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入冬,鹿州早早下起了紛揚的雨雪,千里宮廷萬里霜花,把瓊樓玉宇裝扮得晶瑩剔透。
勤政殿點起了晨燈,門外的小太監躬身謹慎的走過,敲響了卯時的更。這是蒼鸞入住帝宮的第三天,僅是易主,宮廷的運作一往如前。
蒼鸞起了身,臉上的困意猶在,三更睡五更醒,只因改朝換代的政務繁瑣,使他不敢貪床。
小太監見蒼鸞醒來,走上前稟報:「陛下,皇后…前朝皇后鱷蓉在殿外請見。」
鱷蓉是丞相之女,即封淡妍之後邢二世的第二位皇后。家國破碎,亡國之女的命運也不好過。鱷蓉跪在門外,她膚色凝白,嬰兒肥的臉蛋白里泛紅,在冰天雪地中活像一朵嬌弱的雪蓮。寒冷的天氣凍得她全身發顫,連着頭上的鳳冠珠翠晃得叮鈴作響,但真正的寒酷莫過於心涼。
蒼鸞在小太監的侍候下洗漱完畢,穿上了平時所穿的衣裳走到正殿。新的帝袍在連夜趕製中,以備十天之後的祭天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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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轉至門外,畢竟服侍了鱷蓉多年,畢恭畢敬道:「皇后娘娘請吧。」
鱷蓉站起發麻的雙腳走進殿內,身子一下暖和了許多。鱷蓉行完跪拜大禮,跪坐在金絲墊子上,聲音顫抖的回稟道:「陛下,汝公…他並未親近臣妾,也未臨幸其他嬪妃。」
有魚的聲望並不比蒼鸞低,又是第一個拿到玉璽的人。汝軍功績之大,蒼鸞猶豫的是:殺之,恐怕引來萬民唾罵;縱之,怕其羽翼豐滿對自己構成威脅。蒼鸞索性把三宮六院的嬪妃統統攆至廣祿宮,廣祿宮成了名副其實的溫柔鄉——男人的天堂。蒼鸞這步棋走得陰險,唯有一個身敗名裂的人無能撼動他的地位。
&可是口口聲聲說為了你們才打江山來的,」蒼鸞語氣沉悶陰冷,教人聽得心慌。噢,他差點忘記了有魚好龍陽,可他財物無所取,若說沒有宏圖大志似乎不合情合理。
&非是你們伺候的不好?」
&妾不敢,汝公並不讓嬪妃進入他的寢殿。」
&了,你們老老實實呆在廣祿宮,膽敢踏出一步定殺無赦。」
有魚寵不寵這些宮娥都無所謂,只要世人明白有魚同刑帝一樣昏庸無道便達到蒼鸞的目的。蒼鸞無心顧及後宮瑣事,遣退了鱷蓉,拿起王陽呈上的冊封名冊細看。王陽提議眾諸侯各回封地稱王;封有魚做個有名無實的御史大夫,就住廣祿宮;封尉矢為侍中郎,賜宮外官邸。但對於封淡淼,王陽的提議似乎不盡人情——封尚書令。
鱷蓉走後,王陽進殿協助蒼鸞處理政事。蒼鸞看完王陽的冊封名冊,滿意的點了點頭:「先生的提議很妥當,有先生為朕出謀劃策,朕很放心。只是先生為何不求一官職,朕欲立先生為丞相。」
王陽心胸豁達,不求聞達於諸侯,坦然道:「臣僅想做個小小謀士,為陛下獻計獻策。」
&蒼鸞尊重王陽的意見,轉回冊封問題上,「先生為何提倡將封淡淼封為尚書令?」
尚書令包涵了六尚,即尚書、尚冠、尚衣、尚沐、尚席、尚食。這着實令蒼鸞費解,好好的將軍不讓他領一方軍隊便罷,卻讓他管衣食住行,未免太…大材小用,而且專業不符。
王陽嚴謹道:「在封將軍心向未定時不可委以厚任,不能讓他做一方候,也不得讓他掌控兵馬。他若兵權在手,一旦有了逆心將是不可估量的災禍。再說封將軍無欲無求,封他做尚書,想他也不會介懷。」
蒼鸞有些猶疑,是不能讓封淡淼掌握兵權,但不至於封個小小的尚書。與他一同浴血奮戰的時候,蒼鸞是親眼目睹他耗盡最後的體力頑抗到底,比起那些作壁上觀的諸侯他的功勞大得多,功不可沒。
&未免顯得朕膽小吝嗇,眾諸侯怕是不服。」
王陽早已有全權之策,「封將軍功高震主,不得不防,陛下只要大賞諸侯便可封住他們的口。按計劃是該在封將軍身旁安插細作了。」
蒼鸞好奇道,「先生可有人選了?」
&貴族之後,莫氏倚樓。」
&倚樓?」這個名字好生熟悉,蒼鸞細細回想着,記得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莫倚樓長相俊美,柳眉鳳目,皮膚白皙,是晏國第一美男。別說年輕女子個個為他傾倒,就連男人看了也不自覺的喜歡。莫倚樓前三代皆是晏朝廷的宮廷樂師,到了他這一代晏國淪亡,他流落人間,雖不是朝廷樂師,但他身上流着樂師的血統,一顰一笑打骨子低泛着文藝氣息。
王陽:「聽聞莫公子也是龍陽之君。」
莫倚樓的容貌定能虜獲封淡淼的傾慕,晏族人用着也省心,可蒼鸞還是皺起了眉頭:「莫倚樓可心有所屬?」
&情焉能比國事,晏族利益當前,想他也不會違抗聖命。」
&吧,此事便交由先生去做。」
&陛下。」
——
破刑後,蒼鸞命令各郡呈上當地的賬稅。新帝上任,很多機構沒有設置官吏,林稚靈鑽了個空,暗裏忙着給黔州呈來的賬子動手腳,尚未來得及進宮探看有魚。
黔州是汝兵拿下的,主人定為汝兵,由尉矢的舉薦,甄丙輕而易舉當上了黔郡守。
雖然有魚沒有野心,不代表夫人沒有。黔州是汝兵的後盾,林稚靈不得不小心守護着。
封淡淼一巴掌惱怒的打在案几上,眼前狂笑不已的林稚靈徹底惹怒了他。不就是聽說他被封了個尚書郎,她有必要笑得如此撕心裂肺嗎?他可正在說一個很嚴肅的事。
&夫君現在被三千個女人圍着,你有什麼可笑的。」封淡淼寧可有魚低聲下氣的窩在林稚靈身邊,也不願三宮六院的女人不舍晝夜的勾引他,早聽說後宮女人最擅媚術,萬一某魚把持不住了呢。
林稚靈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才正經下來,喘着粗氣道:「聽說廣祿宮底下有龍脈,何不讓夫君在那多沾沾龍氣?再說,夫君他不近女色。」
&可知蒼…陛下的用意,他讓汝公住刑帝住過的寢宮,讓汝公睡刑帝睡過的女人,且不論汝公愛不愛,在眾人眼裏汝公會淪為跟刑帝一樣的禽~獸。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到時候你夫君臭名昭著,他還怎麼翻身,你還怎麼當帝後。莫不成你還能改嫁蒼…陛下!」封淡淼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總之,他潛意識中不許任何女人碰那條魚。「總之儘快把那些宮娥攆走,別小看了那群嬪妃,凡能媚誘男人的辦法無所不用其極。」
封淡淼剖析得很透徹,林稚靈遠遠沒有想得那麼深,聽封淡淼一番解釋後再也笑不出來。「那我該怎麼辦?」
封淡淼再一掌桌面:「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去鬧名正言順。」是的,他若是能鬧也不回來求助她。
&林稚靈咬緊牙關,眼睛透露凶光:一群小丫頭片子還敢打夫君的主意,看老娘怎麼收拾你們。
封淡淼看到林稚靈暴怒的眼神,心裏莫名一陣恐慌,好像自己遲早也有被她攻擊的一天。
——
午後,鹿州的天空還在下雪,尉矢披着狐皮大衣在城門處候了一個上午,又急又喜的遙望着路口處。問他為何如此亢奮,當然是佳人有約。
路口處乍現一輛馬車,尉矢喜出望外,連忙架馬奔過去,把馬夫嚇了一跳。尉矢迫不及待的掀開車簾,結果卻大失所望,儘管車裏的青衣男子樣貌驚艷,但終不是尉矢所等之人。尉矢衰弱的吐了口氣,但還是看呆了,心想如果自己不曾遇到舒晉,一定追他不舍。
青衣男人長得眉清目秀,目含秋波,黑髮又長又順,懷裏抱着一把長琴,氣質溫文爾雅。尉矢尷尬的道歉道:「認錯人了,不好意思。」
&然認錯了人,還不放下帘子。」
這聲音既熟悉又冷漠,尉矢當即放下帘子,做出一副乖乖狀,轉身面向身後白衣飄飄的男人,脫下狐皮大衣披在他身上,溫柔道:「你終於來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尉矢在夢裏不知把他壓在身下多少回。
舒晉:「聽說汝公被關在宮裏?」
&我久別重逢,不要一開口就是那小黃毛。」尉矢心裏已有千方百計,要把某病號騙上塌。「你臉色不太好,犯病了吧矢微笑着敞開雙臂,積極貢獻懷抱。
舒晉完全不吃這套,自顧自架馬走向皇城。
尉矢:「我帶你去看我的官邸,可大了,床也非常軟和,你要不要試試。」
&興趣。」
&你今晚總得找地方住宿吧,來吧,我打地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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