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日香?一一萬年?」
茉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鈎吻,此刻從父親口中說出的名字好像一片落入平靜湖泊的樹葉那樣,只是落入腦海便掀起了層層漣漪,讓茉莉心緒不寧起來。
但她說不出這種感覺的來由,只是心跳無端加快,整個人也瞬間被心悸的感覺給吞噬,指尖也不受控制地顫抖着。
玄參見狀連忙伸手摁住了她顫動的肩膀,母親輕柔的掌心止住了茉莉身體的顫抖,卻依舊沒止住她臉上的蒼白;鈎吻抬眸看向了她身後的玄參,卻見玄參微微搖了搖頭,
「所以其實,我我不是爸爸媽媽的孩子?我是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界的靈魂和那些造成滅亡的存在是同樣的所以我才無法進入神話階位對嗎?」
鈎吻收回了目光,便連忙安撫道,
「茉莉,茉莉別着急,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孩子,我們也從未將你看做是造成滅亡的來由。你不用急着細想這件事,爸爸媽媽將這件事告訴你只是給你打一個預防針,希望之後你能接受你身上產生的變化。無論是我們,還是費舍爾都不會因此對你有任何的改變。」
「茉莉,我們一直都在」
身後,玄參輕輕拍打她背部的手掌宛如拍打襁褓時的重量,讓茉莉不由得安心了一些,就連眼中濃郁的棕黑色也一點點變淡,她醞釀了一下措辭,問道,
「費舍爾老師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他也一直將我看作是那個明日香嗎?」
「不,他也是才剛剛知道這件事。而且恐怕和你一樣,也還未做好迎接這個答案的準備。」
「那爸爸當時不讓我靠近夾縫便是因為我真正的身份嗎?」
鈎吻微微一愣,和玄參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提起這個,他眼中的疑惑色彩不比茉莉的要少,就連玄參的眉頭都一皺,
「嗯,靈界中瀰漫的污染便是你的肉身所化,在過去你的靈魂和肉體分離之後,祂便喪失了理智,變作了以尋求靈魂為唯一目的的存在。但茉莉,當時不讓你靠近夾縫的並不是我靈界與現實的時間並不一致,在這裏很難確定現實發生的情況,那是只有神祇才能做到的事情。就連拉瑪斯提亞當時都是剛剛趕到,我壓根來不及實時關注現實發生的情況」
茉莉瞪大了眼睛,表情變得不可置信起來,她回頭看向了身後,對玄參問道,
「那也就是說,當時指揮我為費舍爾老師送藥,為媽媽修補律法還不讓我靠近夾縫的那個『爸爸』,壓根就不是『爸爸』?」
玄參點了點頭,表情也不太好看,
「不光如此,當時送來救治那費舍爾的藥物的存在也並不是你的爸爸,讓我出面的也並不是。」
「但是,那存在卻能造出讓你媽媽分辨不出真假的藥物,這足以說明那存在來頭不小。」
提起這個,因為拉瑪斯提亞沒有多說,祂只是告訴鈎吻,也許費舍爾會知道一些線索,結合拉瑪斯提亞的話語以及茉莉描述的情況,他卻愈發感到疑惑。
從那冒充自己的聲音的所作所為來看,他不僅指揮了玄參幫忙拖延來犯的混沌種,還製作了藥物救下了費舍爾,再到後來還提供了方法為律法破損的玄參修補了律法,雖然是以伊麗莎白和納黎人有關的性命為代價
總的看來,那存在是來幫費舍爾的?
會不會是月亮?
這從邏輯上也說得通,月亮和費舍爾關係匪淺,而且她的前身母神也是明日香的好友
鈎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沉思了片刻站起身子來,望着眼前依舊心事重重的茉莉,他轉頭看向玄參輕聲道,
「這樣,老婆,你先和茉莉在此處稍微休息一下,也好讓茉莉消化一下。」
「你呢?」
「我去把這件事弄清楚,順帶,靈界還有關於千年前哈蒙哈蒙要緊的事,我和費舍爾一起去瞧瞧。先前聯絡的水晶到現在也還能用,到時候直接用這個聯繫我們就好。」
鈎吻回頭看向坐在原地的茉莉,看見她一臉懵的表情便知道她現在內心的混亂。
這也難怪,要是突然有一天你的父母告訴你你其實是一個活了一萬年的老怪物,誰都會不知所措,更何況,她方才才從鈎吻那知道了原來她等待了費舍爾老師一萬年之久。
一萬年,那該有多久?
茉莉不知道,只是覺得應該會很長很長。她試圖想像那個概念,想像自己應該是什麼感覺,可得到的只有疼痛和抗拒,阻止她繼續模擬那種感覺。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接受這件事,只是稚嫩地想到,如果是這樣,自己是不是就能更有底氣,也更有機會獲得強大的力量了呢?
茉莉如此想。
鈎吻走出了地下室,老實說,玄參此刻來到了靈界讓他的壓力少了很多,就連身體上的咳嗽的症狀都緩解了不少。
他重新回到了費舍爾的身邊,回來時費舍爾正在和波江娘子交談有關於那根據地的消息,蕾妮消失不知道去了哪裏,看到鈎吻回來,費舍爾才說蕾妮本體那邊好像出了什麼事需要回去處理一下。
同時,費舍爾也對着鈎吻悄聲問道,
「茉莉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你天天沾花惹草,茉莉馬上就不要你咯。」
鈎吻危言聳聽,費舍爾挑了挑眉,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學會的面無表情地開玩笑,只不過看向他臉上的表情,費舍爾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輕聲問道,
「你將明日香的事情告訴她了?」
「你怎麼知道?」
「你的表情很複雜而且很不確定,像是做了什麼自己都不敢確認的決定。」
「倒是懂我,沒錯,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好事,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遠都不要知道這些事,永遠不要想起明日香的事情,因為那些對她而言全部都是苦難。」
「你說得對。」
鈎吻先前分析得也沒錯,費舍爾其實也還沒完全接受這件事,具體表現在於,他明明對等待了自己一萬年的明日香有很多話想說,尤其是當他已經知道了她最後做出的選擇,哪怕是身死之前還囑託了母神傳授人類魔法,庇護人類
明明她已經做了讓人心痛的這麼多,也讓費舍爾有那麼多感慨想說,可現在,對茉莉提起這件事無疑是自私的。
就像是,為了償還自己因為明日香等待了一萬年的愧疚所以迫不及待地要對她道歉那樣,但這樣卻只能喚醒她過去經歷苦難的回憶。
饒是以費舍爾也僵在了原地,可此刻鈎吻已經率先如此做了,費舍爾是不是也要如此卻還猶未可知
「哈蒙哈蒙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你回來的時候我還沒來得及細問。」
鈎吻轉了一個話題,將費舍爾從沉思之中剝離,而費舍爾點了點頭,將大衛收到的邀請函告知了鈎吻。
他咀嚼了一下其中的字句,喃喃道,
「明明我都覺得哈蒙哈蒙像是發生了某種良性的改變了,你這麼一說怎麼又像是鴻門宴了?」
「鴻門宴,那是什麼?」
「亞人娘控用的名詞,意為不懷好意的、別有動機的宴會,她經常這麼描述玄參邀請她來海底作客,所以她一次也沒去。」
「那實際上呢?」
「實際上就是鴻門宴,因為玄參總是覺得她把我帶壞了,想教訓她一頓。」
「」
費舍爾不再言語,沉吟片刻後才接着說道,
「波江娘子說許多混沌種都前往那裏了,不管是不是鴻門宴,哈蒙哈蒙都是必須解決的問題。現在蕾妮和破壞神都在,也有一定的保障。現在茉莉已經進入了靈界,早點解決掉哈蒙哈蒙才能儘快將注意力轉移到茉莉身上。」
「是啊,不管如何都先去看一看好了。」
鈎吻拍了拍手,轉頭看向那停靠在小島旁邊大衛的樞機艦,大衛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到那裏了,而蕾妮還未回來,
「你餓不餓,好像來了這裏你都一直沒吃過東西,玄參也才剛來,說是要請你吃點東西,正好蕾妮也還沒回來」
「免了,直接出發吧,蕾妮之後會直接到船上的。」
「呵呵。」
費舍爾拒絕了鈎吻的鴻門宴,向面前剛才解答自己問題的波江娘子道了謝,警惕地朝着樞機艦船的方向走去。
而在身後的鈎吻微微一笑,看着費舍爾的背影,不知道為何,他總能想起那個一頭雜亂長發的女人,只不過和費舍爾默不作聲地向前走不同,以往那個熱愛亞人娘的傢伙肯定會一邊擺手一邊大喊,隨後搖搖晃晃地遠離自己,要很久才會回來。
也不知道那個傢伙如今死了沒有?
禍害遺千年,說不定那個傢伙現在還在藩籬之外的什麼地方逍遙,也有可能已經回到了她的世界?
這誰能知道?
「滴滴滴滴滴滴」
靈界被猩紅之霧鋪陳的幽暗已經成為了混沌種們內心揮之不去的陰影,自從他們從前的信仰母神因為與摯友的約定,如飛蛾撲火一樣為了庇護人類而與諸神決裂從而消亡之後,混沌種們已經在漫長的歲月中煎熬了不知道多久了。
或許他們怨恨的不是那引誘母神搏命的魔法卿,他們只是不甘,不甘母神為之付出生命的原因是那位魔法卿,是人類,而從來不是他們。
他們明明追隨了母神如此之久,甚至於在母神傳授魔法的時候還傾力相助人類,幫他們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強大種族「魔女」,可母神棄之如敝履,像是將他們當作工具一樣使用完就丟掉,而直到死亡,便不再管身後之事。
長久的被靈界污染的折磨讓這群只熱愛注視着現實,什麼都不做的星星們轉變了性子,他們愈發覺得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不愛他們的家庭,尤其是,當他們得知誕生他們的靈魂之海都是被諸神們偷竊來的時候,這種降生後對世界的不滿便到了極致。
此刻,體態扭曲、長得巨大、有着無數複眼的混沌種們一邊默念着伊麗莎白傳授的咒語,將靈界中瀰漫的靈界污染劃開了一道裂隙,為首的是一位狀態還算不錯的半神,雙魚座。
在他的背後,跟着好幾位十九階位、十八階位的混沌種,好似形成了一個小隊穿越了靈界污染,前往污染之中掩藏的未知之處。
卻見在他們的複眼前方,待得無窮的猩紅之霧一點點消散開來時,一座漂浮在靈界深空之中宛如山嶽一樣巨大的天使避難所便忽而佔據了他們的全部視野。
「果然,封閉的避難所已經打開了」
雙魚座停在了距離那巨大避難所前方不遠處的空間,身後帶着的好幾位混沌種也順勢停在了他的身後,形態各異的觸手也微微搖晃着,在黑暗中唯獨他們的眼眸還明亮着,看起來就像是夜空中一閃一閃的星星那樣。
「滴滴滴滴滴滴」
從那避難所之中來來往往進出着許多被操控的樞機,像是迎賓一樣接納着許多混沌種進入其中。
混沌種一般而言都是各自為政的,並非是牢不可破的一個整體,除了圍繞在最強大的十二位混沌種身邊的存在之外,還有許許多多散開的、各自逃命躲藏的混沌種,此刻已然有先行者受到了哈蒙哈蒙的接待進入了其中。
雙魚座看着那進進出出的樞機,還是有一些不可置信,
「如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像千百年前的哈蒙哈蒙會變得如此和氣」
「雙魚別忘了尊貴的【海洋】安排。」
「我知道。」
雙魚座的複眼微微閃爍着,他在黑暗之中的語氣也顯得格外堅決,
「【歌曲】不容有雜音,不容違背樂譜那位有着寶貴性質的費舍爾一定會來,我們也需要和哈蒙哈蒙傳達海洋的尊意」
「」
說罷,雙魚座便再度搖晃起了自己身後的觸手,朝着那被打開的天使避難所的方向飛去,可到了半途,一個模糊的、帶着微弱光芒的人影便飛了上來,暫且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幾位尊敬的星星,請問你們也是來參加哈蒙哈蒙的宴會的嗎?」
聽着那許久未曾聽到的天使語言,雙魚座等混沌種又再度停下,複眼上下掃了一眼眼前在黑暗之中立着的模糊人影,卻見着人影的背後,仿佛還有一點淡淡光芒的羽翼形狀掃過
「你是?」
「我是負責接待各位來賓的天使,你們可以稱呼我為阿瑞爾」
「天使?」
饒是以見多識廣的雙魚座都微微一愣,他們看向眼前模糊的身影,就着旁邊一架樞機身上閃爍的藍色光芒,眼前人影的一點點輪廓也被稍稍照亮,剛好顯露出了眼前天使對着雙魚座伸出的友好的手
那一雙手血肉模糊,其上好像佈滿了密密麻麻正在蠕動的肉芽,又好像從其中閃爍着類似於金屬一樣的顏色和質感。
雙魚座的複眼微微一閃,猶豫片刻之後,在身後幾位星星試圖勸阻的目光之中伸出了自己的一根觸手,意圖搭在那天使的手上,可這動作卻伸得怪異,伸出了一隻觸手,而其餘好幾根觸手都纏繞在伸出的那觸手的末端,如果發生什麼異變就隨時準備着將那觸手給切斷。
「啪!」
可觸手與那天使的手掌相觸,卻什麼都沒發生,雙魚座也並未感覺到眼前的天使身上有任何哈蒙哈蒙權柄的波動。
那位名為「阿瑞爾」的天使只是禮貌地收回了手,扇動着身後帶着一點點奇怪味道的虛幻翅膀,側臉做出了虛引狀,對雙魚座熱情地說道,
「歡迎來到哈蒙哈蒙的宴會,我們由衷地歡迎你們的到來,星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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