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婉開口的一瞬間,唐秋年面色就變了。
本是無所畏懼渾不在意的模樣,隨着她的話落,臉色一下驚恐起來。
他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猛地回身去,死死地盯着劉婉,眼中的怨毒如有實質。
劉婉滿臉決然,半個眼神都未分給他。
「亂亂說,閉嘴!閉嘴你閉嘴!」
他掙扎着似要去阻止劉婉,可堂上的捕快哪能讓他如意。
輕而易舉便將他捏在了手中。
上頭的孟良渾身氣壓一低,唐秋山慌亂起來,語無倫次地。
「不是的不是!她亂說的我沒有殺人!」
「大人,大人!您明察明察!我冤枉我,我,不可能的!我沒有啊——」
但凡他如方才那般鎮定,孟良都要存幾分疑慮,可他這般模樣,擺明是有些貓膩,做賊心虛。
孟良冷笑,「好好,本官從不判一例冤假錯案,你既喊冤,那本官便還你清白!」
其實想查也簡單,那日來了許多人,又不曾遮掩,周遭的鄰居也都看見了。
他們尋來,自是有跡可循,若離得近,一路探訪過去便能找着人。
若是離得遠,甚至是出了上京,那便到四處關卡去查看過所。
這個年代一旦出了遠門,便要攜帶過所方能暢通,故一查便知。
再不濟,就摸着唐秋年這頭來查,查他近日動向,查他出入地界。
辦法多多,可結果只有一個——若是所言非虛,若是證據確鑿,唐秋年,難逃一劫。
「來人,暫將唐秋年收押——」
孟良視線落在劉婉母子身上,「此二人也——」
他向來是一視同仁,話未說完衙役們心下已經知曉答案。
有兩人手腳動了動,似在等他話盡,便可上前來拉人。
誰知——
「孟大人!」
薛福蔚突然笑呵呵地開口,胖小子看着他一臉熟稔。
「大人,孟叔,這兩人同我們一道的,可不好將他們留在此地!」
「若是歸家去爺爺曉得我帶人還帶丟了,怕是要挨一頓好餓!」
孟良看他一眼,沒接話,顯然是不同意。
薛小胖半點不在意,仍舊滔滔不絕。
「孟叔您是知道的,我自小就飽一頓,飢一頓,若不是我命大怕也是見不着您了。」
「您不知道我當時趴在我爺後頭看見您,便覺渾身親切,比之我爹都差不了多少。」
「那日您隨手遞來一個大饅頭,救我於水火,那時,便註定你我是要生生世世糾纏的。」
堂上的衙役與兆尹府未下值的官員們一臉微妙。
奶糰子一直被小全子抱着不曾下來,此刻忍不住耳尖動了動,從小全子懷裏鑽出來。
好像是
好像是要一起親親抱抱下小崽兒的兩個人才能糾纏生生世世哇。
小丫頭眼睛悄悄去瞅堂上板着臉的孟良。
孟良臉更黑了。
薛小胖還在繼續,「我也知您不容易,可您與我可是生死之交,您莫要害羞,我們倆之間的情誼非是見不得人。」
他越說越離譜,孟良額角直跳。
「小蔚心頭與您情同父子!如今兒子到了您——」
「帶走。」孟良及時打斷他,不想再聽,再聽下去怕是會活活氣死!
老師家教的這小胖子嘴巴向來是能將死人念活過來。
這功夫,他早就見識過了。
薛福蔚說得正起勁,沒反應過來,「什麼?」
「」
孟良看着他,一字一句,「我說,將人,帶回去。」
這是妥協了?
可薛福蔚不太樂意,他後頭還有許多,還未說過癮。
「孟叔,我——」
孟良懶得理他,忙站起身來,一錘定音。
「唐秋年收押,劉婉母子保外,不得出京,不得躲藏,等候府衙傳喚。」
立刻便有人來拽唐秋年,這可是疑似殺人犯,還兼之人渣子,衙役手上可沒手收力。
「做什麼!做什麼不不不!別關我!不行不行憑什麼關我他們倆呢,他們倆為何不關!」
唐秋年不依不饒,想掙扎,可被揍了之後又折騰了好半天,身上傷口疼得厲害。
才動了幾下就氣喘吁吁。
衙役將他撈在手上,心頭忍不住吐槽。
憑什麼?
你要不想關,你也去找個人同大人套近乎啊。
想到這兒,衙役的目光往薛小胖那頭飄了幾下又趕緊收回。
這孩子一看就身份不簡單,更遑論他身旁跟着那幾個,光是站着,明眼人都能瞧出幾分官司來。
做他們這行的,對形形色色的人,最是感知敏銳。
就光看沒出聲那兩個小少年,看着無害,可骨子裏的倨傲可是半點不掩飾。
更別說那女娃娃,進來許久,鞋尖連地上都不曾沾染分毫,被人護得嚴嚴實實地。
「老實些!」
唐秋年手腳都動彈不得,他心中急切,仰着頭去看劉婉。
劉婉滿眼恨意。
他又倉皇地去看那將自己逮住二話不說便往死里揍的趙馳縱,笑嘻嘻地同京兆尹說着話的薛福蔚,一直以來處變不驚淡定從容的季楚。
還有那還有那默不作聲,卻被幾人有意無意縱容着的女娃娃。
唐秋年心頭髮顫,似乎那賤人似乎是找着了大靠山!
不行——
不行,不能這樣!
這樣下去他會沒命的,沒人保他了!
「我!我有話說我要見人,我要見上京轄下同安縣令我要見他,我有冤屈要訴!」
「你們你們同流合污,定不會還我清白的。」
他越想越覺得如此,「定是,定是那賤人找了靠山,收買你們!你們才如此對我不行,我不依!我要見高然——」
他突然大叫起來,歇斯底里,雙目赤紅。
季楚淺眉輕挑,有些想笑。
阿衍聰慧至此,這男人卻是蠢笨如豬,想來是唐衍投錯了地兒,叫這蠢貨平白得一個好兒子。
孟良身後的副手面色古怪。
心下泛起了嘀咕,孟大人得天子特批,直轄上京各地民事。
故而上京周邊大大小小的鄉縣不知凡幾,也設得有縣衙。
可那縣衙形同虛設,只做做樣子調解些家長里短的小事,百姓們都知報官要往這京兆府來。
如今不要京兆尹,偏要個小縣令,這不是逼人越俎代庖嗎?
這人也是蠢的,這邊前去搜尋的人還未有什麼動作呢,他自己突突突就差把真相糊人臉上了。
還指名道姓要同安的縣令高然。
那高然一不是什麼美名在外的青天,二來與他安家所在的漠陽堤隔了十萬八千里。
平白點人姓名,這不是不打自招是什麼。
他能想到,孟良又怎能不知?
「着人去請這同安縣令來,本官倒要看看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如此剛正不阿。」
孟良也是無奈,再沒見過比他更蠢的疑犯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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