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眼前的槻帶着探尋一般的視線看向眼前的費舍爾,隨後,她的散狀淡金色瞳孔就在費舍爾驚詫視線之中一點點放大,仿佛要將費舍爾的視線所全部佔據一般。
原來是她和費舍爾之間的距離被一點點拉近,直到她的氣息將費舍爾一點點壓制,如同一座氣勢磅礴的山嶽一般朝着費舍爾傾軋而來,將他牢牢地鎖在了原地,身上的所有肌肉都宛如損壞的零件一樣徹底失控。
「真有意思,我的靈魂和你產生了一點的微妙的聯繫。而且順着這個聯繫,我看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就在費舍爾覺得自己要遭重的時候,槻卻微微一笑,隨後又退後了一些,留給了費舍爾以喘息的餘地。
這也難免,畢竟槻是十八階位的存在,被綁定的事情一旦被發現,哪怕那存在只是一般性格也恐怕會忍不住將費舍爾給當場殺掉吧?
但眼前的槻卻並沒有那樣做,她氣息平和地又坐回了原地,仿佛剛才的陡然靠近只是一場對費舍爾的惡作劇,只是單純地為了恐嚇他一下看看他的反應。
所以,當她看到身體僵硬、頗為緊張的費舍爾時,嘴角也微微地翹起一點,但在費舍爾發覺之前又變回了溫和的程度,
「別那麼緊張,如果我沒猜錯,你剛才對我產生效果的能力應該來自於你身上的混亂氣息,它能隱秘地鏈接上其他個體的靈魂,從那個靈魂上獲取信息,建立那個靈魂與你之間的聯繫,並沒有其他任何的功效。階位較低的存在靈魂和肉體的聯繫並沒有那樣明顯,因而感覺不到這種隱秘的聯繫,但神話階位的我能輕易而舉地察覺到這種不同
「所幸這種鏈接只有傳遞信息的作用,如果有其他奇怪的功能你的腦袋可能就要落地了哦而且大多數神話階位的存在壓根不會判斷這種聯繫的本質,感到冒犯的他們或許也會不管不顧地清算你,所以下次用混亂綁定別人的時候最好要小心一點。」
眼前的槻溫和地提醒了費舍爾一句,當看着眼前和蕾妮一模一樣外貌的槻,費舍爾卻忽而想到了他在進入結界之前想要綁定桃公的事情,那個時候赫萊爾忽然騷擾了一下自己,從而打斷了自己綁定的進程。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為之還是陰差陽錯,但客觀上來說,當時的確是赫萊爾救了自己一命,因為費舍爾篤定,桃公一定會清算自己的,而這一次純粹又是命運站在了自己的一邊,槻又是一位極其溫和的精靈。
後知後覺地看來,之前自己的某些行為都是在作死,或許是因為待在赫萊爾那個不着調的神話種身邊太久了,讓他下意識地淡化了這群神話階位存在的危險性?
想於此處,費舍爾誠懇地向好意提醒自己的槻道了謝,但同時,他也猜測對方邀請自己前來獨處可能是看上了自己身上代表「轉移之人」的混亂氣息。
於是猶豫片刻,費舍爾又嘗試性地看着眼前的槻疑問道,
「槻大人,你是對我身上的混亂氣息感興趣才邀請我前來的嗎?」
「不,完全不是,只是因為剛才看你的表情很可憐,所以才邀請你過來喝喝茶的,不必放在心上。」
槻倒是答得很爽快,只見她搖了搖頭,喝了一口茶的同時笑着說道,
「不過說來有趣,自從你剛才用那種奇怪的手段鏈接我之後,你的存在在我的視角里就會高亮顯示。神話階位的存在能輕而易舉地憑藉這個鏈接摸清楚你的為人,甚至還能看見一些零散的記憶雖然只有一點點。就像一把雙刃劍一樣,這可能加深你與其他神話階位存在的關係,也可能授之以柄,所以最好不要綁定與你關係不好的神話種哦。」
聽着聽着,費舍爾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用亞人娘補完手冊綁定艾利歐格的經歷。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自己用亞人娘補完手冊綁定她的時候她完全意識得到,而且極有可能還用這個鏈接感知到了自己的靈魂。
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前提下,那個傢伙就已經將自己摸得一清二楚了,怪不得當時她面對自己的時候一點防備都沒有,還能這麼大言不慚地像一隻大貓一樣躲在自己的實驗室里偷懶
想於此處,他又不禁為當時看似是衝動的一夜情重新定了義,雖然之前赫萊爾已經說過了,繁衍的欲望不僅僅體現在肉體上,還體現在自己默默加深的佔有欲之上,但現在回想起來,費舍爾又不禁有些感慨起來。
他不再去回想,將注意力放在了槻的身上,再次問道,
「感謝你的提醒,告訴了我這麼多有什麼我能幫上你的嗎?」
「嗯,讓我想一想哦」
聞言,槻點了點自己的下巴,做出苦惱的思索狀,隨後才忽而想到了什麼,對着費舍爾提議道,
「我準備在這裏吃一些好吃的東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一點呢?」
「好。」
費舍爾先是一愣,再三確認了自己沒有聽錯之後,他才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應下了這一點都不像是一個要求的要求。
他怎麼覺得,槻比赫萊爾那個傢伙更像是善良的天使呢?
無論是從臉還是性格
吃食很快就送到了這間小小的包房之中,式各樣的樹大陸美食,費舍爾還看見了某種由動物血液製作而成的塊狀食物,還有一種奇怪的油炸蟲子,讓他有些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只艱難地嘗試了一塊,結果發現什麼味道都沒有,就如同嚼蠟一樣。
都忘了,這裏還是在桃公的結界裏面,這一切、包括眼前的槻都是命運的幻影而已。
這個想法不由得讓費舍爾感到有些可惜起來,倒並非是他那樣渣男,見一個愛一個的緣故,單純只是因為眼前槻不僅有着蕾妮的外貌還那樣溫和,所以讓他有些愛屋及烏,產生了特別關注的意思而已。
眼前的槻看起來也沒什麼胃口,吃了一兩個以後就放棄了,就像是和費舍爾一樣覺得味同嚼蠟,似乎除了赫萊爾那個傢伙,其餘的神話種都不需要像其他生物那樣平凡進食?
費舍爾不知道,或許精靈們還能像是植物那樣依靠太陽產生能量呢?
但看着費舍爾臉上因為生理加心理而戴上的「痛苦面具」,槻覺得頗為好笑,撐着自己的臉頰問道,
「樹大陸的食物不符合你的口味?」
「有一點,之前我並沒有嘗試過。」
「你是轉移之人,那你原本世界的食物是什麼樣子的呢?」
她是將自己當做了轉移之人也是,自己因為補完手冊的緣故,和唐澤明日香他們一樣帶着混亂氣息呢。
費舍爾沒有否認,只是他也不知道唐澤明日香在她世界之中的食物是什麼樣子的,只能轉而用納黎的食物的替代。
不過老實說,納黎的食物也挺荒漠的,費舍爾更喜歡施瓦利的食物。
「嗯,整齊的肉類、豆子什麼的?我對食物並不是很了解,也並不挑食。」
「這樣啊」
眼前的槻笑眯眯地撐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眼前的費舍爾,那淡金色的散狀瞳孔微微顫動着,隨後,她忽而開口道,
「你叫費舍爾,對吧?」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因為剛才的靈魂鏈接呀,你忘了?不過別緊張,我知道的東西並不多,只是大致上的一種感覺,不知道你的私隱啦。」
「」
亞人娘補完手冊的鏈接還有這種功效?
看來真的不能隨便綁定神話階位的存在啊。
用好了就是一種天生的好感賦予器,就像是艾利歐格那樣;用不好簡直就是送上脊梁骨給別人戳,自己還不知道的那一種。
眼看費舍爾不置可否,眼前的槻歪了歪頭,接着疑問道,
「費舍爾就不好奇,你現在所來的世界與你原本的世界有什麼相似以及不同嗎?」
不同?
回想起唐澤明日香的話語,費舍爾覺得實際上相似性還是很多的,不同的話可能是在於階位、亞人種之類的,但如果要具體說起來的話
「相似在很多地方上都一樣,但論不同的話秩序或者混亂的差別?這裏的世界更加井井有條一些,而我原本的世界則並不是這樣?」
眼前的槻依然微笑着,她搖了搖頭,轉頭看着外面的舞台說道,
「混亂與秩序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更像是一個生造的、被迫對立的詞彙,是神明們為了利於半神以及身為他們子嗣的生命理解而創造出來的概念。
「你知道嗎,神明們創造半神時不僅賦予了他們無與倫比的偉力,還賜予了他們對應的職責,讓他們負責神明們無法涉足的世界之內,確保世界之內不會被混亂滲透。龍神大人負責世界之外的夾縫,虛幻的靈界壁障;天之鎖大人負責世界的邊界,那無窮無際的黑色天穹;世界樹大人則負責世界的中心,中流砥柱的有生之地」
槻轉過頭來,笑着對着費舍爾調笑道,
「秩序的神明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涉及現實,因而將世界內的一切交給了祂們最信任的三位孩子。但漫長時間的寂靜讓他們擔任的職責變成了監牢,他們已經開始逐漸忘記了自己的職責,乃至於身為神明子嗣的子嗣也開始忘記了這一點。不過我的記性還不錯,在之前我一直以為你們都是張牙舞爪的怪物呢,今日一見發現也並沒有那樣可怕嘛」
不知為何,費舍爾突然想到了千百年之後那些持有補完手冊的斐洛恩以及厄爾溫德之流。
或許所有轉移之人從開始時都像唐澤明日香、米哈伊爾或者迦勒·烏茲那樣單純,但他們留下的東西卻無疑是禍害,可能會造成嚴重的災難。
想於此處,費舍爾情不自禁地開口道,
「不,也許真的會很可怕呢?」
槻捧着臉微笑起來,吐槽道,
「你也是轉移之人,這麼說自己真的沒關係嗎?」
「也許有一天我也會變得很可怕呢?這誰能知道」
他的靈魂都已經因為混亂而變得扭曲了,接下來他卻還要按照赫萊爾給的方法用混亂進入神話階位,很難說這之後會帶來什麼可怕的後果,但為了能成功驅逐死亡回歸現實,他必須需要更高的階位才行。
他已經暗暗下定了決心,等突破了神話階位擺脫死亡回歸了正常的時間線之後他就收手。
不再使用任何補完手冊,只專心解決他留下的情債,如果最後自己沒有被柴刀分屍而倖免於難的話,他或許會老老實實地當一個魔法教授,做一些研究什麼的。
當然,這只是一個天真的念想,他當然還知道那些淑女也有自己的追求,他也會想幫她們完成她們的夢想,將過去糾纏的繩結給解開什麼的
反正滅世預言已經被自己給解決了不是嗎,還有什麼可慌的?
想到這裏,費舍爾的內心忽而變得安定下來,甚至還有一點自信與自豪。
眼前的槻沒接他的話語,也基本上沒怎麼吃東西,黑髮之間的長耳微微搖晃起來,帶起了一陣清脆的鈴聲,她只是安靜地看着外面的舞台,不時和費舍爾交流一兩句。
費舍爾或許是對槻有所好奇的,因為她和蕾妮基本上一模一樣的面容,也因為她就像是一個無解的謎題一樣,對自己什麼也沒有透露。
至少按照階位的劃分,她應該也是【侯】這一級別的,應該和柊一樣有着一大塊封地和子民什麼的,但她卻對此閉口不提,這讓對樹大陸不甚了解的費舍爾內心中有些痒痒的。
他當然也主動地、看似無意地提問過,但對方卻不打算多說,按照她玩笑一樣的說法是,「如果我進入侯爵狀態的話,你可是會因為僭越被我抓去做奴隸哦」。
費舍爾看出了她沒有透露的想法便也不再多問,反正她不是蕾妮,而只是有着和蕾妮一模一樣的外貌而已。
自己也許久沒有見過蕾妮了,此刻,便也就當是作為待在蕾妮身邊緩解一下思念罷了。
他們就這樣默契地待在狹小的房間之中,沒有吃多少東西,只是不停地看着外面戲台上的表演有一茬沒一茬地交流着,說的也都是一些無所謂的事情,比如槻為費舍爾解釋下方的演員們上演的是一個什麼樣的本土故事什麼的。
直到天空上的太陽一點點西斜,直到那被陽光染色的世界樹也一點點褪了色,費舍爾才隱隱有了離開的打算,外面應該也沒什麼人察覺到自己放了那個機械人,也是時候回去了。
「我準備離開了,槻大人。」
「哦哦,沒關係,我也出來了很久了,也是時候離開了。唔,明天就要開始去上供了,還要去建木宮內面見母親呢。聽說王上最近身體又好起來了,看來死亡還拿他沒什麼辦法呢抱歉抱歉,不由自主地發了一點牢騷」
槻說着說着便不好意思起來,溫和的笑容上也帶了一點尷尬,隨後她又對着費舍爾說道,
「不過即使是要走,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依次離開吧你先請?」
費舍爾還停留在她說的上一句話中,於是停頓了一秒過後才堪堪做出應答來,
「好。」
他起身走至了這間他們待了一下午的狹小房間,隨後推開了密封的房門露出了外面無人的走廊。
就在他即將要離開之際,他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與蕾妮樣貌一致的女性,對着她說道,
「告辭,槻大人。」
槻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着和他揮了揮手,目送着費舍爾將房門一點點地關上。
「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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