並不是對對夢幻好奇,而是一直在尋找,尋找祂體內茉莉的位置。
此刻夢幻的本體還未完全進入藩籬之內,眼前夢幻的偽神之身雖然有其本體力量的傳輸,但最關鍵的還是在於茉莉作為了偽神的基礎。
藩籬內的污染是來自於茉莉的夢的,從此刻偽神依舊保持着明日香的面容便也能看出這一點。
他挑了挑眉,看了一眼下方被夢幻壓制着的諸神,而身前夢幻已然與海洋黑暗的化身開始交戰。
「轟隆隆!」
那無邊無際的黑暗在夢幻的偽神化身與之碰撞在一起的時候便扭曲起來,旋即又迸發出了一朵朵如玫瑰一樣的花朵,這便是污染侵蝕使得夢幻化為現實的表現。
可海洋的力量也並非吃素的,卻見其整個身體也開始被那黑暗侵擾,竟然連菩薩的腦袋上竟然也開始出現了魔力迴路。
那是,靈魂的標識。
神祇當然也有靈魂,但偽神只是承載了夢幻意識的載體,並不具有夢幻的靈魂,而偽神體內唯一擁有靈魂的存在便是茉莉。
茉莉的身體在偽神的腦袋裏面!
海洋化身與之碰撞的瞬間,竟然陰差陽錯地讓費舍爾知曉了茉莉的具體位置。
但夢幻畢竟是夢幻,此刻有本體的力量加持,竟然輕而易舉地就壓制了海洋的化身,將之幽暗的外皮扯得粉碎,如風中燭火那樣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咔咔咔咔!」
「夢幻!」
而就在下一刻,從虛弱的海洋化身的無邊幽暗之中,一道明亮的月光很快迸射而出。
還在與海洋化身纏鬥的夢幻臉上出現了明顯的怔愣,旋即,一道巨大的、如月亮一樣的球體便忽而佔據了祂的視線。
無限權柄的力量揮發到了極致,那虛幻的月光也仿佛在無限的迭加之下變得格外厚重,如毀天滅地般地覆蓋到了夢幻的臉龐,使得祂的偽神軀體表面也出現了更多裂隙,而同時,下方壓制着諸神的力量也變得稍弱了一些,使得祂們的掙扎變得愈發劇烈。
夢幻的面容出現了一點惱怒,祂的餘光看向了費舍爾,對他說道,
「我們的交易可不包括要對付無限權柄你與她關係頗深,這是什麼意思?」
費舍爾瞥了一眼半空中與海洋化身站在一起的月亮身影,仿佛從那如水月光之中看到了蕾妮的目光,那目光仿佛是疑問,讓費舍爾很快收回了目光。
沉默片刻,他開口說道,
「從夢境出來的時候我就與蕾妮分開,一定是海洋與她說了什麼」
「哼無妨,就算再加上一個她我也能夠對付。」
夢幻不再開口,但藩籬處夢幻的本體卻傳來了可怖的權柄波動,夢幻本體之上層層迭迭的權柄之力開始順着它進入藩籬的軀體傳遞而來,仔細看去,那權柄之數竟然有超過十個。
夢幻有如此多的權柄
怪不得,哪怕是藩籬之內的全部神祇加在一起也不是祂的對手。
但看着那在終極之前忽而亮起的權柄光芒,費舍爾的臉上卻出現了一點笑意。
既然有這麼多的權柄,那麼應該已經足夠了
他的腦海中迴轉起了當時在進入夢境之前,觸碰藩籬時感受到的景象。
他看到了一朵龐大無匹的、橫亘在宇宙不知名角落的巨大金色漩渦,層層迭迭的氣泡匯聚成為了一條條滿是吸盤的觸手,而從那漩渦中心處降下了阿贊羅斯如洪鐘一樣的聲音,
「修補藩籬需要神明的權柄。」
「哈蒙哈蒙已經將權柄送入了藩籬內,用祂的可以嗎?」
「不夠。」
「那麼,再加上另外的」
「用你們藩籬內的所有神祇的權柄才勉強足夠,包括,無限的權柄但切記,一定要清除藩籬內一切其他外來神祇的力量,否則在未來的某一天,藩籬依舊有被擊碎的可能。」
「將權柄取走之後,神祇會怎麼樣?」
「失去所有權柄的神祇就會死亡。」
「我明白了。」
「當一切就緒,你可以再一次使用你體內的性質聯通我的賜福聯繫我,我將會降下力量,催動藩籬吸取權柄的力量以完成修復。」
「」
從那時費舍爾便知曉了修補藩籬的方法,也正是因為條件如此,所以他當時才沒有將條件說出。
他不懷疑諸神們的奉獻精神,可他在意蕾妮。
修補藩籬需要蕾妮的生命,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用自己體內的性質與生命去替代,可得到的依舊是阿贊羅斯不確定的回答。
祂並不知道費舍爾體內的寶貴性質代表着什麼,正如它作為海洋的至寶那樣,為全宇宙都不曾聽聞的終極奧秘。
但阿贊羅斯卻知道,正因為其與海洋的特殊聯繫與其特殊,很有可能起到反作用。
所以費舍爾只能將目光放在其他能媲美真神的存在上,希望能找到替代。
靈界的污染海洋媲美真神的化身
但似乎祂們都不具有權柄,而是藩籬外更高層次的顯化
唯獨,此刻正在全力進入藩籬的夢幻可以做到。
費舍爾看着遠處那帶着權柄正在進入藩籬的夢幻,強忍着內心中的興奮,轉而看向了下方,在看到玄參和鈎吻以及他肩膀上站着的埃姆哈特之後,他終於放心地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夢幻,無聲無息地伸出手拽住了自己手心裏的流體劍。
這是一場賭博,他心中比誰都清楚。
看起來如今海洋已經深陷暴風之中,同時與海洋的化身、諸神以及蕾妮為敵,而且滿是權柄的本體也正好卡在了藩籬之中,只消費舍爾呼喚阿贊羅斯修補藩籬吸取祂本體的力量便能決定勝負。
接下來只要在藩籬修復之前將海洋的一切化身清除,滅世預言就能迎刃而解。
可以說,這是費舍爾距離一切結束最近的時間,但也是最最兇險的時刻。
也正是因為藩籬的修補需要時間,夢幻並不會瞬間斃命,而祂的手心裏還攥着兩張對費舍爾而言十分重要的牌。
手心裏的費舍爾,以及在祂腦中的茉莉的性命。
而且還有一個關鍵問題在於,目前海洋的四個化身只顯露了三個,現實中有一個,眼前的赫萊爾以及那幽深的黑暗是兩個,最後的那一個卻始終沒有顯露過。
如此就算將藩籬修補,終有一日海洋還是會如法炮製,從內部將藩籬摧毀,到時候難道還要再來一次滅世預言麼?
但事到如今,已經到了不得不孤注一擲的地步了。
費舍爾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蕾妮的方向,蕾妮好像也預感到了什麼,從月光之中變化出了人形的化身,滿臉焦急地朝着這邊趕來。
而此刻,恰巧是費舍爾開口呼喚阿贊羅斯的時候。
「阿贊羅斯!」
「嗡嗡嗡!」
隨着費舍爾在腦內梳理好了一切,一切也都準備就緒時,他的忽而開口一下子如洪鐘一樣打斷了在靈界之中纏鬥的夢幻、蕾妮本體與海洋的化身。
而隨着一陣奇異的波動,整個靈界的外部,那包裹整個世界的藩籬都開始變得明亮起來。
一直隱藏身形的藩籬終於在費舍爾的呼喚之下解除了隱秘的狀態,展現出了這個世界降生之初的最璀璨的光芒。
那是,層層迭迭的、一道道金色旋轉氣泡所鑄成的銅牆鐵壁,仿佛隔絕世間一切交流的藩籬不僅在世界的內部變得格外璀璨明亮,在藩籬之外也同樣如此。
拉瑪斯提亞等神祇愣愣地抬起了頭顱,看向那漫天的金光,好像看到了這個世界降生之初的模樣,那承載着祂們理想的一切,如今卻變得千瘡百孔。
寂靜的宇宙之外,星系之間,一道比恆星還要明亮的光圈在虛空之中猛然顯化,如鬧鐘一樣吸引了光年內外於黑暗中、於恆星中、於文明外橫亘的各種存在。
藩籬藏匿了數萬年之久的星系中,很快有其他強大的意識注意到了此處發生的驚天動地的變幻,正在試探性地朝着這邊打量,大膽些的更是直接朝着這邊而來。
「嗡嗡嗡」
躲藏起來的理想鄉向外面的世界宣告着,我正在此處。
但對於藩籬之內混亂無比的局勢而言,最大的變化還是戰場中央的夢幻所感受到的。
祂的臉色微微一變,連忙看向那閃爍着金光的藩籬缺口處傳來的恐怖吸力。
祂渾身止不住地纏鬥起來,就連那慈眉善目的面容都開始變得猙獰,祂怒目地看向手上的費舍爾,對他問道,
「藩籬,我的權柄不,你做了什麼?!」
祂竭力操縱着自己的本體掙脫藩籬所產生的吸力,抗拒着自己淪為修補藩籬的養料,而整個終極處也因此產生了劇烈的波動,兩方對抗之下要分出個結果還需要時間,而這段短暫的時間結束時,便是宣告費舍爾賭局結果的時刻。
那麼,開賭吧,在明牌之前。
費舍爾咬着牙,手中的流體劍催動到了極致,瞬間向四面八方迸發出了如樹枝一樣的刀刃,直接將偽神的手臂給切割開來。
他瞬間得以脫身,而在半空之中朝着這邊快速而來的蕾妮也抓住了機會一把將之帶離了原處,朝着半空之中而去。
但夢幻畢竟是夢幻,很快祂便意識到了藩籬內發生的一切,祂也很快做出了決斷。
卻見祂五指一揮,那在終極之中被卡住的本體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乾癟起來,取而代之的,是偽神身邊的猩紅色霧氣變得愈發濃厚。
祂竟然要直接將權柄從自己的體內抽離而後置入偽神的身軀之中,這樣便能擺脫藩籬抽取權柄的進程。
這一手金蟬脫殼的方法看得費舍爾瞠目結舌,最關鍵的是,這個過程剛剛開始,祂臉上與明日香一樣的面容便開始融化,開始向夢幻的本體轉變
這不僅僅是從【偽神】變為【真神】的過程,如果夢幻將權柄的力量移入這個軀體內,前功盡棄都暫且不論,關鍵在於茉莉
在祂腦內維持偽神姿態的茉莉恐怕會被祂直接吞噬掉!
而那站在終極旁邊的叛徒奧雲也很快反應過來,卻見祂轉過頭來,不再固執於為夢幻打開通道,轉而舉起了那能敲擊恆星的巨錘朝着這邊猛衝而來,徑直加入了戰局。
「蕾妮,放我回去,現在只需要將夢幻腦內藏着的茉莉救出來,祂的偽神身軀就無法維持了!不能再給祂時間了!」
「祂已經控制不了拉瑪斯提亞祂們了,有祂們參戰,我們合力也能正面擊敗未合併權柄的祂的」
費舍爾沉默片刻,回過頭來直直地看着蕾妮,直言了當地說道,
「茉莉還在裏面,我必須救她出來。而且一旦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正面擊敗夢幻上,海洋該怎麼辦?必須讓三神回頭幫忙處理海洋的化身,還有奧雲」
蕾妮也回了目光看他,她呼了一口氣,開口道,
「我不能,也不想讓你冒險。海洋說的話是真的,祂早就知道你要為了我們而鋌而走險,所以才放棄與我對抗,讓我出來阻止你」
蕾妮不肯放手,而下方一直被壓制的拉瑪斯提亞、阿涅巴托斯與達拉斯貢三神終於猛然起身,迸發出了全部的力量,對準了即將來到的奧雲以及那處於風暴中心的夢幻身上。
剛要動身的費舍爾聽到蕾妮提到了赫萊爾,他不由得無奈一笑,輕聲道,
「她說的話一直都是假的,她只是被夢幻夾攻走投無路了,需要我們去幫她制衡夢幻而已。退一步來說,夢幻被擊敗了之後,我們要處理的便只剩下她了只要她的所有化身消失,藩籬修補完畢,一切的一切,都會結束你們都會活下來,一切都會回歸平常。只是想想那一天,我都認為值得去賭這一次。」
這話說得反常,因為費舍爾在說赫萊爾撒謊的時候竟然罕見地猶豫了。
但他也從蕾妮的話外聽出了其他的意味
赫萊爾也不希望自己去,所以才將蕾妮放出來的?
自己如果出現意外,自己體內的性質會受到影響嗎?
「不行,實在不行我們一起嘗試去把茉莉從祂的腦袋裏救出來好了。」
蕾妮依舊拒絕費舍爾冒險,而聞言的費舍爾也不動聲色地轉了話鋒,
「好,我們一起。」費舍爾無奈一笑,旋即臉色又認真了起來,他看向下方捂着腦袋的愈發猙獰的夢幻,對蕾妮說道,「茉莉在祂的腦袋裏面,我們嘗試能不能破開祂的腦袋直接把茉莉帶出來。」
「嗯。」
蕾妮點了點頭,化身與本體同時驅動,同時也為下方的諸神們傳去了音訊,拉瑪斯提亞看向了遠處而來的奧雲,旋即回頭對達拉斯貢和阿涅巴托斯說道,
「阿涅巴托斯和我去對付海洋的化身以及奧雲,達拉斯貢,你重傷未愈,去幫費舍爾和蕾妮他們處理夢幻吧。」
「嗡嗡嗡」
阿涅巴托斯也知曉事態之嚴重,祂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同時好像溝通了藩籬內的所有空間,朝着朝這邊衝刺而來的奧雲碾壓而去。
而達拉斯貢則扭頭瞥了一眼藩籬的方向,對拉瑪斯提亞說道,
「藩籬外,有其他的神祇來了。
「祂們發現我們了。」
「那就抓緊時間。」
卻見藩籬之外,一道道扭曲的陰影從宇宙的虛空之中現身,明亮的恆星被張牙舞爪的陰影所覆蓋,滿是眼瞳的恐怖存在也十分好奇地看向了那懸浮在宇宙之中的搖搖欲墜的藩籬。
而不止是這位不知名的神明,在祂的身後,安靜的宇宙之中,許許多多觀望的視線也同時投來,每一位神祇的目光都顯得格外可怖。
未知對於神祇而言既是糖果,也是毒藥。
祂們只是本能地意識到,這金色的強大藩籬之內可能隱藏着足以改變一切的寶貴之物,因而驅使着宇宙間擁有強大力量的祂們變得蠢蠢欲動。
而總有神要做那第一個嘗試破壞藩籬,進入其中的存在。
「咚!!」
下一秒,整個藩籬都開始震顫起來,拉瑪斯提亞看向藩籬之外,便看到幾位強大的神祇已經出現在那藩籬之外開始動手試圖打開藩籬了。
神明的合力使得尚未被填補的藩籬變得愈發脆弱,讓拉瑪斯提亞內心如火燒一樣焦急萬分,
「可惡!」
可祂的面前還擋着淪為叛徒的奧雲!
「嗷!!」
奧雲嘶吼着舉起了巨大的星錘朝着前方的空間砸去,說時遲那時快,拉瑪斯提亞身上的無數面孔也剎那間膨脹起來,如潮水一樣覆蓋上了奧雲強大力量形成的衝擊波,同時也限制了幾乎要破碎的海洋化身要離開的想法。
而費舍爾此刻也全神貫注地看向了下方捂着自己腦袋十分痛苦的夢幻,祂似乎已經知曉了費舍爾他們的目的是自己腦袋裏的茉莉,只要茉莉被抽離,祂的偽神之身也無法再存續,因而祂徑直將自己的腦袋包裹了起來,任由蕾妮和達拉斯貢如何攻擊都不放鬆防禦。
「滾開!!」
感受到蕾妮力量的靠近,夢幻整個身軀都顫抖起來,祂再也抑制不住地仰頭咆哮起來。
夢幻的眼瞳一縮,那有着明日香面容的臉龐便如蠟一樣融化,一雙猩紅色的眼瞳也開始無端分裂,畢竟藩籬還未將祂體內的一切性質剝離,祂的力量也畢竟是首屈一指的強大,此刻面對着雙方夾攻,竟然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其防線。
「蕾妮,再這麼僵持下去」
「不行!你待在我的身邊!馬上還差一點就能」
蕾妮說什麼也不肯放費舍爾離開,可隨着那偽神的身軀一點點扭曲,脫離明日香的姿態,費舍爾知道,再這樣下去茉莉會出事。
他必須得動手了。
「費舍爾!」
就在蕾妮的化身還在嘗試打開缺口的時候,費舍爾一言不發地拎着流體劍鬆開了蕾妮的手,在蕾妮微微驚詫的目光之中朝着下方夢幻的頭顱直衝而去。
「夢幻,你不是想要我體內的性質嗎?來啊!」
夢幻防護的動作微微一頓,祂抬起頭來,看着那拎着流體劍的費舍爾微微一愣,旋即笑道,
「好啊原本想等着時候再啟動這後手的。既然你這麼着急,現在就動手也無妨」
聞言,費舍爾的臉色一變,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身軀,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之下,一道道如蚯蚓一樣扭曲的猩紅色線條正如附骨之疽一樣隱藏在自己的皮下,已然侵蝕到了自己的心臟之處。
「嘶!」
而同時,自己胸口處的亞人娘補完手冊也變得如太陽一樣滾燙,疼得費舍爾倒吸了一口涼氣。
祂剛才握着自己是一直在試探自己是否有能防止祂取走性質的本事?
所以祂才答應自己的交易以此來拖延時間
而現在看來,祂已經知曉其實費舍爾對自己體內的性質也一無所知,不然就不會試探靠近那性質這麼久費舍爾都沒有反應了。
夢幻手上的動作一點不慢,祂終於暫時放棄了防禦,轉而全身心地看向了那靠近自己的費舍爾,同時驅使着那隱藏在費舍爾身體內的紅色觸鬚包裹着靈魂的力量朝着那性質纏繞而去。
如赫萊爾推斷的那樣,唯獨費舍爾體內的性質能讓夢幻鋌而走險。
此刻外面宇宙的神祇環伺,藩籬內海洋與創世諸神開始大亂鬥,祂也被圍攻不下陷入了危機,一直支撐下去恐怕會有一線生機
但只要抓住費舍爾體內那寶貴的性質,祂有預感,祂絕對能超脫一切,瞬間擺脫如今的困境。
那麼,是選擇收斂籌碼穩中求勝,等待那若隱若現的一線生機;還是此刻孤注一擲,抓住那性質直接反敗為勝?
好好好
既然大家都是賭徒,那就一起梭哈,等待開牌吧!
望着費舍爾的目光,夢幻如此想着。
隨着費舍爾體內的性質被撬動,費舍爾的身體也開始出現一條條宛如陶瓷破碎一樣的裂紋,而從那裂紋之中,一絲絲極其明亮的光芒也滲透而出,好像昭示着某種寶貴的存在那樣。
看見了
那明亮的性質
「咔咔咔咔!」
「費舍爾?!」
在身後的蕾妮驚聲呼喚中,但費舍爾卻淡定地深吸了一口氣,再度舉起了流體劍,對準了夢幻的腦袋,同時對蕾妮喊道,
「蕾妮,給我一點時間,拖住祂!!」
蕾妮咬着牙,可事已至此,也只能依言照做。
她深吸了一口氣,本體迸發的月光將夢幻獰笑着的身體死死纏住,而化身則包裹着月光,帶着費舍爾直直衝向祂的面容。
夢幻大笑着張開了嘴巴,其舌頭便猛然爆開化作了無數的猩紅色霧氣直直朝着費舍爾穿刺而去。
「嗖!」
費舍爾一把將身後追來的蕾妮推開,自己舉着流體劍向下迎上了夢幻的巨大面容。
但並非莽撞,而是他的餘光已然看到了那蟄伏已久的身影,
「鈎吻!!」
夢幻微微一愣,而祂的腦後,那被鈎吻攙扶着的玄參也顫顫巍巍地抬起了手,身後律法的光芒也變得格外明亮,
「把我的女兒還給我!」
「噗嗤!」
那迎面朝着費舍爾而去的猩紅之霧被玄參的介質直接截斷,雖然以玄參的階位基本上只能短暫地造成一秒的真空,一秒過後,隨着夢幻猛然發力,玄參也吐了一口鮮血倒在了鈎吻的懷中。
但這一秒的時間也已然足夠,因為費舍爾已經拎着流體劍殺到了夢幻的頭顱之前。
他猛地抬起自己手中的流體劍,對準了祂的腦袋切割而下。
「膨!!」
流體劍的劍刃如絞肉機一樣伸展而開,費舍爾催動的全部階位的力量直接將偽神的腦門大開,噴發出如血一樣的霧氣。
而在那濃濃的霧氣之中,被拖拽着的、低垂着頭的茉莉的身影依稀可見。
費舍爾咬着牙,將流體劍刃化作了繩索,一把勾住了茉莉的身軀,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胸口已經被夢幻猩紅色的力量腐蝕得如蛋殼一樣破碎。
而夢幻的眼中,卻只有費舍爾體內那散發着致命誘惑的光芒。
「我看到了那那性質我看到了!!給我!!把它給我!!」
就在費舍爾一把勾住茉莉的身軀,將之拉出使得整個偽神的性質變得搖搖欲墜的時候,那無數的猩紅之霧卻已然從費舍爾破碎的胸膛缺口上,越過那散發着金光的亞人娘補完手冊,窺見了它體內閃爍着比恆星還要明亮的光輝的某種存在。
只是看見那光芒的一瞬,夢幻便覺察到了一種祂前所未有的、從內心中湧上的興奮感。
只要能得到那性質
只要能得到那性質
夢幻的無數猩紅之霧猛然越過了費舍爾拖拽着茉莉的流體劍刃,轉而發了瘋一樣地包裹着自己的靈魂湧入了費舍爾的體內,將他破碎的胸口扒開,使得他殘破的軀體形成的通路足夠寬闊,寬闊到能釋放那寶貴的性質離開。
「蕾妮再幫」
費舍爾原本是想要呼喚蕾妮的,因為此刻茉莉已經救出,只要蕾妮幫忙看住他泄露出來的性質,不讓夢幻拿到產生變數,那一切就大局已定。
可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要要糟啊
費舍爾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黑暗,好像意識都要飛出去了一樣。
他只能祈禱,自己的性質顯露出來無法幫上此刻已經山窮水盡的夢幻了。
雖然茉莉離開祂的軀體,眼前夢幻偽神的軀體也開始支離破碎,唯獨祂宛如瘋狂一樣要拉扯自己體內性質的動作持續着。
啊
茉莉被救出來了,蕾妮也還完好無損,夢幻的偽神之軀無法維持,只要等待藩籬將祂的權柄吸取而後修補完成
現在藩籬內三神加上蕾妮應該足以清理奧雲和海洋的那兩個化身了
不對,海洋還有一個化身啊,那個化身在
在哪裏?
我找不到了,剩下的就
費舍爾眯着眼,眼前越來越黑,只是感受到了從胸口處傳來的一股極端的疼痛,可他還是死死抓住了失去意識的茉莉,隨後用盡最後的力氣將茉莉拋向玄參和鈎吻的方向。
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唯獨他那破碎的胸口,以及那胸口之中愈發明亮的、仿佛是這世界唯一的光明的性質愈發明顯。
「嗡嗡嗡」
夢幻那癲狂的意識,作為同樣兇狠的賭徒,祂拼盡了一切,甚至於自己唯一承載意識的偽神之軀都已然開始消散,可在那之前,祂還是孤注一擲地將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那從費舍爾體內即將要綻放而出的性質上。
祂有預感,只要這性質出現就能改變一切。
祂有預感的
「嗡嗡嗡」
隨着費舍爾胸口的支離破碎,從中滲透出來的光芒瞬間輻射到了整個靈界,好像哪裏都在陽光普照之下一樣變得格外明亮。
因而也將所有在場的存在的目光都吸引而去,不僅僅是近在咫尺的夢幻,就連身後萬分焦急的蕾妮、遠處連忙回過頭來的創世諸神、玄參鈎吻夫婦
現實中的所有生靈都看見了,天穹被比無數個太陽還要明亮的光芒所籠罩。
就連藩籬外十分好奇的、想要進入其中的外神們都感受到了那極其明亮的光芒
那是
光啊。
所有存在的意識都停頓了下來,唯獨那支離破碎的海洋化身中,金髮的赫萊爾看到了這光芒臉色逐漸變得難看了起來
因為只有祂知道,與這極其明亮光芒、與這宇宙終極奧秘所對應的一切,其實早在這性質的名稱上就說明了
祂看向了那藩籬之外,好像看到了無數在那藩籬外聚集、想要向內打量窺探的神祇們,輕聲呢喃道,
「都看到了嗎【無】的光芒,那就要做好被它徹底吞噬的準備了。」
「嗡嗡嗡!」
所有存在都認為,那是明亮到照亮一切未知的光芒,可只有赫萊爾知道,那是【無】的權柄,一旦沒有靈魂的包裹
它就將吞噬一切。
「哈哈哈我看到了,我」
夢幻癲狂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可卻忽而戛然而止,因為下一秒,那從費舍爾體內迸發而出的,那一輪極其窄小、無法觀測、仿佛不存在卻迸發着世間最耀眼光輝的某種物質只是轉瞬間就將祂徹底吞沒了。
那性質在離開費舍爾身體的一瞬間就以某種極其緩慢的速度開始向四周擴散,被接觸到的一切瞬間被消除,宛如從來不存在那樣。
玄參和鈎吻夫婦剛剛接住茉莉就看到了眼前巨大的光芒,他們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便看到了夢幻那龐大無匹的身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種極端危險的感覺湧上心頭,身旁的玄參還未反應過來,鈎吻就滿臉冷汗地抱起了玄參,而玄參又拽着茉莉向後逃去,
「快走!!月亮,不對勁!!」
「可是」蕾妮微微一愣,被突如其來的變數嚇得不敢動彈,可她知道,費舍爾還在裏面,她只能放聲呼喊,「費舍爾!!!」
「嗡嗡嗡!」
那耀眼無匹的光芒四散開來,碰到的一切全部都消失殆盡,一點動靜都沒留下。
連同着在那性質旁邊的費舍爾一起
費舍爾也只覺得自己的意識已經陷入了一片虛無,宛如要徹底陷入瘋狂那樣和無意識那樣。
什麼都不想想,什麼都不存在,只要如此
費舍爾的身軀一點點破碎,在那迸發而出的無權柄面前,他的衣物、他的身軀全部都支離破碎,唯獨他那即將被夢幻力量腐蝕殆盡的靈魂、以及那靈魂之前的亞人娘補完手冊還存在。
那性質的光芒不斷擴散,散發出的波動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朝着四面八方延展而去,碰到的一切就瞬間原地消失,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一切的一切,都即將在那寶貴性質的照耀下湮滅。
此刻的藩籬便是一個牢籠,等待着那權柄將入眼的一切全部都消除。
就連蕾妮放聲呼喚的聲音都無法傳播,因為一切介質都已經消失
此刻,唯獨費舍爾胸膛前的那本同樣要消失殆盡的亞人娘補完手冊突然開始變得明亮起來,它忽而像是無風自動一樣開始翻動頁碼,緊緊地貼在了費舍爾依舊存在的靈魂之上。
「嘩嘩嘩」
「嘩嘩嘩」
那書本翻頁的聲音宛如一個鬧鐘,讓費舍爾越來越沉重的意識忽而變得清醒了一些。
他昏昏沉沉的腦袋好像有千鈞之重,卻還是忍耐不住地睜開了眼睛,入眼的,是一片幽暗,卻帶着點點熒光的天花板。
我
這是在哪啊?
但是,好睏
費舍爾迷迷糊糊地感受到自己正坐在一個極其柔軟的椅子上,手臂被放在桌子旁邊的扶手上,從上方吹來了襲襲冷風,讓他的意識更加清醒了一些。
「給我一個機會」
「怎麼給你機會?」
「我以前沒得選,現在我想做個好人」
耳邊,陌生的語言傳來,讓費舍爾的意識像是浸透在冷水裏一樣。
他緩慢地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的位置面前,一個碩大的屏幕中正放映着兩個人正在對話的影像。
「好啊,去跟法官說,看他讓不讓你做好人。」
「」
費舍爾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度確認自己沒看錯,而後他坐直了一點身體,滿臉疑惑地看向自己的雙手。
「你醒啦?」
也正是在此刻,身旁突然傳來了一聲陌生的、熟悉的、溫暖的、隨意的女聲。
費舍爾微微一愣,轉頭看去。
便看到,在自己所坐的柔軟座位旁邊、在那明亮的大熒幕之前、在一片模糊的黑暗中,一位穿着長袍、一頭修長而散亂的黑髮傾覆而下的女人正隨意地坐在那。
她的手裏抱着一個爆米花桶,裏面傳來甜膩的焦糖味道,而這個女人只抬眸看着眼前播放着畫面的大屏幕,沒看費舍爾,一邊用手去懷中抱着的爆米花桶里撈出一顆大粒的爆米花放入自己的口中。
也正是因為這個動作,費舍爾恍惚間看見她伸手撈起爆米花的手臂上有着一道猙獰的疤痕,如一隻正在張牙舞爪的螃蟹一樣。
「」
雖然只是第一次見,但費舍爾仿佛在很久之前就認識過她,聽聞過她的事情了。
看着身旁面容模糊不清在一頭散落黑色長髮間的女人,費舍爾沒有回答她,反而反問道,
「我我這是在哪?」
身旁的女人咀嚼了一下口中的爆米花,聞言微微一笑,說道,
「這還不明顯嗎?我們在電影院。」
「電影院?」
「是啊。」
「」
「說起來,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還是自我介紹一下吧」
「啊,我認識你,你是」
身旁的女人微微一笑,忽而轉過頭來打斷了他的發言。
卻見一雙明亮的眸子掩藏在那散落的髮絲之下顯得炯炯有神,而她也仿佛未卜先知一樣地說道,
「首先
「別叫我亞人娘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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