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喬低着頭,她的手腕同樣感到發酸,因為她足足磨光了兩塊松墨,但她的眼裏卻是情緒極為複雜,夾雜着震驚和欣喜。
因為長絹上的那首長詩詞。
能親眼看到如此長詩誕生,還親自參與其中,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機緣,而且大喬一眼就能看出,這首長詩是可以成為傳世之作的!
袁熙見眾人呆呆不說話,心道難道這個時代,這樣的樂府詩很多,只是後世沒有流傳下來嗎?
沮授最先出聲道:「公子說,這是別人寫的?」
袁熙聽了說道:「確實,我也是從別人那邊抄來的。」
沮授咳嗽一聲,「公子是不是隱瞞了什麼?」
「且不說這詩中發生的事情,都是近幾日發生的,裏面字字如同親歷,除了公子,又有誰能如此深入參與此事?」
「公子周圍,又有誰能那麼快寫出這麼一首長詩?」
「這將近兩千字的詩,公子又是如何背下來的?」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看向袁熙的眼裏,透出了一股公子何必如此的味道。
袁熙乾笑道:「真的不是我寫的」
大喬出聲道:「那是何人所寫?」
「公子這幾日都在府中,那想必是周圍親近的人了,府里誰能寫得出來?」
「而且從劉姐姐投水到焦郎君自縊,在場的人只有府君和呂夫人吧?」
眾人看向一臉無辜,忽閃着大眼睛的呂玲綺,絕對不是她!
袁熙只得道:「這人的名字,我也不清楚」
「呵呵呵呵,」眾人一起發出了嘲笑的聲音,撒謊也不會撒!
你要人前顯擺也就罷了,非要欲蓋彌彰,這是什麼心態啊?
袁熙看到眾人鄙夷的目光,欲哭無淚,我說個真話都這麼難嗎?
孔雀東南飛這詩,作者名字確實沒有流傳下來啊!
劉氏面色複雜,出聲道:「使君這詩堪稱傳世佳作,但妾有一事不解。」
「妾和阿母及郎君私下的對談約定,旁邊並無外人,使君如何得知?」
她看向焦仲卿,「難不成是郎君告訴使君的?」
焦仲卿聽了,忙道:「我並無一字一句和使君提及家中之事。」
眾人聽了,心道這倒確實很奇怪!
結果沮授和陸遜雙雙失聲道:「觀星?」
「使君的觀星之術,已經神乎其神如此了嗎?」
袁熙看到眾人投過來的驚訝目光,完全放棄了掙扎。
罷了,隨便你們腦補吧,我擺爛了。
他起初真的只是覺得可惜,想着若是改變了劉蘭芝和焦仲卿的命運,可能這首流芳千古的孔雀東南飛,便不再現世了,所以才默寫了出來。
結果重重誤會之下,所有人都相信這首詩是自己做的!
說來也是,能寫下將近兩千字長詩的人,哪有那麼好找?
算了,反正後世寫孔雀東南飛的作者名字也沒流傳下來,也不算自己故意偷詩吧?
沮授捋着鬍鬚笑道:「老夫數年前可是被公子騙過了,璞玉藏於頑石,終有現於天日的時候,天下的事情,還有公子不精通的嗎?」
「此詩一出,公子才名,當可和曹孟德媲美了,而且據老夫看,曹孟德那些詩,多有良莠不齊者,有捉刀代筆之嫌。」
「被殺的邊讓,就屢次對外人說曹操抄了他的詩,其之後被曹操滅門,也未嘗沒有這個原因啊。」
陸遜聽了,點頭道:「此事我也有所聽聞,曹公此舉,頗有欲蓋彌彰之嫌。」
「相比之下,公子這千字長詩,才是名副其實,想作假也做不來。」
見眾人篤定此詩是自己所寫,袁熙放棄了辯解,對劉氏和焦仲卿道:「我寫這首詩的目的,還是將兩位死去的事情坐實。」
「說實在,兩位如今的處境已經成了個死局,若是死了,自然一了百了,若是沒死,後面的麻煩事情便接踵而來。」
「而我讓讓人傳唱此詩,廣為流傳,天下人必然會對兩位的遭遇產生同情,到時候時移世易,將來兩位即使身份暴露,想來也有轉圜餘地吧。」
劉氏和焦仲卿聽了,面露感激之色,對袁熙拜道:「深感使君大恩,無以為報!」
袁熙微微點頭,「我會給你兩人另行安排個身份,到皖城東北的舒縣安家。」
「當然,前提是汝二人做好了拋下一切,重新開始的準備。」
「我兩日後便要離開,在此之前,伱二人若是想通,可隨時來找我。」
劉氏和焦仲卿相視一眼,對着袁熙深深一拜,各自回屋去了。
袁熙見自己該做的都做了,對小喬道:「把絹布捲起來,我讓人把其送到李術府上,讓其張貼於府衙門口,讓人觀看傳唱。」
大小喬嚇了一跳,一同失聲道:「這怎麼可以!」
袁熙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又怎麼了?」
大喬面露惋惜之色,仿佛在責怪袁熙暴殄天物,「公子之前有沒有寫過這首詩?」
袁熙搖頭道:「沒有。」
小喬搶着道:「那此絹可是原本,詩書俱是一絕,怎麼能輕易送人,還任其曝曬?」
「我和姐姐再抄一份,這份留下如何?」
袁熙苦笑道:「哪有你說得這麼好,說來我有位夫人的字,比我好到不知哪裏去了。不過既然兩位堅持,那隨便你們好了。」
小喬聽了,摸着手裏的詩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袁熙會意,笑道:「你若喜歡,自己留下好了。」
小喬這才歡呼一聲,抱着絹布就往屋裏跑了,大喬看到,心裏頓時一陣失落,有些幽怨地望了袁熙一眼,跟着小喬去了。
呂玲綺見了,用胳膊肘子搗了搗袁熙,「詩只有一份,美人卻有兩個,這下不好分了吧?」
袁熙硬着頭皮道:「夫人想到哪裏去了,這東西不過尋常之物而已。」
呂玲綺見袁熙嘴硬,心中冷笑,她可太了解袁熙了,對方悶騷得很,說是持之以禮,其實是眼界早養刁了,不是相當出類拔萃的美女,根本打動不了他。
大小喬這種絕世美女,袁熙這淫虎要是心裏沒有小九九,那才怪了!
想到這裏,呂玲綺心中得意,讓夫君你到處沾花惹草,其實大小喬這些日子,早被自己趁機佔了不少便宜,夫君你來晚了!
小喬回到房裏,展開長絹,口中默默吟誦着詩句,越讀越覺得字字珠璣,她愛不釋手地把玩着,越發喜歡了。
大喬跟着進來,出聲道:「使君把如此珍貴的東西送出,看來是頗為看重小妹呢。」
小喬聽出了大喬話語中的一絲酸意,心裏更加得意了,嘿嘿笑道:「姐姐要是來看,妹妹我也不會藏私的,嘿嘿!」
大喬氣得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你的公瑾哥哥呢?」
小喬臉色一暗,嘴硬道:「公瑾哥哥是誰?」
「咱們都是不出深閨的良家女子,沒見過外面男人,姐姐不要亂說啊。」
大喬見小喬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總覺心裏酸溜溜的,便道:「使君那晚去找小妹,你們二人是不是」
「絕對沒有!」小喬矢口否認,「怎麼可能!」
她隨即反應過來,反擊道:「姐姐說的是那一晚?」
「姐姐怎麼知道的,難道姐姐?」
大喬被問得啞口無言,只得道:「算了,你心中有數就好。」
「使君過幾日就要離開了,你要想要做什麼,就去做吧。」
她轉身離開,卻聽小喬在背後道:「那姐姐呢?」
大喬身子停住,說道:「不用管我,做你的便是。」隨即快步離開。
小喬望着大喬離去的背影,心道姐姐你真的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而且不說好了一起抄詩的嗎,你倒先走了,難不成這麼多字讓我一個人來抄啊?
小喬望着前面的絹帛,腦殼開始痛了起來。
次日,一匹寫滿詩句的長絹,在城守官衙門前的牆上貼了出來。
有路過的士子進過,駐足觀看,只看了幾句,便面露驚訝之色,趕緊招呼同行的夥伴一起觀看。
眾人口中念着詩句,不時發出激賞讚嘆聲來,然後招呼熟識的人過來觀看。
很快官衙前面的人越聚越多,到後面人山人海,眾人口中都在流傳着這首名為孔雀東南飛的長詩。
而且很快便有人發現,這是一首樂府詩,是可以譜曲唱出的,很快雕欄酒肆之中,便有歌女譜了曲子,然後隨着越來越多的歌女傳唱,這詩便很快廣為流傳開來。
廬江郡屬於後世的吳語區,沿江商路繁盛,商民富庶,很快這首長詩便沿江擴散開來,而劉氏和焦仲卿的故事,也開始流傳於大江南北。
最後和詩中寫的一樣,劉焦兩家將兩人的棺木合葬,不過其中並沒有人便是了。
李術也借着這首詩洗刷了名聲,對袁熙自然感激不盡。
而劉蘭芝和焦仲卿最後還是下定決心,一起去舒縣隱姓埋名,重新生活去了。
整件事情之中,只有焦母毫不知情,她經歷了失去孩子的悲傷,雖然李術安排了奴僕贍養,但這事情對其也是不小的打擊,也算是對她的一點懲罰吧。
不過袁熙也沒有把話說死,只對焦仲卿說,今後幾年等事情風波平定,可以暗自去探望焦母,就看其怎麼想的了。
諸事已了,袁熙終於要動身離開皖城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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