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會通過的新興法桉到底對於納黎...或者咱們換一個說法,對於西大陸乃至於人類未來的格局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呢?」
傍晚的愈腐教堂之內,微弱的燭光點亮了一點母神那慈愛溫和的視線,她的目光一直注視着自己座下那位握着鋼筆不斷在書寫着什麼的納黎男人身上。
夕陽已然西斜,在風捲殘雲之後逐漸變得平靜的海面之上形成了一片波光粼粼的光彩,仿佛那場威力驚人的天災只是過眼雲煙一般,但也或許是因為這片海岸在未來和過去經歷過太多次這樣的天災了,今天的一切對於它來說都只不過是常事而已。
費舍爾和埃姆哈特正在為尹洛絲修女抄寫創世經,貧窮的愈腐教堂中沒有佈置電燈,唯一能用來照明的東西就是尹洛絲去爐鄉堡市區里買的蠟燭,據埃姆哈特所說,爐鄉堡是一座非常祥和的小鎮,信仰霜鳳凰,所以尹洛絲才敢去市區內活動。
在此時此刻的桌面上還擺着一個老舊的魔法收音機,剛才發出聲音的就是這個小玩意,是夏露修女在的時候有一位來這裏禱告的西大陸客人捐贈給她的。
尋常尹洛絲就會使用這件物品來收聽薩丁女國的魔法熱線,偶爾也聽聽外國的,只不過她完全聽不懂其他的語言。
收音機中接着傳來報社內主持人的交談聲,偶爾還夾雜一些模湖不清的滋滋聲,
「滋滋...上個月議會才剛剛通過稅務改革,這個月又新成立了納黎開拓公司與皇室特供的合資企業,新黨最近的動向很曖昧啊...滋滋...都是向尹麗莎白陛下表示的,很難說為什麼黨首最近會有這樣的態度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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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鷲黨最近也十分活躍,新公會的成立,針對於老貴族的爵位制度改革真是太對我胃口了...滋滋...是時候讓那些在家裏混吃等死靠祖先榮膺存活至今的肥豬看看現在的社會風向了。」
「下個月尹麗莎白陛下會出席聖納黎的企業大展,聽說這個由葛德林王室主持的會議旨在提攜聖納黎之外的小型企業與工坊,那簡直就是各種各樣蒸汽機、魔法師的天堂。」
「是這樣的,柏翠出版社作為該活動的第一報道媒體將實時跟進該活動的進度,並將其報道在明天出版的報紙上,請有意參加的市民見...滋滋滋滋。」
旁邊的收音機聲音突然中斷,費舍爾抄寫創世經的動作卻絲毫不停,畢竟從剛才開始這破收音機就一直開始出現聲音亂流,什麼時候突然斷流也毫不意外,應該是裏面的魔法紋章快要消失了才導致出現這種問題的。
想來也是,從夏露修女得到這收音機到現在至少也過去十幾年了,這收音機能用到現在也算是一個奇蹟了,自己可以幫尹洛絲修一下,只可惜自己買的魔法材料全部都沉海了,只剩下凋刻出來的魔法戒指還戴在手上。
「唔,聽起來自你離開之後你們納黎的黨派變得良善起來了,少有地能聽到他們能通過這種法桉來。之前我待在你們皇家圖書館的時候經常聽見一個叫做『德克斯特』的王子偷偷抱怨新黨和獅鷲黨的破事,吵得我睡都睡不着...」
坐在費舍爾肩膀上的書爵士埃姆哈特似乎想到了一點往事,如此說道。
費舍爾檢查了一遍之前抄的內容,並迅速記憶起了自己所寫的北境文字的具體含義,隨後才放下了手中的紙張說道,
「那是因為有人在暗中維持了議會如今的平衡,尹麗莎白沒有完全履行對獅鷲黨的承諾,至少私底下沒有...她的思路很明確,而且下手有輕有重並不急切,也知道現在的納黎需要做一些什麼。」
「呵,還在這裏評頭論足呢,我看你還是想想怎麼從那位女皇的手中脫逃吧,萬一被她逮住了你可沒好果子吃。」
費舍爾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肩膀上的埃姆哈特,開口問道,
「你說的是哪個女皇?」
埃姆哈特張了張嘴,沉默了長達一秒之後才意識到了什麼,頗為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叫道,
「哈,什麼哪一個...等等,你的意思是還不止一個嗎?在我們遇見之前你又幹了什麼?」
費舍爾高深莫測地笑笑但沒回應他,給剛剛被激發起好奇欲望的埃姆哈特澆了一盆冷水,氣得他又差點炸鍋。
費舍爾將手中抄了十幾張的稿紙收攏在一起,用北境文抄寫的效率不高,抄了幾個小時才抄了三分之一不到,還好創世經原本的篇幅並不長,明天之內應該就能完成,正好也能趁着這個時間研究一些這位月兔種修女小姐獲得獎勵。
「冬!冬!冬!」
教堂的鐘聲再響,這已經是一天之中最後的一次報時鐘聲了,也意味着現在的時間來到了七點整。
話說,那隻兔子修女是不是都在上面待了幾個小時了?
下午回教堂的時候本來費舍爾就是想要去看一看鐘樓上面的情況的,結果上面亂得嚇人,和她說的一直有在打掃的情況相差甚遠,不好意思的她便主動提出了要替費舍爾打掃,結果到了現在都還沒下來。
「尹洛絲修女?」
費舍爾在樓下叫了她一聲但卻並沒有得到回應,於是便只好帶着埃姆哈特上去瞧一瞧。
順着告解室旁邊的迴旋樓梯向上,鐘樓的結構一般都是鏤空的,雖然巨鍾底部卻十分空曠,但晚上估計會頗為寒冷,只是勉強能作為費舍爾今夜歇腳的地方。
費舍爾上來時二樓已經被打掃得乾淨,靠牆的地方還放着一個裝滿水的木桶,看來尹洛絲早就已經打掃完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下來。
他的目光向着前方看去,藉助最後一點點落日的餘暉,終於在那被收拾得整整齊齊的雜物面前看見了端莊坐在地上的修女尹洛絲。
此時此刻的她低着頭,似乎正在端詳手中的某樣物品,專注入神到連費舍爾上來都沒有注意到,
「尹洛絲修女?」
「啊,費舍爾先生,抱歉,你剛剛在喊我嗎?」
「嗯哼,你在幹什麼?」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將自己頭上的修女頭巾給摘了下來,於是那一頭微卷的金色長髮便撲灑而下,直到落到她的腰部位置,她笑了笑,舉起了手中握着的一本手寫筆記,回頭對費舍爾說道,
「教堂之中沒有太多能放東西的地方,夏露修女去世之後我就將她的很多東西放在了這裏。只是今天上來給費舍爾先生收拾房間的時候才注意到原來這裏還有這麼多的東西...」
原來是睹物思人了,有時候當你突然回頭去收拾許久沒有動過的東西的時候便會有這樣的感受,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東西撞入你視線的時候也同時喚醒了一份份已經經歷過的記憶,如果那些記憶與某個重要之人相關的話,那樣的感觸便也會更加深沉。
北境的天空已然完全變得暗沉下來,就像是原本的溫暖被驟然掠奪一樣,將安靜的薩丁女國帶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之中。
夜風又起,一縷縷明亮的月光順着無形的風傳導,緩慢地進入了費舍爾的視線,這是他在北境的第一個夜晚,他忽然覺得北境的夜晚比西大陸的夜晚添了幾分不同...
費舍爾抬頭看向天空,天空之上沒有雲層,於是那萬分明亮而冰冷的殘月便顯露而出。
「好了,費舍爾先生,我已經把這裏收拾好了,嘿嘿,之前我也沒有騙你啦,我之前是經常打掃這裏的,只是最近天太冷了所以來得少了一些...啊,對了,還得給你拿一些保暖的東西過來,我那裏有絨毛睡袋,這樣即使在這裏也能休息了。」
尹洛絲將手中的東西放下,轉過頭來起身準備下樓,也就是在那氤氳的月光之下,費舍爾忽然發現她那一雙眼睛變成了明亮的粉紅色,就像是水中發光的粉紅色珠寶一般誘人,明明她早晨的時候都是黑色的來着。
尹洛絲對着費舍爾笑了笑,但下一秒,那看着費舍爾的表情就驟然僵硬了起來,她似乎在費舍爾身上看見了某種極端恐怖的東西,嚇得她慌亂地退後了一步,連帶着還伸出了一根手指顫抖地指向了費舍爾,
「費費費舍爾先生...你...你背後有什麼東西?」
「我背後?」
費舍爾伸手指了指自己,他和埃姆哈特同時回頭看去,但卻什麼都沒有看見,等待他疑惑地回頭看向尹洛絲時,尹洛絲的小臉變得愈發蒼白了,
「是...是一隻好大好大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你看...嗚啊!它看過來了!我沒看見你啊,我沒看見你啊!對不起...嗚啊!」
尹洛絲看着費舍爾身後的空無一物,不知道在她的視線之中到底看到了什麼,但顯然她看到的東西給她帶來了強烈的衝擊,導致她一直都在往後退,卻忽略了鐘樓的結構是完全鏤空的,而且一般不會裝圍欄。
下一秒,在她驚慌失措的後退之中,她一腳落空地跨過了鐘樓的邊緣,整個人直接失控地向着樓下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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