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華彩 第一百八十六章 改稻為桑

    晴雯蹙眉納罕道:「十冬臘月的,這般天氣還放紙鳶?」

    李惟儉問過丫鬟那二人形貌,隨即心中有了數,說道:「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姨娘與紅玉還不曾回來?」

    晴雯道:「下晌出的門兒,說是今兒要盤賬,說不得晚飯口才能回返。」

    李惟儉便道:「那就讓茜雪陪着你去將那二人打發了。」

    晴雯應下,當即邁步而出。李惟儉也不曾落座,乾脆站在窗邊,雙手搭在暖氣上暖手。過得好半晌,晴雯這才回返,說道:「那倆姑娘我見過,就是那日會芳園裏撞見的。」

    晴雯面上帶着不喜,又狐疑看向李惟儉。

    李惟儉眨眨眼,說道:「你也知我不喜那等女子。」

    晴雯白了其一眼:「四爺這話說的您那身上的香氣可還不曾散去呢。」

    李惟儉賠笑道:「不就那麼一個嗎?你看我何時又招惹過旁的了?」

    晴雯癟嘴行過來,為李惟儉平整着衣裳,道:「這卻不好說了。那兩個姑娘瞧着與姨娘相差仿佛,可謂人間尤物,保不齊四爺後頭不動心。」

    李惟儉樂了:「不錯,都會用成語了。」

    「四爺!」

    「好好好,不說這個。她們再來,伱們去打發,總之與我無關就是了。」

    晴雯這才心下熨帖。至於李惟儉與司棋的事兒左右都這般了,管也管不得,那邊如此吧。只是那司棋若想要做姨娘,晴雯一準兒頭一個反對。

    晴雯為李惟儉捧了熱茶來,陪在一旁說道:「那二姐、三姐見了我,起初還有些不自在。後頭,那三姐就扯着我說閒篇。說什麼遠親不如近鄰,往後要多來往。她那心思明擺着呢,誰不知道?」

    「然後呢?」

    「然後還說,過幾日是其母親生兒,請了戲班子來,還叫四爺得空兒也過去熱鬧熱鬧。說算來算去,都是拐着彎兒的親戚。」

    李惟儉就笑道:「我可高攀不起,往後你不耐煩這等事兒,還是讓姨娘與紅玉去打發了吧。」

    臨近入夜,紅玉與傅秋芳乘着馬車回返。如今那廠子廠房大抵都有了,還建起了倒座房、後罩房供匠人們住宿。如今正用失蠟法鑄造、打磨各類機械的零件兒,這鐵錠、焦炭每日都要幾百斤,銀錢更是流水一般的花用出去。

    傅秋芳今日盤賬,看着只出不進的賬目,不由得憂心不已。因是下了心思,揪着幾處賬目錯漏,逼着兩個管事兒連連賠罪這才罷休。

    傅秋芳進得內中,褪去外氅,與李惟儉說過此事,轉而又說起了旁的來。

    「老爺,如今已是臘月,年關將近,這年節採買總要提前佈置了。還有親朋故舊,總要禮尚往來,老爺總要拿個章程才是。」

    李惟儉就道:「往來的不過那麼幾家,榮國府一份兒,老師一份兒,王爺一份兒,是了忠靖侯府也送去一份兒。」

    傅秋芳略略思忖,說道:「方才回來,我見有遼東來的排車,運了不少獐子、鹿,咱們家不妨採買一些,留待年節送禮。再有就是南貨綢緞、布匹,總要預備一些。」

    李惟儉笑着道:「這些你與紅玉、茜雪商議就是,她們二人出身榮國府,見慣了迎來送往,知道內中分寸。」

    傅秋芳稍稍鬆了口氣,道:「妾身戰戰兢兢老爺也知,妾身小門小戶出身,實在不知年節走禮該送何物。虧得茜雪與紅玉幫襯着,不然真真兒是不知從何着手了。」

    李惟儉扯過其手,將其帶入懷中,安撫道:「這些東西經歷過就懂了,誰也不是生下來就都知道的,你也不用如此小心。」

    「怎能不小心?外人笑話我是小,若笑話了老爺,可真真兒是我的罪過了。」

    「哈哈,你道合了禮數人家就不說我是暴發戶了?」

    傅秋芳就道:「咱們做的周全了,總免了被人挑了不是說嘴。」

    李惟儉便不再多言,只把玩着塗了蔻丹的手兒。過得須臾,李惟儉將方才的事兒說了,傅秋芳就問:「老爺是怎麼個章程?」

    「你出面兒婉拒了就好,尤家算不得良善人家,此番蓄意結交,怕是惦記着撬牆角呢。」

    傅秋芳面上狐疑,李惟儉笑着指了指自己,傅秋芳頓時啞然。

    是了,面前人如今可是打着燈籠還沒處尋的金龜婿。家資百萬不說,如今還封了爵。莫說是外人了,便是她這個枕邊人午夜夢回也有些難以置信。

    因是便道:「老爺既看不上那對兒姊妹,那妾身回頭婉拒了就是。」

    李惟儉愈發喜愛懷中的女子,因是雙手便不規矩起來。傅秋芳起初還任憑其施為,待其得寸進尺,這才抓住一雙怪手道:「老爺,不為旁的,總要愛惜些身子骨不若隔兩日再說?」

    李惟儉頓時訕訕收手。今兒與司棋折騰了半日,那妖精果然難以降服,如今李惟儉是空有賊心而無餘勇。

    轉過天來,李惟儉照例去到衙門點卯。捱到下晌未時,自衙門離開。想着幾日不曾看望老師,便吩咐丁家兄弟調轉方向,直奔嚴府而去。

    可巧,他方才到地方,老師嚴希堯便放衙歸來。二人進到書房裏,自有婢女上了熱茶,嚴希堯便道:「復生近來可曾看了報紙?」

    「老師說的可是火耗歸公?」

    臨近歲尾,首輔陳宏謀執掌朝局半載,如今終於有所動作。

    見嚴希堯頷首,李惟儉順勢問道:「老師如何看火耗歸公一事?」

    嚴希堯笑吟吟道:「太宗曾這般說過前明,官無世襲,然吏有封建。州縣之中,吏目父死子替,或得了頂身銀轉讓旁人,長此以往,吏目與豪紳勾結,縣令不過徒有其表,說了算的乃是地方豪紳。

    我朝雖歷次打擊地方豪紳,卻效用不大。朝廷收一分銀錢,派到下頭,那些吏目就敢收取十兩銀子。


    皇權不下鄉,雖說省了拋費,可卻苦了百姓。陳首輔提議火耗歸公一事,不過是暫緩之策。我隱隱聽聞,陳宏謀另有謀算。」

    李惟儉自是聽出老師言外之意,什麼謀算?自然是皇權下鄉。這等於是與士紳、宗族爭權,天下士紳能放過陳宏謀就怪了!

    李惟儉不由得贊道:「陳首輔好氣魄。」

    正待此時,管事兒的入內稟報,說有東南故人遞了名帖請見。嚴希堯接過名帖,略略掃量就是面色一變。

    李惟儉情知老師只怕不想自己見了此人,因是拱手道:「老師既然有客,學生先行暫避。」

    「嗯,復生莫走,過會子我讓人叫你。」

    李惟儉去到嚴奉楨的書房裏等了足足小半個時辰,那管事兒的才將其叫了回去。回得書房裏,抬眼便見老師嚴希堯愁眉不展。

    李惟儉問道:「老師,可是有麻煩了?」

    就聽嚴希堯悠悠道:「陳宏謀此人國賊也!」

    李惟儉大驚,問道:「老師何出此言?」

    嚴奉楨調轉身形,指着牆上掛着的大順輿圖道:「天下財富,半數出東南。陳宏謀此賊為行攤丁入畝之策,為籠絡江南士紳,竟欲行改稻為桑之事!自前明起,江南糧產就已不足,漕船運的米糧都是買自湖廣。

    如今改稻為桑,江南只怕遍地都是桑麻,無人種糧,只怕湖廣歉收,定會引得江南大亂啊!」

    無工不富、無商不活、無農不穩、無糧則亂。什麼年代糧食都是重中之重。老師罵陳宏謀為國賊,李惟儉心下理解,卻並非出聲附和,反倒站定哪裏若有所思。

    嚴希堯罵過之後,見李惟儉沒動靜,旋即納罕着看將過來。

    「復生若有所思,可是有什麼念頭?」

    李惟儉拱手道:「老師如此憂心,想必此事已無可挽回?」

    嚴希堯負手踱步道:「朝中半數新黨,且此事於東南士紳有利,老夫便是出言駁斥,只怕也奈何不得。聖人此時要用陳宏謀革除弊端,施行新政,料想便是心有顧慮,也會捏着鼻子認了。」

    李惟儉思量道:「如此,學生有兩策。一則,遷山東、河北佃戶、無地、寡地之民充關外——」

    不待李惟儉說完,嚴希堯就道:「此策早年就有人提過,奈何關外苦寒之地,關內百姓錯非不得已,實在不願遠走。如今關外生民百萬,不過蝟集在遼西、遼東,再往北都是沼澤、叢林,多有海西女真在此漁獵。」

    李惟儉頓了頓,又道:「二則,廣修水利。學生知道一物,乾涸後堅如磐石,用來整飭河道,拋費少不說,工期還短。若江南整修河道,行淤田之事,則新增良田,足以抵得上改稻為桑所損。」

    嚴希堯納罕道:「復生還有此物?」

    李惟儉道:「此物與三合土相類,不懼雨水沖刷。學生這幾日就尋了物什試着造出來,到時老師一看便知。」

    嚴希堯沒言語,好半晌才道:「那就這般,復生先造出來再說。改稻為桑一事牽扯重大,老夫要即刻入宮請見。」

    李惟儉當即應下,告辭而去。

    大順承襲前明,自然也與前明一樣被黃淮兩河折騰得苦不堪言。自前明黃河奪淮入海,其後又奪泗,直接導致下游淤塞,淮水紊亂,從而或旱或澇,災害頻發。

    黃河的泥沙使魯南的沂、沐、泅河不能入淮;蘇北淮陰以下入海河道被夷為平地,逼淮從洪澤湖南決入江;無數支流和湖泊被淤淺或被荒廢,整個淮河水系遭到徹底破壞。

    明中期人為地把黃河引入泗水南流,和淮河一起入海。可由於黃強淮弱,淮河下游積沙漸高,形成地上河。

    淮河不再成為一條暢通的水道,而在淮河較低地方,即在淮泗匯口以上的洪澤湖區,首先積水成一湖泊,把宋代以前各小湖連起來,成了如今的洪澤湖。

    李惟儉要推行工業化,可總要第一產業來支撐,否則根本就養不起那麼多的工業化人口。是以適當淤田、增產,方能有助於其推行工業化。

    這日李惟儉出得嚴府,又去了一趟內府庫房,要了些石灰、黏土、廢鐵渣,直把庫房一眾小吏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鬧不清楚這位李爵爺到底要鬧什麼。

    這庫房裏石灰倒是有一些,可黏土跟廢鐵渣這可是內府庫房,存那東西有什麼用?

    奈何王爺早有吩咐,不拘人家李爵爺要什麼,庫房都得想轍給淘弄到。當下幾個小吏打馬去了騾馬市,又去城中鐵匠鋪搜羅,好歹是將東西給湊了出來。

    李惟儉將東西裝在馬車上,轉頭又問內府在京師左近有沒有磚窯

    匆匆幾日,許是窯溫不夠,李惟儉試了兩回,造出來的水泥意思都不太對。又過兩日,好歹造出了有那意思的了,這日便趕忙到得嚴府,卻見都察院御使詹崇也在。

    三人到得書房敘話,甫一落座,詹崇便怒氣沖沖道:「聖人糊塗了,改稻為桑這等事怎能贊成?此舉雖可充盈國庫,可民以食為天,糧產不足,來年江南必鬧饑荒!」

    「此言太過絕對。」幾日不見,老師嚴希堯面上再不見那日的惱怒,反倒笑吟吟的成竹在胸。聞聽詹崇此言,便道:「我來問你,國庫為何空虛啊?」

    「自是上下貪鄙,朝中滿是蠹蟲!」

    嚴希堯笑道:「蠹蟲成災,總要避其鋒芒,先保住自身方可與其周旋啊。」

    李惟儉觀量着嚴希堯,與其對視一眼心下就有了數。老師那日得了信兒就進宮面聖,莫非是早就與聖人計議停當了?

    嚴希堯瞥了其一眼,旋即對詹崇道:「你這般年歲,怎地還不如復生沉穩?」

    眼見詹崇看過來,李惟儉就笑道:「老師莫要抬舉我,我這分明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啊。」

    說話間自袖籠里抽出兩個錦囊來遞將過去:「老師,便是此物。」

    詹崇心下納罕,就見錦囊展開,嚴希堯先是拿出塊硬邦邦的石頭來,跟着又從另一錦囊倒出來些許灰白粉末。

    嚴希堯抄起石塊捏了捏,入手堅硬,旋即點過管事兒的:「去,尋個錘子來砸一砸,看看此物與石頭比到底哪個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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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改稻為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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