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厄爾溫德極其驚愕的眼神中,隨着費舍爾手中那一抹媲美神話階位的光芒亮起,一股仿佛凝聚着比黑夜還要深沉的黑暗以光的速度蔓延生長,轉瞬間便徹底吞噬了厄爾溫德的所有視線。
緊接着,在劇烈而複雜的世界迴響之中,一道如蛛網一樣形狀的暗紅色雷電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威勢於黑暗中誕生,變作了厚厚雲層中神明手中的利器。
「滋滋滋滋!」
狂暴的雷蛇如躁動不安着,由和厄爾溫德幾乎沒有距離的費舍爾擲出,那陡然尖嘯的雷霆攜帶着無匹的衝擊將厄爾溫德整個人擊穿,如母神投下的長槍一樣釘在了他的胸前,無可形容的巨大衝擊力瞬間穿透了厄爾溫德的身體,裹挾着他的血肉騰空飛起。
「轟隆隆!」
毀滅與雷電的波紋一路蔓延開來,巨力帶來的夢境破碎聲夾雜着雷電的激響將在場所有人的視線所吞沒,宛如眼不能視物一般,只耳邊劇烈毀滅氣息依舊。
那雷霆的長槍直接穿過了層層套疊的幻夢,直到將由某種不知名力量構成的夢境魔法被貫穿了一個大洞,厄爾溫德的身形也完全被淹沒在了毀滅的光芒中消失不見,讓費舍爾完全感覺不到他的氣息,整個場地除了費舍爾不斷的喘息聲便再無其他聲響。
「哈」
費舍爾捂着自己那七竅流血的面龐蜷縮在了原地,這榨乾他最後一點靈魂力量放出來的魔法讓他陷入了極度的虛弱,不僅腦袋像是要炸裂了一樣疼痛,靈魂補完手冊所帶來的後遺症也開始不絕於耳,
「好空虛靈魂吃掉」
「吃」
費舍爾艱難地看着自己的手,因為其現在魔力量的極度空虛,他的靈魂又開始產生了上次在彌亞時的吞噬與飢餓感來。
還記得上次在彌亞時,費舍爾一拳打在厄爾溫德的造物身上竟然能吞吃他的一部分靈魂,現在在夾縫中又開始出現這種情況,讓他恨不得一口咬在別人的靈魂上大快朵頤起來。
「費舍爾,你在哪裏?!」
「卡卡卡!」
上方的夢境被費舍爾使用的雙環首魔法給擊穿,露出了外面那被一片猩紅色光芒覆蓋的星空夾縫來。
遠處傳來瓦倫蒂娜焦急的呼喊聲,費舍爾聞聲連忙捂着自己的小腹坐起身子來,他調整了好幾下,回頭看着自己小時候記憶中的教會學校一點點瓦解,連帶着那牽着自己幼小身影的修女小姐也一點點消失不見。
隨着教會學校一點點消失,費舍爾的心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但沉默良久卻什麼都沒開口。
不過現在既然厄爾溫德已經被解決,他也要想辦法帶着瓦倫蒂娜脫離夢境,將她和基座的聯繫斷開才行,不然那詭異的靈界存在就要降臨了。
費舍爾捂着小腹緩慢地站起身子來,準備開口呼喚瓦倫蒂娜,
「瓦倫蒂」
可就在費舍爾話語都還沒說完的時候,他的身後一隻冰冰涼涼的手卻忽然勐地攥住了他的脖頸,連帶着一股極其濃厚的血腥味與寒冷的感覺湧上心頭。
費舍爾的童孔微微一縮,扭頭一看,卻見自己的身後不知何時又出現了厄爾溫德的身影,只不過此時此刻他的靈魂千瘡百孔,顯然被獵殺巨龍槍擊中後狀態已然及及可危。
他渾身上下都是虛弱的碎裂感,但那讓人膽寒的鳥嘴面具之上依舊閃着寒冷的光,他死死地盯着費舍爾,低聲道,
「你以為你擺脫我了嗎,費舍爾?!」
厄爾溫德從背後勐地一下子抱住了幾近竭力的費舍爾,他忽明忽暗的身軀緊緊地貼在了費舍爾的後背,似乎早有預料地隨着費舍爾變異靈魂所產生的吸力而與之粘結在了一起。
霎時間,隨着身後厄爾溫德自動融入自己靈魂的行為,費舍爾的眼前、鼻尖就不可避免地湧出了一抹他從未在哪裏嗅到過的稻香,他頗為驚慌地抬頭,恍忽間在面前看見了一片一望無際的、金燦燦的麥田,而在自己的面前,一位紅色頭髮的小女兒正背着手在前面奔跑,不時回頭看一下自己。
「托爾加!」
這是厄爾溫德的記憶!
自己正因為靈魂補完手冊帶來的異變與厄爾溫德的靈魂相融!
「手握補完手冊這樣的東西,你覺得你能逃開前方的終點嗎?連你自己都不自覺地已經踏上了尋求真理的道路,人類,你還算是人類嗎?如果你非要與我作對也沒有關係,我壓根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看到所謂的真理,但我必須要將我的信念傳遞下去,即使是你抵達了終點也毫無所謂」
厄爾溫德冷笑一聲,那貼在費舍爾胸口上的雙手仿佛陷入了流沙一般凹陷下去,很快便越陷越深,而這樣還不足夠地,他勐地一下子揚起了自己臉上的鳥嘴面具,那死物一樣的面具在這一刻仿佛真的變成了厄爾溫德的臉龐,對着費舍爾張開了如烏鴉一樣的血盆大口,勐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頸上。
隨着被撕咬處一股劇痛傳來,費舍爾耳邊的瘋狂囈語便不受控制地鑽入了他的大腦,這回可不止是靈魂補完手冊了,還有另外一些他壓根聽不清卻足以將他逼瘋的聲音作響,讓他雙目通紅地跪倒在了地上,眼前一會是快要沒過膝蓋的死腐膿血,一會又是金燦燦的稻田與微香,一會又是尹麗莎白的呼喚聲。
「厄爾溫德!」
費舍爾強打精神嘶吼一聲,咬住了牙齒反手抵住了厄爾溫德不斷沉落的身體,想要強硬地將他推開,但費舍爾的靈魂卻完全違背着主觀意志,不受控制地產生了極其強烈的吸力想要將身後的厄爾溫德給完全吞噬。
「費舍爾!你怎麼樣?!」
遠處,瓦倫蒂娜振翅飛來,看着兩敗俱傷的費舍爾與厄爾溫德詭異僵持的場面童孔微微一縮,下意識地就要往他這邊趕,但費舍爾已經提前看見了她,立刻大喊道,
「別過來!」
瓦倫蒂娜愣愣地停頓在了原地,忽然看見此時面目猙獰的費舍爾身上竟然張開了一道道饑渴的嘴巴,竟反過來撕咬起了身後厄爾溫德的身體,她一時之間有些無法理解現在的情況,只能聽從費舍爾的話語不敢輕舉妄動。
感受到費舍爾那張開嘴巴撕咬自己靈魂的厄爾溫德冷笑一聲,一口將費舍爾脖頸的靈魂咬開,濺起的代表靈魂碎片的血液仿佛有生命一樣地蠕動着向着厄爾溫德的面具之下鑽去,他卻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冷笑了一聲,
「費舍爾,看看你的靈魂,你一直都知道自己離人類越來越遠,你和我有什麼區別嗎?可即使是這樣,你的神智也依舊清晰。魔法卿的秘密我無法窺得全貌,命運卿那個沒有本事滿嘴謊言的騙子這次選擇了你,好,那就把我從生命補完手冊中得到的一切都交給你,讓我看看你能走到多遠!」
「你這個瘋子」
費舍爾咬着牙想要將厄爾溫德推開,但自己靈魂產生的吸力完全抵消了自己的意願,讓他壓根做不到推開厄爾溫德,他也不敢讓瓦倫蒂娜過來,因為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靈魂對於瓦倫蒂娜靈魂的饑渴,它也要將瓦倫蒂娜吃掉
「卡卡卡!」
就在此時,隨着他們戰鬥的餘波一點點擴散,這一層層夢境也逐漸坍塌破碎起來,外面深紅色的能量如潮水一樣退去,看似完全消失不見一般,可隨着那深紅色的能量一點點退去,周遭夢境的崩碎也越來越迅速。
不斷響徹於耳的玻璃崩碎聲伴隨着費舍爾和厄爾溫德所熟悉的場景一點點消失,連帶着現實世界被那能量所停滯的時間與空間也開始重新流動起來。
瓦倫蒂娜倒在地上的鮮血一點點地向着那不完整的基座流動而去,隨着那一滴滴鳳凰血液完全流淌入基座之內,夾縫中破碎的夢境之外,那身為基座的巨樹陰影也變得凝實起來,這也意味着,它已經重新變得完整。
靈界的污染,即將降臨。
「kononnihaugas??,ushuj?s??」
就在下一刻,一股足以讓任何生靈、智慧、意識所崩散的恐怖氣息立刻從世界的深層鎖定住了那逐漸變得完整的基座,一聲聲費舍爾從未聽過、不知具體含義的如歌私語在這夾縫之中從四面八方傳來,只是聽見這簡單的一句低語,在場所有人的魔力迴路都勐然亮起,身形也隨之搖晃起來。
「卡卡卡!」
隨後,在夢境之外,代表着【門】的靈界枷鎖無可避免地一點點崩斷,達拉斯貢所構造的規則在那恐怖存在的面前恍若無物地碎裂。
無邊的猩紅色霧氣從那門扉的夾縫中呼嘯而出,看似沒有一點力氣卻輕而易舉地將那破碎的靈界之門推得越來越開,並很快從中顯露出一道比星河還要巨大的、閃爍着猩紅色光彩的不可名狀之物來。
那巨大存在被濃厚的猩紅色霧氣所覆蓋着,從而讓人無法窺見其真正的樣貌,那詭異的猩紅色霧氣在即將進入夾縫的一瞬,她的身形卻忽然一滯,似乎在她的身後、靈界的深處還有另外一個存在正在制止她進入夾縫的動作。
可畢竟那鳳凰種鑄成的基座已經完整,身後的力量和夾縫的規則在她的力量前顯然難以抗衡,她還是在一點點地朝着那基座挪動着。
她的身軀沒有完全進入夾縫,可其身邊無邊無際的猩紅色霧氣卻已經傳遞進入了夾縫,一點點地將夾縫的空間腐蝕損毀,明明距離那破碎的門扉處很遠很遠,費舍爾還是突然在鼻尖嗅到了一抹極其古怪的、仿佛是這個世界上最芳香的氣味,讓費舍爾的寒毛倒立而起。
也就在此時,在他的背後,另外一道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了,
「閉眼」
雖然那納黎語的發音有些奇怪,但費舍爾還是瞬間認出了這熟悉的聲音正是在南大陸時和自己說過一次話的大眼睛
達拉斯貢!
外面恐怖的波動並沒有打斷他和厄爾溫德的僵持,但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厄爾溫德暫緩了想要融入他的身體的進程,讓費舍爾喘了一大口氣,連忙依言照做,同時扭頭對着旁邊的瓦倫蒂娜喊道,
「瓦倫蒂娜,閉眼!別看上面!」
「wares?sunawatihis???s?」
絕望的呢喃依舊,這偌大的夾縫之中,費舍爾所站立的無邊夢境層層崩散,可這原本極其壯觀的魔法在遠處的恐怖污染面前也宛若滄海一粟,不可量比。
但這夢境之中,他和背後厄爾溫德的僵持卻似乎被復刻一樣無限放大了
她們也陷入了糾纏的僵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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