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軟軟倒在自己懷裏的人,顧九清將他給輕輕的放了下去。
「睡吧!睡醒了,便回來了。」顧九清說着,為他輕輕理順了沾在臉上的碎發。
這段時間,她着實同蒼離淵度過了一段輕鬆快樂的日子。
但這種日子,終究不能長久。
損傷了神智的蒼離淵,如同剝掉那堅硬外殼的柔軟。
而他身上的重擔,和這危機四伏的世界,終究容不下這樣的他。
真正的蒼離淵,終歸是要回來的。
在他睡着的這段時間,一切按照顧九清的計劃,有條不紊的發展。
這片不大的山谷,各種藥物卻着實齊全。
不過一日,東西便已經全部準備好了,接下來,便是要催化血練蠱,讓其壓過那妖毒。
早在十年之前,蒼離淵體內的蠱毒,便有人利用了一些法子壓制住了,讓其同毒素,達成了一種共生的平衡狀態。
隨着時日漸久,那種壓制的法子,已經到了失效的邊緣。
就算沒有這次的妖毒,若無干預,蒼離淵最終也會在兩年之內,蠱毒發作而亡。
如此,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吧!
一切原本都進行的十分順利,然而卻不想,在蒼離淵第三次進行藥浴熏蒸的時候,他卻是忽然醒了過來。
他一甦醒,立刻便要跳出來。
周圍之人早就防着意外情況的發生,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及時出手壓制住了他。
若是平時,他們自然不會是蒼離淵的對手。
但是如今藥物作用下,蒼離淵身體比之前虛弱了不止是一星半點。
幾人甚至未曾用盡全力,卻是已經將他給結結實實的壓了回去。
「壞人!放開我!」蒼離淵不甘的掙扎着,眼中怒意翻湧。
幾人此時也是無奈至極,一邊利用顧九清特製的長叉將蒼離淵給穩穩的壓在了裏面,一邊解釋道:「王爺!您再忍忍,很快就好了!您很快便能恢復了!」
他們作為蒼離淵的心腹,又豈會願意看着自家主子如此受罪。
但他們也別無選擇,只能道:「王爺,求您乖乖配合治療!等您好了之後,無論如何懲罰我等,屬下都絕無二話!」
蒼離淵對於他們的哀求充耳不聞,他一邊掙扎着,一邊憤怒嘶吼道:「放我出去!快點放我出去!」
幾番掙扎過後,他已然力竭。
而此時,血練蠱的蠱毒佔了上風,其發作之時,着實讓他痛不欲生。
若是從前的蒼離淵,此時只會閉着眼睛,默默忍受着這非人的痛苦。
甚至不熟悉之人,都未必能夠看出他的痛苦。
因為他素來已經習慣了這般痛楚,充其量只是會身體緊繃,呼吸稍微急促一些而已。
但是現在的蒼離淵卻是不同,他此時正在痛苦的哀嚎,絕望的掙扎,那痛不欲生的模樣,讓在場之人,無不為之心酸,甚至恨不得取而代之。
「好痛!好痛啊!清清……清清我好痛啊……」蒼離淵哭嚎着,卻是看到了正在朝着此處而來的顧九清,瞬間打起了精神,朝她伸出了手。
「清清!清清救我!壞人……壞人要害我……」他一眨不眨的望着顧九清,滿目都是希望和歡喜。
在他的心中,世間的一切都不可靠,唯有顧九清,才是他唯一的救贖。
濃濃的藥氣之中,他涕淚橫流的模樣,着實可憐至極。
顧九清冷凝的表情,出現了幾分裂痕,她本能的加快了步子,往前走了兩步。
「清清——」蒼離淵伸出了手,朝着她的方向掙扎,卻被幾人給壓制的更緊。
「王爺,您再忍忍。」幾人分外吃力的道。
蒼離淵哪裏忍得了,這種刀劈斧砍,烈火灼身的痛苦,他一刻都受不了!
他只想讓顧九清帶着她,遠遠的離開此處,離開這些壞人。
他要像以前那樣,陪她採藥,摘一些漂亮的野花送給她。
「清清……」
然而此時,風逸卻是抬手攔在了顧九清的面前。
「你還是不要靠近了,否則他更待不下去。」風逸沉聲道,「已經進行到了這一步,總不能前功盡棄。」
顧九清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要想讓他恢復正常,這種痛苦也是必須承受的。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眼睜睜看着他痛苦成這般模樣的時候,說不動容是假的。
顧九清嘆了口氣,挪開了視線。
那頭蒼離淵還在絕望的嘶喊着她的名字,而顧九清再次抬頭的時候,臉上已經恢復了冷靜的模樣。
「蒼離淵!」她沉聲道,「乖,你忍忍。」
她的話,像是擊潰蒼離淵的最後一記重拳。
他僵在原地,愣了足足有好幾秒。
終於,他再次回過神的時候,眼中已經露出了被人背叛的絕望。
「清清……」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泛紅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她的模樣,看起來可憐極了。
「清清你不要我了嗎?」他抽咽了一下,眼神悲戚,「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說着,他喃喃自語似的又道:「是因為,我傷害了你……所以你怕我了嗎?」
「不是。」顧九清極其認真的回道,「你只是病了,我們在給你治病。你乖乖聽話,再忍一忍,病就好了!」
「你騙我,你要那個壞人,不要我。」他說着,大顆大顆的淚珠便滾了下來。
風逸,「……」
這破碎的美感,真想留下來,日後等蒼離淵好了,給他看一看。
「你不要多想,乖乖治病。」顧九清溫聲安慰道,「等你病好了,我再帶你去採藥好不好?你采的小花我很喜歡,你快些好起來,再採給我好嗎?」
「小花……」蒼離淵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趕緊從懷裏扒拉出來了一支木簪。
簪子被他雕刻成了一簇簇小花的模樣,雖然粗糙,卻很是好看。
顯然,這還是個半成品。
他艱難的抬手,將簪子遞給了她。
「給你……」他啞聲道。
顧九清伸手接過簪子,鼻頭莫名有些發酸。
這種小花,正是他慣常采來送她的那種。
她曾經隨口跟他說過,這種花開的不易,一天就凋謝了。
然后蒼離淵說,那他要送她一朵不會凋謝的小花。
這些天來,他時常神神秘秘的搗鼓什麼,不過她沒有理會就是了。
卻不想,他是在為她雕刻簪子。
顧九清將簪子簪入了髮髻,眼底不由有些泛紅。
「好看嗎?」她啞聲道。
「好看!」蒼離淵極其認真的點了點頭,艱難的勾出了一抹燦爛的笑,「清清最好看了!」
「謝謝,我很喜歡。」顧九清心中五味雜陳,從今天起,這個全心都是她,因為她的一句話,便親自給她雕刻髮簪的蒼離淵,就再也不在了!
而他,是被她親手「殺」掉的。
此時,蒼離淵眼巴巴的望着她,軟軟的趴了回去。
「清清……」他道,「你不要怕我。」
「我沒有怕你!我最喜歡你了!」顧九清語氣越發溫柔。
「騙子……」蒼離淵仍然是望着她,眼神卻是一寸寸的黯淡了下去,「我知道,清清你不要我了……」
顧九清還想解釋,卻見他忽而張嘴,露出了嘴裏的尖牙。
與此同時,他的雙眼,再次被那濃墨般的黑色給覆蓋了。
青黑色的花紋,更是在這一瞬之間,驟然爬上了他的面龐。
「不好!王爺妖毒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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