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說,此時他應該打開城門,迎接曹軍入城,但到了這個關頭,他反而有些猶豫了。
曹操進了城,會不會對自己卸磨殺驢?
他這略一遲疑,背後的鐘繇已經上前,出聲道:「將軍,天子親封的四方將軍已經死了。」
張燕悚然而驚,張楊死了,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咬的牙齒咯咯作響,然後猛然舉起手來,大吼道:「開門!」
城門打開,典韋揮舞雙戟沖入,躲閃不及的懷城兵士紛紛被其刺倒,隨後趕來的曹仁見了,喝道:「使君就在後面,切勿橫生枝節!」
典韋這才稍稍收斂,曹軍兵士呼啦啦湧入城中,不多時便控制了城門,張燕下了城頭,和曹仁相見了,曹仁剛安慰張燕几句,城門遠處大軍便趕了過來。
曹操一馬當先,進了城門,他看到張燕,翻身下馬過來,握住張燕的手道:「將軍真乃吾之良將也!」
「操必保將軍前程!」
張燕連忙下跪拜謝,曹操將其扶起來,做痛心疾首狀,「天子如今被身邊佞臣蒙蔽,導致天下紛亂不休,漢室積弱,實乃國之不幸!」
「今將軍識得大義,還請助操滌盪朝廷,清滅奸佞!」
曹營眾人一起出聲大吼,張燕趕緊道:「願為使君效死!」
曹操頗為滿意,點頭道:「還請將軍引路,抓捕禍亂朝綱之人!」
劉協屋內,董承等人正在議事,吳碩出聲道:「在懷城南面,溫侯和袁術已經開戰數日,頗為佔據優勢,將袁術軍完全阻住。」
「現在正是出城趕往東南,繞開交戰地點,直下豫州的大好時機!」
種輯也附和道:「陛下宜早做決斷,馬騰韓遂軍正在往懷城趕來,多則十幾日,少則六七日,到時候兵臨城下,我們便走不了了!」
眾人紛紛出聲,劉協臉上顯出不豫之色,「朕這次做的事情,瞞着溫侯,做得頗不厚道,如今我們棄城而走,是負了他啊。」
董承出聲道:「陛下,這事情瞞着溫侯,不就是因為他部下口風不密,各懷異心麼?」
「若是我們南下的事情被其部下泄露,則我們南下的計劃將會落空,這也是不得已之舉啊。」
「何況我們這次南下,也不會拋下溫侯家眷,只要將其帶着,路上派人知會溫侯,溫侯定然會體會我們苦心的,斷後護送的!」
「陛下,事不宜遲,眼下都準備的差不多了,今日便可動身南下,三五日時間便可以繞開袁術軍,進入豫州境內,到時候馬騰韓遂無法渡過黃河,等我們和劉備孫策匯合,將不再受制於袁氏和曹操!」
眾人也是紛紛出聲,「請陛下早做決斷!」
劉協聽了,起身走了幾步,霍然道:「好!」
「現在你們分頭行事,馬上動身!」
眾人大喜,劉協又對董承道:「你去找張燕,讓他務必保證車隊安全。」
董承聽了,拍着胸脯道:「陛下放心,我前日已經密會過他,雖然沒有透露計劃,但已是讓其做好整軍準備,此人沒有跟腳,斷不會有別的心思!」
眾人皆是心懷大暢,正待出門行動,房門卻被急促的敲響。
董承過去把屋門打開,發現是自己先前安排在城中的眼線,正一臉驚惶之色,便有些不悅道:「什麼事情這麼慌張?」
那眼線急道:「將軍,大事不好!」
「曹操帶軍突襲城門,張楊死戰被殺,張燕打開城門迎敵!」
「什麼!」眾人聽到後,頓時大驚失色,劉協面色蒼白,疾步走來,按住那眼線肩膀,「你是說曹操入城?張燕叛了?」
那眼線點了點頭,說道:「是」
隨即他一頭栽倒在地上,眾人看時,見其背上插着一支箭,大片的血污已經滲了出來,董承連忙將其翻過來時,發現其已經氣絕身亡。
此時寢宮之外的街道上,震天的喊殺聲響了起來,傳入眾人的耳中,仿佛一張無形的大網罩住了眾人,讓其動彈不得。
如今一招輸,滿盤輸,自己這邊兵士肯定都被張燕控制,如今大勢已去,哪還有什麼翻盤的手段?
鄴城之中,等袁熙趕回宅邸時,發現沮授已經等在廳堂裏面,拿着一把茶壺,正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飲。
袁熙走了過去,坐在沮授對面,面色沉重道:「先生,本初公去了。」
沮授微微一怔,隨即起身,把手中茶杯舉起,傾瀉在面前地上,「這一杯茶,便當做是祭奠本初公了。」
他喟然長嘆,「本初公逃出長安時,只是渤海太守,後來兵不血刃從韓馥手中取得冀州,方才有了自己的兵馬。」
袁熙出聲道:「次皆賴諸位先生之功。」
沮授搖搖頭,「荀諶逄紀他們出力多些,我也只不過是隨波逐流罷了。」
「之後本初公先後打退黑山軍,孔融陶謙,公孫瓚,在冀州站穩了腳跟,我還以為十年之內,中原都會是本初公的。」
「我一度甚至覺得,他才是那個終結亂世之人。」
「可惜,人卻戰勝不了命定的壽數啊。」
袁熙沉聲道:「天下要亂起來了,但在這之前,我想去懷城一趟。」
沮授悠然道:「晚了。」
袁熙眼神一沉,「先生是不是早就猜出來了什麼?」
沮授悠然道:「懷城有什麼東西,是使君勢在必得的嗎?」
袁熙出聲道:「最初奉迎天子的提議,不是先生提出來的嗎?」
沮授點頭道:「沒錯,我至今認為,那是個我曾經想出的最好計策之一。」
袁熙疑惑道:「那現在?」
沮授嘆道:「因為這一次,讓曹操先動手更好。」
「奉迎天子,需要大義,不然便會被天下詬病圖謀不軌,先前公子的大義,是從李傕郭汜手中解救天子。」
「那這次的大義是什麼?」
「懷城發生了什麼事情?」
袁熙苦笑道:「先生明知故問,曹操沒有出現在鄴城戰場,肯定是去懷城了!」
沮授道:「伯言說的?」他見袁熙點頭,啞然失笑,「伯言多此一舉,只會亂了公子之心。」
他開口道:「公子是想阻止曹操,去挾持天子?」
「但一是已經來不及了,二是公子若想拿到大義,定然要先等曹操坐下天怒人怨之事,方好出兵,不然師出無名啊。」
「而且曹操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這這種事情,必然有所防備,說不定以逸待勞,等着公子自投羅網。」
「到時候黃河南岸的曹軍尾隨包夾,單憑公子,能擊退曹軍嗎?」
「更何況那邊還有已經和曹操聯手的袁術及馬騰韓遂兩支軍,公子能打得過他們?」
袁熙語塞,過了一會才道:「難道就眼睜睜看着曹操挾持天子離開,我什麼都無法去做?」
沮授嘆道:「曹操此人,計謀深沉,這幾次聲東擊西的調動,連我也大不如他。」
「公子,咱們不能被其牽着鼻子走了,那邊不過就是個天子而已,好好把冀州現在事情處理好,才是正途。」
「不然以我們現在的實力,若是兩邊都想要,兩邊都拿不到啊。」
袁熙不得不承認,沮授的話是對的,他不甘心道:「但是懷城之中,我們還有不少盟友,比如那溫侯」
沮授沉默了一會,說道:「公子現在麾下的將領,不見得比溫侯差了,甚至還猶有勝之。」
「還是說,公子只是因為和溫侯有親,才想着去想幫?」
「公子的屬下知道了公子因私廢公,會怎麼想?」
袁熙呆住,他突然發現,其實自己的謀士們都覺得,呂布對自己來說,是個拖累。
呂布雖位高權重,但名聲不好,自己這些屬下,怕是覺得自己收服呂布,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吧?
他澀聲道:「那依先生之計,如今我們呆在鄴城,反而是好的?」
沮授搖頭道:「不,我覺得我們返回幽州更好。」
「本初公既去,已經無人壓得住袁譚,也稱遲早會陷入爭奪大戰。」
「即使公子能壓得住兩人一時,還能壓得住兩人一輩子不成?」
「到時候兩子相爭,曹操必然趁虛而入,那個時候,才是公子入場的最佳時機。」
「當然,更壞的情況是,袁譚已經和曹操聯手,謀奪冀州。」
「但無論發生那種情況,公子的兵力,都不足以應對這三方,所以鄴城已經不適合呆了。」
「曹操要是動作快的話,怕是已經挾持了天子,同時將兵力調遣到了冀州方向。」
「如果真是這樣,接下來公子如何選擇?」
袁熙在一瞬間動搖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退回冀州幽州邊境,可能真的是最好的選擇!
他低着頭,苦苦思索起來。
沮授見了,也不出聲,悠閒自得地喝着茶。
過了好一會,袁熙抬起頭來,目光逐漸堅定起來。
「我知道先生說的都是對的。」
「但即使如此,我還是想去懷城試一試。」
沮授放下手中茶杯,「能問下理由嗎?」
袁熙出聲道:「我覺得漢廷的很多大臣,都是難得的天下棟樑。」
「他們不應該就這麼死去,我想拉他們一把。」
「何況如果我不出手,天下還有誰能幫他們呢?」
沮授聽了,臉上露出了極為複雜的神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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