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黃蓉出城瞞天過海張晴開店趁火打劫
上回說道班八思劫獄、郭靖失蹤。黃蓉向襄陽太守呂文煥要人,呂文煥左右為難,蒙古兵見襄陽城混亂,郭破虜撤兵,趁機攻取房州城。
呂文煥心想:反正遲早要面對的,晚解決還不如及早解決。於是呂文煥聚集眾將領商議對策,眾人見郭靖無辜慘死,內心頗寒,對朝廷陷害忠良、自毀長城的作法頗為不滿。但事已至此,眾人也無可奈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暫時解決這燃眉之急,才是上策。
襄陽眾將領經過仔細商量後,一致認為必須讓主帥親自出面,才能平息事端。呂文煥無法,只好派人先將把耶律齊叫來,臉含悲戚地說道:
「郭大俠慘死於獄中,經查是被蒙古人派來的西藏高僧班八思所害。對於郭大俠的慘死,我們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呂文煥又說:
「郭大俠慘死獄中,照理應該屬於為國捐軀,申報朝廷給予嘉獎和封號。只是郭大俠乃帶罪之身,上報朝廷反而不美。因此襄陽眾將共同決定厚葬郭大俠,為他立碑作傳,以彰其守衛襄陽的義舉。請您務必好好把我的這個意思向您岳母黃女俠稟明,並請她節哀順變。」
耶律齊聽說岳父的死訊,哽咽不語,呂文煥委派郭靖的好友,都統牛富陪着郭破虜,來到郭府,向黃蓉稟明緣由。黃蓉聽到這個消息,沉吟不語,臉上現出了少有的平靜,她默默地起身,走進內室,不一會兒,裏間馬上傳出撕心裂肺的哭聲,似乎是很多女人抱着哭成一團。這哭聲,淒悽慘慘悲悲戚戚,耶律齊等聞之,無不泫然淚下,都統牛富心驚肉跳、坐臥不寧。
不一會兒,黃蓉在郭芙和郭襄的攙扶下,身着一襲白色粗布衣服,鬢邊戴着一朵白花,臉上淚痕猶自未乾。牛富急忙站起來,勸道:
「嫂夫人節哀順變,現在大敵當前,大哥生前也是一個忠肝義膽的英雄豪傑,我們苟活着的人應該以大局為重,能夠秉承郭大俠的遺志,方能勠力合心,驅逐外敵,保襄陽城平安。」
黃蓉臉色一端,向牛富躬身行禮。牛富急忙還禮。黃蓉哽咽着說:
「都統大人是我亡夫的生前好友,未亡人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護送其遺體離開這個讓人傷心的地方,將他遺體安葬在桃花島上,請都統大人代為周旋。」
牛富滿口答應,黃蓉又提出要面見呂文煥。呂文煥無法,只好硬着頭皮答應接見。
黃蓉在耶律齊和郭襄、牛富的陪同下,坐着轎子來到襄陽帥府。呂文煥又把上面的話不厭其煩、小心翼翼地傳達給黃蓉,硬着頭皮等着黃蓉發怒。
誰知黃蓉說道:
「未亡人會想辦法要回我夫君的頭顱,好好地給他安葬。想我夫君本是一介平民,為了襄陽城老百姓不遭塗炭,捨身取義。不求名,不求利,只求天下太平。於今慘死於獄中,未亡人只求護送其遺體往桃花島,讓他魂歸故里。」
說完,止不住珠淚晶瑩。
呂文煥原本以為黃蓉會突然發難,要他償命。想不到很難處理的事竟然如此順利,不禁喜出望外,說道:
「黃女俠如此通情達理,呂某十分欽佩,請黃女俠節哀。黃女俠回桃花島時,我會派兵保護你們全家大小的周全,路上一應需求均由我呂某承擔。」
黃蓉哽咽着道:
「不勞大帥費心,一切均由犬子破虜打理。」
呂文煥本來也擔心派兵護送,會有人說三道四,現在一聽黃蓉如此好說話,更是大喜過望。吩咐手下從府庫里調撥黃金五千兩,絹五十匹,送給黃蓉,黃蓉拜謝。
耶律齊帶領丐幫弟子把無頭屍體好好裝殮,運回郭府。第二天,黃蓉率領一家大小,騎馬坐轎,裝載棺材,浩浩蕩蕩地出了襄陽城。
襄陽百姓聽說郭靖郭大俠受人冤枉,慘死於獄中,無不垂淚流涕,佇立路旁,目送郭靖的靈柩離開襄陽。
郭家一走,丐幫弟子也南移,其他被郭靖廣發「英雄帖」邀請來的武林人士,也不願呆在襄陽,如樹倒猢猻散,紛紛離去。襄陽城經過這麼一鬧,變得死氣沉沉。
黃蓉一行甫離襄陽城,覺得如此浩浩蕩蕩南行,過於張揚,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決定分開行走。一路由郭破虜帶領,主要護送黃蓉和郭襄;一路由大小武兄弟帶領,帶着郭府僕役;另一路由耶律齊率領丐幫弟子,護送靈柩。由於郭芙有孕在身,也跟在耶律齊這一路。
且說郭破虜這一路,行走了一天,來到了襄陽城南方的一個市鎮,名叫清風鎮。在清風鎮南端的一家客棧時,黃蓉見天色已晚,吩咐在此歇息。郭破虜先去店小二要了兩間上房,黃蓉命人小心翼翼地把轎子抬到房門前,支開眾人,然後與郭破虜從轎子上抬下一個全身纏滿白布、只露出一個眼睛的人來。
這個人怒眼圓睜,怔怔地看着黃蓉。黃蓉輕輕地說道:
「靖哥哥,我知道你怨我。你想想,別人這麼冤枉你,你還想替他賣命?等你完全康復了以後,我再炒幾個好菜補償補償你。」
這個人就是郭靖!
原來那晚班八思去襄陽城劫獄,救自己的徒兒,剛到天牢,就被守在周圍的丐幫弟子發現。黃蓉早就料到會有人來救藏邊三魔。馬上吩咐老頑童周伯通如此這般。周伯通覺得好玩,飛趕到監獄,見郭靖危急,情急之中抓住藏邊三魔中的鳩末禮做了擋箭牌,用雙手互搏之術嚇退了班八思,然後救走了郭靖。黃蓉又派耶律齊找一個和郭靖模樣、身材都很相近的死囚犯,穿上郭靖的衣服,割了他的頭,把屍體丟在監獄外的草叢中。又派丐幫長老汪洋,帶着這顆首級獻給班八思。班八思本來就誇下海口,在獄中受挫後覺得臉上掛不住,有人獻給他首級,他也不辨真假,帶了回去獻給張柔。張柔見過班八思的武功,認為他去取郭靖的人頭很容易,見他果然帶回一個人頭,不管青紅皂白,懸掛在旗杆上示眾,想以此來挫宋軍的銳氣。果然,首先是郭破虜帶兵離開房州,然後是襄陽城一片混亂。張柔藉此機會,輕而易舉地攻破房州。
老頑童周伯通救出了以後,黃蓉擔心老頑童會到處亂說,於是派朱子柳護送他和瑛姑回家。周伯通這幾日看得他們哭哭啼啼的,沒有一個好臉色,自己怎麼也笑不起來,也覺得不是滋味,正好巴不得一走了之。
黃蓉一面給郭靖療傷,一面點了他的啞穴和暈睡穴,讓郭靖不能動彈。黃蓉考慮到如果繼續留在襄陽城,遲早會暴露目標,於是將計就計,以那具無頭屍體為掩護,把郭靖偷運了出來。
一家四口吃過晚飯,安頓好了郭靖,黃蓉突然想起一件事,自己匆匆離開襄陽城,還沒有與一燈大師道別。想讓別人去,覺得如果自己沒有親自與他道別,很對不起大師前來襄陽城助陣的盛情。思考了一會兒,便對郭襄和郭破虜說:
「襄兒你隨我去襄陽城一趟,我們還沒有和一燈大師辭別呢。破虜你就留在酒店裏,好好照顧你爹爹,我們很快就回來。」
郭襄、郭破虜滿口答應,黃蓉與郭襄穿上夜行衣,辭別了郭靖父子,母女倆同騎着火龍駒,打馬又往襄陽趕去。
不說黃蓉母女返回襄陽城與一燈大師辭別,單說郭破虜在旅店裏照顧父親,端的是周到細緻,給父親洗了臉,擦了身體,換了藥,又給他周身纏滿了白布,服侍父親睡了以後,就目不交睫地守在旁邊看書。
約摸過了一盞茶功夫,郭破虜聞到一股異香迎面撲來,只覺得周身懈怠,眼皮怎麼都不能睜開,不覺沉沉睡去。
原來這家旅館是附近清風寨一個叫張晴的山賊開的黑店,今天他看見郭破虜身上背着一個沉甸甸的包袱,就知道裏面是黃金。他看見這一家子提槍帶劍,身手不凡,自己獨自一人吃不下這麼大的買賣,就叫手下去清風寨里通知人來幫忙。
清風寨的人還未到,張晴早已按耐不住了,趁着夜闌人靜,他首先用迷香迷倒了郭破虜,然後破門而入,把包裹拿走了。郭靖當時還很清醒,但苦於穴道被點,說不出話,又不能動彈,只好眼睜睜地看他拿走。張晴來到黃蓉母女的房間時,又故伎重演,點燃迷香,破門而入。卻沒有看見她母女的蹤影,心想壞事。急忙回來,用一根粗繩把郭破虜五花大綁,然後派人把他父子二人一起抬上了清風寨。
正是:才脫虎坑逃得去,又遇陷阱捉將來。欲知郭靖父子性命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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