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三看着懷裏的奶娃娃嘴唇逐漸青紫,小竹竿一樣的四肢僵直抽動起來,每一下都像往他心窩上扎利刃,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立刻呼喊着跑向媳婦。
鄭氏接過孩子,貼着胸口位置放着,手心柔軟的觸感和女娃越來越微弱的呼吸,讓她一下子想起當年夭折的小寶,心裏母愛泛濫成河,眼眶瞬間溢滿淚水。
「大嫂,二嫂,你們快來瞧瞧,娃娃是怎麼了?」
她生過卻沒養過,經驗比不上已經有兩個兒子的妯娌,遇到問題第一反應就是找嫂子們幫忙。
一旁安慰鬧騰小兒子的張氏和老二媳婦趙氏聞聲走上前,看到弟妹懷裏的孩子都是一愣。
張氏最快反應過來,掀開小丫頭的襁褓,眼見她抽搐不停,遲疑道:「不得了,看樣子像小兒急驚風,這病發作起來要人命的,兇險的很啊!」
林老三和鄭氏悲戚萬分,她們不知道什麼是小兒急驚風,一聽病要命,心疼地肝都在顫。
「找大夫,三郎快去找大夫!」鄭氏聲音哽咽沙啞,臉頰貼在女娃額頭上,恨不能替她受苦。
她再也接受不了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在眼前死亡,這無疑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林老三同樣急得不行,他們是整個村子一起逃荒的,村里稍微富庶點的人家早提前半月離開村莊,林家因為要照顧癱瘓在床的老娘,晚出發好幾天,此時已經遠遠落在隊伍後方。
村里唯一一位懂醫術的赤腳大夫,距離他們家至少有七八日腳程,哪裏指望得上。
「三弟,你從哪撿回來個半死不活的野孩子,一口一個閨女也不怕被她傳了霉運,這丫頭片子一看就是短命相,趕緊找個地方丟了吧!」
老二媳婦趙若霞嫌棄地皺皺眉,將天吉和天瑞拉到身後,生怕沾染上晦氣。
她還想再說兩句,被林老三如虎般危險的眼睛嚇得瑟縮一下,嘴一癟翻翻白眼不再作聲。
想孩子想瘋了吧,撿個丫頭片子當成寶,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一樣生下雙生子,命中福薄無子的人,就得認命!
林老二扯了趙若霞一下:「少說兩句,去給娘換褥子去,這裏有大嫂就成。」
趙若霞皺皺眉:「怎麼又是我,昨兒晚上就是我換的!憑什麼今天還是我,你們林家就我一個媳婦嗎?」
老太婆如今下半身癱瘓,夏天一到,下身那味兒熏死人,她一向愛乾淨,最討厭幫老婆子收拾褥子。
林老二沉下聲:「就憑躺在那兒的是我娘,憑你是我們林家三媒六聘娶回來的,大嫂白天幫大哥挑扁擔,三弟夫妻倆負責全家人的伙食,你呢,除了成天這兒疼那兒酸,還能幹什麼?」
趙若霞理虧,見丈夫臉色越發陰沉,只能跺跺腳離開,走前還不忘拉走兩兒子。
大嫂張氏擔憂地摸摸三弟妹懷中的祥云:「多好看的女娃,眉清目秀的,長大一定是個美人坯子,可惜」生不逢時。
老三夫妻倆就算能治好小女娃,荒年連肚子都填不飽,去哪找食餵養一個剛出生的奶娃,多半也是餓死的命。
她不敢說出口,怕在三弟三弟妹傷口上撒鹽,瞧他倆的模樣,明顯已經對這孩子走了心。
「妹妹是沒救了嗎?」林天賜紅了眼眶。
林天福小臉上掛着淚珠,哽咽着不敢再哭出聲,小臉憋得通紅:「是我,都怪我」
他以為是剛剛自己的哭聲嚇到了妹妹,心裏愧疚地不行,恨不得三叔打他兩下出氣。
眾人臉色都是不好,一直默不作聲的林老大突然一拍腦門驚喜出聲:「瞧我這豬腦子,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了,找什麼大夫,咱娘不就會醫嗎?」
「大郎你胡說啥呢,娘什麼時候會醫術了?」張氏以為丈夫糊塗了。
她嫁進林家快十年,從沒聽說過婆婆會醫術,若真如此,林家哪至於過得如此清貧,早發家致富了。
兒子中最小的林四郎也是滿臉疑惑:「對啊大哥,娘會醫病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三哥都急成什麼樣了,你別添亂了。」
「當年老三都沒出生,更沒你什麼事,你當然不知道。」林老大瞪了弟弟一眼,猶豫半晌,終於還是將這段陳年舊聞說出口。
「娘不是咱村里長大的,據她說曾跟一游醫學過幾年本事,專治婦人內症,當然頭疼腦熱這類的小毛病也不在話下。」
「當年鎮上一員外的外室突染惡疾,找了不少大夫都沒商量出治病方法,那戶人家不知從哪聽到娘的本事,請她走一趟。」
「娘去了三天,回來時整個人跟丟了魂一樣,將一直寶貝的醫藥箱砸了個粉碎,從此再不出診,連提都不許家裏人提一句,時間一長,就沒人記得娘曾經行醫的事了。」
林老二隱隱約約有些印象,可畢竟當時年紀小,記得不多:「好像是有這麼回事,那還等什麼,三弟妹,趕緊帶孩子過去給娘瞧瞧!」
「好!好!」
鄭氏臉上重新燃起希望,腳步匆匆往林老太休息的平板車旁走。
剛走近,聽到趙若霞挑撥離間的聲音。
「娘,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我們兩夫妻跟那些沒良心的人可不一樣,從沒覺得您是累贅。
「這種又髒又累的活兒,大嫂和弟妹沒一個肯干,只有我願意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林老二臊得臉都紅了,他又是個老實巴交的人,支吾半天說不出什麼解釋的話。
鄭氏顧不上掰扯,張氏也懶得計較,大伙兒將林老太圍成一圈,趕緊交代孩子的情況。
軟軟小小的女娃,原本圓滾滾的漂亮眼睛此刻緊緊閉着,小臉皺巴在一起,忍受着極大的痛苦,看得人心裏難受。
人命當前,林老太顧不上多想:「近點,讓我好好瞧瞧」
祥雲從夢中醒來,感受到額頭有雙有力的手指,正在她鼻尖水溝穴上按壓,疼得她叫出聲,張口是奶聲奶氣的嬰兒啼哭。
「醒了醒了,娘真有本事!」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林老太臉色沒半點放鬆,病去如抽絲,更何況是這么小的孩子,危險還在後頭呢!
「去找些細葉柳樹枝尖來,配合燈芯草,用米酒糟搗碎,砂鍋炒熱,貼在娃娃肚臍和額頭上,動作要快,不然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活!」
眾人立刻行動,林老大取來藏在拖車板隔層,一直沒捨得喝的米酒,林老二爬上柳樹采枝頭最嫩的枝尖,林老三和四郎舉起火摺子去林子裏找燈芯草,鄭氏和張氏架起火把砂鍋燒熱。
一家人分工明確,連幾個半大小子都拿起籮筐去撿柴火。
很快,米酒,柳枝尖都準備齊了,唯獨缺少燈芯草
大旱災年,長在地里能吃的草植,早被分食殆盡,林老三絕望地一屁股坐在泥地上,雙手掩面:「是我沒用!」
林老太親親女娃小臉,半幅身子靠在板車上,心中愁苦萬分,淚眼婆娑中看到車底下躺着一攤淡黃色,細條狀的東西。
定睛一瞧,驚喜地連連叫喚。
「燈燈芯草,這裏有好多燈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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