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官道上柳樹成蔭,暖風襲人,在往潁州去的官道岔口上。
周寅含笑向仇駿告別,「咱們就在這裏別過,這一路仇堂主對在下照顧得十分周到,你費心了,多謝!」
仇駿的棺材臉萬年不變,「不謝。」
周寅一路過來嫌騎馬太累都是坐在馬車上,剛才特意從車上下來舒展下筋骨順道向仇駿告別,看仇堂主保持了一貫的冷峻做派,言簡意賅,沒有閒聊的意思,便點點頭轉身準備回馬車上繼續趕路。
他一轉身,仇駿倒開口了,「曜菡公子這次為什麼特意要和我同行?」
周寅回頭挑眉,「你怎麼知道我是特意要和你一起走?」
仇駿看着他,目光深深,「我頭一日才定下來去湘西,你第二日就提出要往同一個方向的潁州來,我覺得太巧了些。潁州那小詩會很不值得一去,你要做學問大可往京城走。」
周寅大方承認,「好吧,你說是就是,其實我自己出來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旅途勞頓,跟着仇堂主一起我能舒服點。」
仇駿眼角隱隱抽搐,「你的意思是之所以和我一起是因為路上能多幾個人伺候你?」
周寅笑得讓人牙癢,懶洋洋地道,「不錯。」
仇駿胸口起伏一下,「曜菡公子這可是多此一舉,你直接去和莊主說,讓他多派兩個人手給你,他定然能答應。」
周寅卻道,「不!第一我不願去向他開這個口;第二我覺得仇堂主雖冷麵冷心,但對我沒有惡意,讓你的手下照顧我我比較放心。」說到這裏微微側頭,看着仇駿露出絲疑惑,「其實我一直有點不明白,仇堂主一向鐵面無私,輕易不對任何人假以顏色,為什麼對我倒挺好?」
最近天氣暖和,曜菡原本蒼白清秀的臉上多了絲血色,仇駿總覺得他一顰一笑間有些不一樣起來,也說不準是比之前有什麼大不同,反正是風采十分之動人,習慣性地側開臉,不去直視,只簡單答道,「有魄力自己一掌震穿氣海穴,我敬你是個人物!」
周寅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十分驚訝,收起了臉上那絲懶洋洋的笑意,「仇堂主,我原本以為是你看上我了。」
仇駿難得的尷尬起來,「我——」我了一下又沒了聲音,並沒有替自己辯解,隨後眼神犀利起來,「怪不得我總覺得曜菡公子對我的態度有些怪,你這一直是在戲弄我?」
周寅竟然點頭承認,>
仇駿臉色一白,隨即冷笑,「我還道曜菡公子頗有風骨,是個人物,原來也不過如此,是個行事輕浮淺薄之人。」
周寅認真道,「仇堂主,之前那樣對你是我的不是,不過我現在不打算多說什麼,你耐心等等,如果我能活到五十歲,就一定登門道歉。」
仇駿從沒聽過這樣的奇談,道個歉要等這麼多年,皺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周寅告訴他,「我不是生來身體就這般差的,是當日在九幽堂的地牢裏耗到油盡燈枯,然後氣海穴上又重重挨了一掌所致,前面受的那些傷自然怪不到仇堂主頭上,但最後那一掌雖是我自己打的卻也是因你而起,這總沒錯吧?孔大夫說我今後若是保養不好就定是個短命鬼,所以我說若是能活到五十歲才去登門道歉。否則的話我只戲弄你幾次根本算不得什麼,實在沒必要有歉意。」
這是實話,只不過之前周寅從來沒有明說。
仇駿顯然被打擊到,臉色蒼白,默默看他半晌,最後輕輕一點頭,「你路上小心,我——我先走一步了。」抬手又叫過自己的兩個得力屬下,吩咐,「你們不用跟我去湘西了,跟着曜菡公子去潁州,一路上都聽他的吩咐,小心照顧着,不許有閃失。」
周寅其實不想要他這兩個人,帶在身邊會礙事,但看仇駿的神情又有點不忍拒絕,只得收下。
回到馬車上,讓車夫穩着點慢慢走,捲起車窗上的竹簾,讓暖融融的小風吹進來,一路欣賞官道旁的綠柳野花,越走越愜意,總算是遠離了麒麟莊這個倒霉地方了。
仇駿與他相反,一路氣息陰鬱地趕到湘西,辦完元昶交代的事情後又再一路氣息陰鬱地趕回麒麟莊,到了麒麟莊後卻驚悉向來沉穩的莊主正在大發脾氣。
忙去見元昶,進了元昶的書房就是一驚,只見自己派給曜菡的那兩個屬下還有送他去潁州的馬車夫三人一排跪在地上,全部一臉倒霉相,被莊主的怒氣壓得抬不起頭來。
上前一步,小心問道,「莊主,這是怎麼了?」
元昶已經盤問了這三人半天,卻是毫無頭緒,抬手捏捏眉心,沉聲道,「曜菡在潁州甩開了他們,沒有回來。」
仇駿陡然睜大眼,瞪向自己那兩個屬下,怒道,「你們怎麼做事的!」
那兩人十分委屈,「堂主你只讓我們好生照看着曜菡公子,沒說要看住他阿,我們也實在想不到他會不告而別!」
仇駿追問,「他是怎麼甩開你們的?」
那兩人道,「頭天去詩會回來後曜菡公子說是累了,要早點休息,我們晚上便沒敢去多打擾他,結果第二日一早他就已經不見,只讓小二帶話給我們說他要去尋個適宜修養的地方常住,不會再回麒麟莊,讓我們自行回來。我們後來數日幾乎把潁州城翻過來也不見曜菡公子的蹤跡,只怕他是早就離開了潁州,我們無法只得回來稟報莊主。」
仇駿真是萬萬沒想到還會有這種事,只覺得心中陣陣發涼,那人竟這麼瀟灑就走了,再不回來麒麟莊!
抬眼去看元昶,只見他已經沒有再發火,只是臉色十分陰鬱,眼神深沉得不見底,不知在想些什麼。
======
鶴鳴山,歸藏宮。
摹光頂上黑壓壓的全都是人,自從歸藏宮的雲鼎宮主數月前傳下宮主令後,歸藏宮派駐在外的各路人馬悉數陸續回山參加歸藏宮左護法的授受大典。
左護法在歸藏宮是個十分特殊的存在,並不是每一任宮主在位時都有,上任老宮主在位期間左護法之職就一直空懸,不是老宮主不想設左護法,而是一直沒有合適人選。
想做歸藏宮左護法,首先要能攻破十長老聯手的防禦大陣,攻破之後才有資格爭奪左護法之位!光這一個條件就篩下去無數的人,上任宮主在位時一個能攻破十長老大陣的人都沒能出現過,歸藏宮自然也就沒有了左護法。
現在這位雲鼎宮主是半年前方才繼位的,如今宮中新舊交替的諸般事宜都已經妥當就按照舊規召集徒眾遴選左護法。
十長老的陣法在摹光頂上已經擺出來兩日,上來一試身手的人不少,但能攻破大陣的人至今一個未出現。
雲鼎宮主高高坐在主座上,看似姿態慵懶,一臉孤傲淡然,其實他身邊熟悉他的人已經曉得,宮主不停地在輕敲雲龍扶手椅的把手,那是心中有些不耐並擔心的表示。
這一位的脾氣十分邪佞無羈,新任宮主不久就威懾得眾人俯首帖耳,因此周圍的一眾侍從護衛們都小心翼翼,誰也不敢亂發出聲響惹到了他。
可惜他們把近處都控制好了卻管不了遠處,遠處摹光頂的入口處忽然響起一陣嗡嗡的議論聲響,遙遙只見一頂青色的軟轎被人۰大刺刺地從山路上抬了上了。
摹光頂是歸藏宮重地,此時又聚集了從宮主往下,宮中所有的重要人物,竟有人敢這樣大模大樣地坐轎子上來,簡直是匪夷所思。
雲鼎宮主目光一沉,問道,「怎麼回事?」
有負責看守山道上下的守衛氣喘吁吁急跑來稟報,「是宮中的弟子要下場一試。」
右護法立刻踏上一步質問,「怎麼這個時候才來,隸屬哪一部的?宮主在此他怎麼竟敢如此無禮!」
那守衛搖頭道,「不知道。」
右護法怒道,「找死!不知道如何能放他上來?」
那守衛顫聲道,「他手中有一塊宮主親授的萬聖令,我們不敢攔。」
右護法一愣,轉頭去看雲鼎宮主,「宮主>
雲鼎姿勢不動,隻眼中露出些許趣味,「有意思,本宮繼位以來還從未發過萬聖令,難道是師傅他老人家發出去還未收回來的?」擺手命那守衛退下,對眾人道,「看看便知道了。」
一起望向場中,只見青色軟轎一直被抬到比武台的邊緣才停下來,細看便發現那頂轎子質地一般十分普通,而兩個轎夫停下後便使勁擦汗,遮掩着四處打量,神色間滿是惶恐,動作一看便知是普通山民,不會武功,這可有意思了,膽敢用這個排場坐着轎子上摹光頂人竟連個像樣點會功夫的侍從都拿不出?這是什麼路數?
軟轎的青色帷簾挑開,裏面探身走出個身姿清瘦的年輕人,先四周看了看,然後才抬起臉朝着雲鼎宮主一點頭,一張雪白清秀的臉龐上帶了點孤高清淡的笑意。
雲鼎宮主坐直身子,臉上的邪佞孤傲一掃而空,愕然道,「師弟——?!」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6s 3.892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