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華彩 第二百六十四章 偷腥

    不片刻,尤氏先來,隨即賈璉與賈薔一道而來。賈母許是念及賈敬歲數比自己還小些,念及有朝一日便要撒手人寰,便摟了尤氏大哭不已。見了賈薔,又是痛哭一場。

    賈敬與賈政、賈赦同一輩,又出自東府,論起來東西二府算不得太親近了,賈代善、賈代化不過是堂兄弟,賈敬不過是賈母的堂侄。

    因着賈珍、賈蓉流放,東府只餘下的還不成器的賈薔,這如何治喪就成了問題。

    大老爺賈赦這些時日修養得有些成效,卻依舊不良於行,因是賈政得了信兒告假回家,與族長賈璉商議一番,尋思這發喪的事兒總要落在榮國府頭上。

    一來,承嗣落在榮國府賈璉身上;二來,族田、鋪面並東府的莊子如今都在榮國府,若榮國府不管,只怕難掩眾人之口。

    這會子李紈、王熙鳳不在,將治喪之事商議定了,尤氏方才想起來,又緊忙打發賈薔往各處親朋故舊處送信兒。

    賈薔去送信,尤氏趕忙乘車往玄真觀趕去。王夫人得空便尋了賈母,私下說道:「老太太也知,如今家中吃緊,虧得得了東府的莊子方才鬆快了些許,如今又要為敬大哥發喪」

    賈母蹙眉只道:「不拘如何,總要辦得體面了才好。」

    賈母既吩咐下了,王夫人只能應下,暗自思忖,這喪事若要辦得體面了,總要個萬八千銀子才夠數。

    如今夏、秋兩季租子離入庫還遠,家中余錢不多。王夫人思忖半晌,轉頭兒便點過了管事兒,吩咐道:「寶玉還病着,我怕是一時看顧不過來。珍大奶奶也不知能否處置得過來,你打發人去將鳳哥兒叫回來,沒了人看顧家中亂作一團,實在不成樣子。」

    管事兒應下,緊忙打發小廝往香山別院而去。早一會子,尤氏乘車到得玄真觀,隨行還有家中太醫。

    那賈敬的屍身就停放在靜室內,幾名太醫相繼看過,眼見其肚中堅硬似鐵,麵皮嘴唇燒得紫絳皺裂,又尋了戰戰兢兢的道人來問,道人說道:「原是老爺秘法新制的丹砂吃壞事,小道們也曾勸說『功行未到,且服不得』,不承望老爺服了下去,四更便升仙了。這恐是虔心得道,已出苦海,脫去皮囊,自了去也。」

    太醫轉頭就與尤氏回話:「系玄教中吞金服砂,燒脹而歿。」

    尤氏思忖着停放在此只怕不便,加之如今寧國府早為朝廷收回,賜給了李惟儉,尤氏便命人裝裹好了,用軟轎抬至鐵檻寺來停放。

    下晌時,賈璉、賈薔追來,三人聚在一處,商議着如今天氣炎熱,實不能久待,又因賈敬的壽木早已備下,就寄存在鐵檻寺內,便議定擇日入殮,三日後,便開喪破孝。

    另一邊廂,黛玉一夜安睡,早起梳妝了便依着慣例在園中閒逛。遊逛一陣,正巧撞見晴雯,晴雯素日最喜與黛玉親近,便湊上前來說話。

    略略說過些許閒話,黛玉便故作不經意問道:「儉四哥這會子還沒起?」

    晴雯蹙眉道:「一早兒起來就走了。」

    黛玉頓時心下略略失落:「走了?」

    晴雯就道:「西山煤礦前兒滑車出了岔子,砸死了兩人,四爺尋了王爺請示,此番便是來巡視西山煤礦的。」

    黛玉感嘆道:「儉四哥真忙啊。」

    晴雯附和道:「為朝廷辦差,哪裏能得閒?林姑娘也知,這朝堂之中,你愈能做事,聖人與諸公便愈要你做事。四爺自打臘月去了武備院,便是休沐時也不得閒呢。」

    黛玉心下悵然若失,卻也感念着李惟儉的不易,因是便道:「也是儉四哥有大才,朝廷才這般用他。」

    晴雯失笑道:「大才不知,大財倒是真的。」

    黛玉頓時啞然失笑,心下暗忖着,儉四哥心中自有宏圖大業。也是因此,這才能忍得了塵世里的蠅營狗苟,只在與自己相處時才會展露心跡吧?

    二人相攜而行,晴雯又道:「昨兒夜裏才知,敢情前幾日有那不要臉的人家,上趕着要將家中獨女送來給四爺做良妾。」

    「還有此事?」黛玉小吃一驚,卻不甚在意。再是良妾,又如何比得上她這來日的當家主母?

    晴雯唬着臉兒道:「那家人可是下了血本,單陪嫁就二十萬兩,還說往後百萬家產一併送與外孫。」頓了頓,思忖道:「是了,好似是那勞什子的桂花夏家。」

    這下黛玉真真兒心驚不已,不由得暗自慶幸,還好先父早早定下賜婚之事。如若不然,真有人強按牛頭,只怕自己與儉四哥之間的事兒還有的麻煩呢。

    說過這些閒話,二人轉到景亭左近,遙遙便見湘雲正扯着琇瑩說話兒。

    幾人招呼過,黛玉便行過來笑問:「雲丫頭說什麼呢,瞧把琇瑩為難的。」

    湘雲便笑道:「好啊,原是來了打抱不平的。林妹妹就不想知道我問的是什麼?」

    黛玉乾脆也坐在涼亭里,笑道:「想來一準兒刁鑽古怪,瞧琇瑩滿臉為難就知了。」

    湘雲蹙眉道:「哪裏就刁鑽古怪了?我不過是問問昨兒是誰跟着儉四哥去了清盥齋罷了。我可是在大池子裏聽得真真兒的,只怕那小池子裏的水都要撲騰幹了。」

    湘雲說過,頓時大笑不已。琇瑩面色侷促,便是晴雯臉上也古怪起來。

    黛玉不曾留意,只數落着湘云:「閨閣里的女兒家,問這等私密事兒也不知羞!」

    湘雲揚頭道:「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聖人都能說得,為何我就說不得?」

    黛玉咯咯笑着正要與湘雲鬥嘴,王熙鳳便與迎春、探春、惜春一道兒來了。

    鳳姐兒到來便問:「雲丫頭又與林妹妹拌嘴了?」

    「鳳姐姐來的正好,你來評評理,聖人能說得,我就說不得?」

    王熙鳳頓時告饒道:「罷罷罷,我才識得幾個字兒?這牽扯到聖人,我可說不好。」

    湘雲又是一陣笑,忽而瞥見二姐姐迎春面色嬌艷,頓時奇道:「二姐姐莫非吃了靈丹妙藥不成?怎地今兒瞧着氣色這般好?」

    迎春『啊』的一聲,眨眨眼,未曾開口臉先紅,也不知想起了什麼,這才趕忙道:「許是山中養人?」

    這話出口,琇瑩與晴雯對視一眼,頓時暗笑不已。

    惜春便附和道:「是了,山中氣清,又極為清幽,莫說是二姐姐,我看二嫂子氣色也好了許多。」

    王熙鳳頓時笑道:「往常在家中每日家忙得腳不沾地,如今好不容易出來歇歇,氣色可不就好了?」

    正說話間,忽有婆子匆匆而來。

    王熙鳳只瞥了一眼,便起身出了亭子,肅容問道:「什麼事兒?」

    婆子躬身道:「二奶奶,東府敬大爺夜裏沒了。」

    「沒了?」王熙鳳面上訝然。

    婆子道:「說是吞金服砂,燒脹而歿。太太如今要照料寶二爺,家中紛亂,便打發了人來請二奶奶回府。」

    「知道了。」打發了婆子,王熙鳳轉頭兒回了亭子嘆息道:「真是一刻不得消停,方才歇了兩日,這就催着我回去。」

    探春趕忙問:「二嫂子,可是出了事兒?」

    王熙鳳便道:「東府敬大爺夜裏沒了。」

    此言一出,一眾姑娘盡皆吃驚不已,隨即你一言我一語地問將起來,獨那惜春垂下螓首來沉默不言。王熙鳳略略回了幾句,便領着丫鬟往客居小院而去。

    琇瑩觀量眾人顏色,忽見惜春怔怔出神兒,正要開口言說,旋即被後來的紅玉扯了衣袖。琇瑩抬眼看過來,見紅玉略略搖頭,這才將到嘴邊的話生生止住。

    待眾人散去,琇瑩憋悶不住,趕忙問道:「紅玉姐姐,四姑娘怎地不回去?」

    紅玉便道:「二奶奶都沒提及,你問這個做什麼?」頓了頓,又道:「往日裏就有傳言,說寧國府除了門前一對兒石獅子,就沒有乾淨的。」

    琇瑩眨眨眼,不解其意。晴雯聽得此言卻若有所思,回首張望一眼,眼見惜春形單影隻踱步往睹新樓而去,心下隱隱有了幾分猜測。

    王熙鳳要回返榮國府,吳海寧當即打發了幾名北山護衛,又有賈家僕役跟隨,也來不及與李惟儉言說,晌午用過午飯便匆匆往回趕。

    賈敬死訊引得姑娘們盡皆唏噓不已,卻因着實在隔得遠,便是迎春也只在幼年時見過,因是心下倒不如何悲傷。

    因着賈敬之死,眾人等也不曾如何耍頑,或讀書,或撫琴,又或在園中遊逛。

    到得未時,園門處一番熱鬧,卻是李惟儉自西山煤礦回返。

    紅玉來迎了,便將賈敬死訊、王熙鳳回返之事說了。李惟儉聽罷頓時蹙眉不已,賈敬怎麼這個時候就死了?恍惚記得,此人理應過上一二年才會死,莫非又是因着自己生出了什麼變數?

    他雖心下納罕,卻也並不在意。一則他與寧國一脈有仇無情,賈敬死不死的與他何干?二則自打知曉十幾年前賈敬曾深度參與奪嫡之事,為賈家種下滅亡之因,事敗後又避居玄真觀,且藏匿了廢太子一雙兒女,李惟儉就斷定此人遲早要死。

    與紅玉走了一陣兒,李惟儉問道:「這卻是奇了,寧國一脈治喪,怎麼還要二嫂子回去?」

    紅玉便道:「四爺怕是忘了,寧國一脈的莊子如今都在榮國府手中,剩下個賈薔又有多大能為?只怕這喪事還要落在榮國府頭上。」

    李惟儉略略頷首,也沒言語,與紅玉一道兒往主宅行去。眼見過了湛清軒,忽而瞥見竹林里一抹身影,蹲踞在池塘前,雙手捧腮,瞧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怔怔出神。

    李惟儉頓足,紅玉搭眼看過去便道:「好似是四姑娘。」紅玉瞧了眼李惟儉,欲言又止。

    李惟儉嘆息一聲,到底心下不落忍,打發紅玉自去,他踱步朝着惜春行去。

    腳步聲沙沙,惜春回過神來,扭頭就見李惟儉撩開衣袍與其並行蹲踞了。

    「儉四哥。」

    「嗯。」李惟儉看向她笑了下,隨即低頭看向池塘。

    惜春不言語,李惟儉也不言語。

    好半晌,惜春嘆息一聲道:「儉四哥,你說是不是剃去這煩惱毛,也就沒了煩惱?」

    李惟儉轉頭認真道:「和尚都是騙子。」

    「哈?」

    李惟儉又肅容正經重複了一嘴:「和尚都是騙人的。」

    「你怎麼知道?」

    李惟儉一挑眉毛,道:「各處都能瞧見胖和尚,伱可曾瞧見胖道人?和尚又不事生產,若不哄騙信眾,又怎會吃得肥頭大耳?」頓了頓,又道:「是以四妹妹若想出家,不若尋個坤道院。」

    惜春便蹙眉不已,心下不解李惟儉之意。

    卻見李惟儉撐膝而起,瞧着遠方道:「四妹妹心中想的分明,道理你都懂,我便是複述一遍想來也無用。既如此,不如隨了四妹妹心意。」

    不料,惜春卻道:「我不過隨口一說,怎地就非要出家不可了?儉四哥這話真真兒是古怪。」

    李惟儉訝然,眨眨眼看向惜春道:「你都要剃去這煩惱毛了,還不是要出家?」

    惜春惱了哼哼兩聲,噘着嘴扭頭就走。

    名義上是東府的姑娘,卻養在西府,幼年時幾次聽聞婆子說嘴,惜春便對自己的身世有了疑心。此後東府對她不管不問,託身榮國府好比寄人籬下,就養成了惜春清冷的性子。

    可因着賈珍、賈蓉相繼獲罪,少了這倆惹人煩的『親戚』,小姑娘惜春這幾個月開朗了不少。此番犯了愁思,不過是因着身世存疑罷了,並未真切去想出家事宜。

    李惟儉當面斷定她要出家,惜春心下哭笑不得,只覺得儉四哥好生沒道理。她如今不過指望着早早長大,尋一良人嫁了,從此遠離這些是是非非,又哪裏想着出家了?


    惜春走出一陣,念及好歹儉四哥是在關切自己,便停步轉身,朝着李惟儉做了個鬼臉,這才轉身快步而去。

    李惟儉佇立原地蹙眉不已,心下暗忖,這孤僻清冷的小姑娘這會子還沒想着出家?

    一時間想不分明,乾脆回了主宅。晴雯等早已打了水來,又伺候着其洗去煙塵,換了一身衣裳。

    待旁的丫鬟都下去了,晴雯這才蹙眉過來道:「四爺,往後可得小心些,昨兒夜裏那會子剛好雲姑娘在大池子裏呢。今兒催問琇瑩,四爺也知琇瑩嘴拙,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剛巧二姑娘也來了,虧得婆子來報喪,不然指不定就被人瞧出來了。」

    李惟儉訕笑不已,說道:「下回不會了。」

    嘴上這般說着,心下回想起昨夜情形,兀自嘖嘖稱奇。他也不曾料想,二姐姐竟這般大膽!被那司棋攛掇一番,夜裏竟來尋了自己個兒。二人一時情動,除了不曾入巷,倒是好生廝混了一番。

    想起池中二姐姐身形豐潤、櫻唇殷紅,李惟儉不自查地心中一盪。隨即趕忙打消念頭,這等事兒可以不可再,若傳揚出去,二姐姐可真真兒不要做人了。

    他又問起黛玉情形,香菱剛好進來,便道:「林姑娘今兒幾次蹙眉,想來是沒見着四爺之故。」

    李惟儉手指輕輕敲擊桌案,思忖了半晌,尋了鉛筆紙箋寫下一段話,塞給香菱道:「你去給林妹妹送去。」

    香菱接過,笑着轉身而去,過得半晌回來道:「林姑娘收了,至於赴不赴約就不知了。」

    李惟儉笑而不語。以黛玉的性子,接了便是應下,若不應,只會當面將紙箋推拒回來。

    這日各自用過晚飯,臨近上更時李惟儉獨自出了主宅,信步行到睹新樓左近,果然遙遙便見一身形藏在樓門口。

    到得近前,那身形屈身一福道:「四爺,姑娘在樓上等着呢。」

    李惟儉仰頭觀量,便見樓上露出巴掌大的小臉了,匆匆一瞥便縮了回去。李惟儉壓低聲音與紫鵑道:「去告訴你家姑娘,就是別有去處。」

    紫鵑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應下,返身去了樓里。過得須臾,便見黛玉緩步而下,到得近前有些羞澀,低聲說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李惟儉探手抓了黛玉皓腕,扭身就走,只道:「妹妹隨我來就是了。」

    黛玉小吃一驚,扭頭觀量紫鵑,就見紫鵑悶着頭隨在後頭,這才略略鬆了口氣。

    二人到得園門前,早有護衛備好了馬匹,黛玉瞧了李惟儉一眼,當下也不多言,任憑其將她扶上馬,隨即他也上了馬,而後催馬朝着山上行去。

    夜裏走馬,李惟儉一手提了煤油燈照明,一手控着韁繩,黛玉無處抓手,只得返身緊緊摟住李惟儉脖頸。

    行出一陣,眼見離園子遠了,黛玉這才道:「咱們要去哪兒?」

    李惟儉揚了揚下巴道:「山頂,夜裏觀星,黎明看日出。」頓了頓,就聽其說道:「與妹妹往來許久,卻一直困在府中。好容易得了機會,乾脆做點兒沒意義卻有意趣的事兒。」

    黛玉一雙似泣非泣的眸子頓時滿是笑意:「偶爾做些蠢事,說不得往後還會津津樂道,也未嘗不是一樁美事?」

    李惟儉笑道:「哈哈,妹妹果然與我想的一樣。」

    當下催馬到得香爐峰半山腰,二人翻身下馬,拴了馬匹又尋小徑登山。黛玉體弱,攀行一半眼見不支,李惟儉便將其背負身上,一路到得香爐峰頂石坪左近。

    黛玉下得身來,借着煤油燈這才瞧清,此處不知何時搭起了帳篷,內中用具一應俱全,連那淨桶都預備了。帳篷前更是擺了一支大號的單筒望遠鏡,想來便是早有預備。

    她笑着看過來,李惟儉便道:「昨兒就想着了,今兒一早打發人來佈置,總不好太過委屈了妹妹。」

    黛玉便主動扯了李惟儉的大手,眼裏滿是柔情蜜意。於她而言,精巧能過得,粗疏也能過得,要緊的是陪在身旁的人是誰。人對了,一切便不用在意。

    夜裏峰頂寒涼,李惟儉扯着黛玉入帳篷,尋了毯子為其圍上。轉頭又升起了篝火,火堆里好似摻雜了冰片等物,香氣四溢之餘,又將蚊蟲盡數驅趕一空。

    眼瞧着李惟儉擺弄望遠鏡,黛玉便挪了馬扎坐過來,不覺便靠在李惟儉肩頭。李惟儉扭頭看過來,黛玉悠悠道:「忽而想起了小時,我那會子一發病,夜裏就睡不下。媽媽總哄着我瞧星星,」展顏一笑:「如今想來好似就在眼前一般。」

    李惟儉心下憐惜,攬過其削肩低聲道:「從前是岳母陪妹妹,往後自有我來陪妹妹。」

    「嗯。」

    靜夜裏,篝火噼啪,鳥獸幽鳴,二人簇在一處,只靜靜感知着那一刻的情思與旖旎。

    榮國府。

    雖是尤氏主理賈敬喪事,可一應米糧都從榮國府公中走,是以處處都離不開鳳姐兒。眼見入夜,鳳姐兒還在與尤氏在前頭忙活,那平兒隨在一旁,因是賈璉自鐵檻寺回返時,到得家中便只有小丫鬟豐兒來迎。

    賈璉風塵僕僕,略略清洗了,換過一身衣裳又往賈政處回話。待轉回來,已然上了更。

    璉二爺抄起茶壺倒了一盞涼茶,飲過半盞問道:「二奶奶呢?」

    豐兒回道:「還在同珍大奶奶在前頭處置呢。」又道:「奶奶尋思着二爺今兒怕是回不來,不想二爺就回了。」

    賈璉道:「有賈薔在,無需我在鐵檻寺看顧着。」

    忽而聽得後房傳來聲響,疑惑問道:「誰來了?」

    豐兒道:「尤老安人帶着二姐、三姐來奔喪,如今就住在後頭。」

    賈璉頓時心念一動,說道:「老安人也來了?我須得去請安一番。」

    當下飲過茶水,撇下豐兒徑直往後頭而去。

    那尤氏母女前幾日方才來過,不想再來時卻是要奔喪。因寧國府已經沒了,母女三人便只好在鳳姐院兒後頭安置了。

    這會子二姐、三姐正與丫鬟說着頑笑,忽見燭光一暗,抬眼便見賈璉笑吟吟的行了進來。

    二姐、三姐趕忙起身,一併屈身福過,賈璉瞧見兩女顏色,頓時驚呼『尤物』,當下虛扶了,又見尤老安人歪在炕上睡着,乾脆搬了椅子落座,與兩女說起話來。

    感嘆了一番人生無常,待說起旁的來,但見二姐嫻靜、三姐風流,直把賈璉弄得好似百爪撓心一般。

    本要兜搭一番,奈何尤老安人尚在,賈璉便強忍了下來。正要起身離去,卻見那尤老安人一骨碌起了身。

    瞥見賈璉,頓時喜道:「喲,是璉二爺來了。老身這廂有禮了。」

    賈璉趕忙避過:「老安人客套了,什麼二爺不二爺的,您老面前斷沒有我拿大的道理。」

    尤老安人就笑道:「璉二爺這般說,我就充一回大。」

    「該當如此,該當如此。」

    尤老安人又道:「下晌瞧見大姐(巧姐),不想如今也這般大了怎麼也不見二爺、二奶奶再要個孩兒?」

    賈璉笑道:「這卻不急。」心下卻不免刺痛,那王熙鳳生不出兒子來,又拘着他不許納妾,世間哪兒有這般道理?

    那尤老安人頓時拉下臉來:「你們兩口子如今也不小了,可得抓緊。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賈璉愈發不耐。

    尤老安人觀量神色,又說起喪事來,過得半晌又兜轉回來道:「哎,真真兒是人生無常。我如今也土埋了脖子,只惦記着二姐、三姐的婚事。可這一時間也不知上哪兒尋合適的人家,原本還指望着大姐,只可惜——」

    賈璉頓時心思又起,眼看二姐好似粉面桃花,三姐嫽俏風流,便笑道:「這有何難?我素日裏郊遊廣闊,還真就識得幾家王孫貴胄。以二姐、三姐的品格,許之綽綽有餘。」

    都是成了精的狐狸,尤老安人哪裏會信?面上卻作驚喜狀:「果真?誒呀,那此事就要拜託璉二爺了。」

    「好說,都是自家親戚。往後老安人常往來,我必給二姐、三姐尋個妥帖的婚事。」

    眼見賈璉一句話瞥向兩個女兒三回,尤老安人頓時暗笑不已,思忖道:這天下果然就沒有不偷腥的貓兒。

    又說過一會子話,眼見一更過半,又有丫鬟來回,說是鳳姐與尤氏往這邊回了,賈璉這才戀戀不捨起身回了自家。

    過得須臾,王熙鳳果然迴轉。賈璉被那二姐、三姐撩撥得淫心漸起,眼見鳳姐坐在梳妝枱前卸頭面,便禁不住過來膩歪。

    探手放在觸碰王熙鳳肩頭,王熙鳳一抖肩膀甩下,扭頭蹙眉道:「累也累死個人,偏生你這會子還想着這些?」

    換做往日,賈璉定會賠笑小意溫存一番。奈何今時不同往日,自打承了嗣,手中銀錢漸多,又屢屢得族中子弟奉承,脾氣漸漲之下,哪裏還耐煩去哄鳳姐?

    賈璉撤手冷哼一聲,道:「偏你累,我就不累?我守着鐵檻寺一日,逢人就問我何時要兒子。你若不想生,爺找旁人生去!」

    王熙鳳也不是個好脾氣的,聞言頓時惱了:「好啊,你找就是了,我不攔着!」

    素日積威尚在,賈璉心中沒底,只丟下一句「不可理喻」,抱了枕頭就往前頭去了。

    到得書房裏,尋了小廝興兒,自懷中尋了一副頭面來,悄然吩咐:「你去尋鮑二家的說說,就說事成之後,我這邊另有賞賜。」

    興兒領命而去,賈璉在書房裏兜轉好半晌,那興兒才躡足回返,興沖沖道:「二爺,成了!」

    興兒便道:「鮑二家的說二爺二更尾再去,她男人這會子正喝着呢,說不得一會子就醉了。」

    「好好好!」賈璉搓手連贊,隨即耐着性子枯坐書房裏,三不五時便會抬眼瞧上座鐘一眼。

    卻說鳳姐洗漱過,平兒正伺候着其洗腳。端坐繡床上,鳳姐越想越不對,忽而蹙眉道:「你那好二爺這會子說不得與哪個狐媚子廝混去了。」

    平兒噤聲不敢言語,鳳姐越想越惱,抬腳點了下平兒肩頭:「你去,瞧瞧他在沒在書房。」

    平兒欲言又止,卻知這會子王熙鳳在氣頭上,不好勸說,便只好應下。平兒將差事交給豐兒,起身往前頭尋來,不片刻到得書房前,便見內中燭影晃動,賈璉正趴在桌案上也不知忙活什麼呢。

    平兒正要回返,忽見賈璉起身,與一人交代了什麼,隨即興沖衝出得門來,朝着後頭鬼祟行去。再看房裏,那也不知是興兒還是誰的人,端坐書案之後,竟充起了賈璉來。

    平兒抿嘴不言,悄然綴上,眼見賈璉一路兜轉,半晌停在一處僕役院前,輕輕敲門。等了須臾,門扉推開,賈璉霎時間撲過去道:「小蹄子,爺這心裏不知有多急,怎地才開門?」

    那女子道:「他才睡下,不是說二更尾嗎?二爺怎地這會子就來了?」

    門扉關上,那女子又探頭左右觀量,平兒緊忙藏在樹後。借着內中燭光隱約瞧清楚,那女子乃是鮑二家的。

    平兒停在原處左思右想,拿定了心思方才回返。

    這會子王熙鳳已然躺下,眼見其歸來,忙問道:「如何?」

    平兒便笑道:「還說呢,若不是我搬出二奶奶來,只怕就走不得了。」

    王熙鳳頓時嗤笑道:「那豈不是遂了你的意?」

    眼見平兒臉上嗔惱,王熙鳳探手一勾,笑道:「今兒伺候不成二爺,那邊伺候伺候二奶奶如何?」

    平兒惱了:「再渾說我真去尋二爺了!」

    王熙鳳頓時咯咯咯笑個不停。

    晨曦微明,黛玉睜眼,便見自己個兒鑽在李惟儉懷中。想着在其懷中睡了一夜,黛玉不禁俏臉泛紅。略略錯開頭,便見李惟儉面容沉靜,呼吸安穩。

    打量好半晌,黛玉心下動容,只覺儉四哥為其所做繁多,她卻無以為報。不禁情動之下,悄然揚起小臉,循着那鼻息下輕輕印了下。待分開,又覺有些不夠,便又印了上去。

    忽而便見李惟儉睜眼,黛玉心驚之下待要躲,卻哪裏還躲得開?旋即便被李惟儉箍住脖頸,又撬開了牙關。

    (本章完)

    一筆閣 www.pinbige.com



第二百六十四章 偷腥  
相關:    近戰狂兵  驚天劍帝  網遊之九轉輪迴  紅龍傳記  娛樂帝國系統  
(快捷鍵←)上一章 ↓返回最新章節↓ 下一章 (快捷鍵→)
 
版權聲明: 好書友紅樓華彩第二百六十四章 偷腥所有小說、電子書均由會員發表或從網絡轉載,如果您發現有任何侵犯您版權的情況,請立即和我們聯繫,我們會及時作相關處理,聯繫郵箱請見首頁底部。
最新小說地圖
搜"紅樓華彩"
360搜"紅樓華彩"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59s 3.903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