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剛剛泛起了淡淡的魚肚白。
「有沒有搞錯啊大哥,想吃早飯讓小弟們出來買一份不就好了,幹嘛還要自己親自出來呢?」
「欸,這是我請你們吃嘛,當然不能隨便應付啦。」
花生米搭着這一老一少的肩膀,滿臉諂笑道:「我加入斧頭幫後,就屬福叔和星哥你們最照顧我,這不之前榮哥分了我們每人一萬外幣嘛,我昨晚已經全換成大洋了,正好請你們一起吃個飯。」
「靠,搞半天就為了這麼點事。」
周大福無語地擺了擺手,作為鄭繼榮向外推出的代表人,他周大福最近可是春風得意。
無論是閘北南城十六鋪,還是公共租界,每天都有數不清的幫派老大商鋪老闆請他喝酒吃飯。
而且每次酒喝到一半,就會有十幾個衣衫襤褸,身姿傲人的舞小姐圍過來坐在他腿上摩擦生火,經常一摩就是一宿,搞得他痛苦不已。
因此以後只要一有這些應酬他都會帶上自己的乖孫阿星一起過來分擔,兩人這幾天常常夜不歸宿,每次都要玩到天亮才會回來。
當然,玩歸玩,周大福也沒有忘記鄭繼榮叮囑他的事情,這些日子他已經完全打通了上海灘的天地線,除了法租界那邊,其他各個區域的三教九流他全部認了個遍。
大福叔的名頭也徹底在上海灘打響。
這邊花生米見周大福兩人滿臉疲倦的樣子,心中不由羨慕愈盛,明明前幾天還是個只會賣上海包的娘娘腔大叔,結果就因為榮哥的看好,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各方勢力拉攏討好的大紅人。
一想到這裏花生米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如此當初周大福答什麼,他就跟着答什麼了,說不定現在每天在外面威風的就是他花生米了。
不過雖然心裏羨慕嫉妒,但慣會做人的花生米還是一有機會便想方設法的增進一下自己與他們的感情。
他早就發現了,自己不僅能力上不如彭奕行鐵柱大鵬,而且與幫主的親近程度更不如阿星和周大福,想要不被團隊拉下,只能繼續去做狗腿子這份有前途的職業。
此時清晨的空氣中瀰漫着一層霧氣,周圍的景物都顯得有些若隱若現,花生米張望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家看着還不錯的飯店,他當即拉着阿星和大福有說有笑地朝店鋪里走去。
然而,幾人都未察覺到的是,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陰暗的小巷裏,一夥拿着槍支和刀棒的傢伙,正不懷好意地緊緊地盯着他們。
此時的法租界的一處豪宅內。
陽光透過精緻的窗欞,灑在寬敞明亮的客廳里。
四周牆壁上掛滿了名畫,每一幅都價值連城,充滿着藝術氣息。家具皆是上等木材製成,雕刻精細,線條流暢,散發着淡淡的木香,令人心曠神怡。
「一大早就請丁兄來寒舍做客,還真是有些過意不去。」
說話的是一位短髮的中年男人,他大約五十多歲,穿着一身唐裝,顯得精神矍鑠,此時的他正咬着一根雪茄,目光深邃而又從容地望着對面的男人。
而坐在他桌對面的人,正是之前與鄭繼榮有過幾次交集的丁力。
「丁兄好像對我的誤會還沒消除」,男人吐出一口煙氣,表情無奈道:「你大哥許文強的死我確實要擔一部分責任,不過我覺得你應該能理解我才對。」
他胳膊壓着桌子,身子前傾道:「你大哥他在租界混飯吃,卻敢不聽洋人的話,不僅不交規費而且還多次對幾位先生出言不遜,先生們早就有除掉他的想法了,我也只是聽令行事而已,身不由己啊。」
說完,他從懷裏掏出了一份蓋着鋼印的文書出來,然後手指輕點着它朝丁力誠懇道:「這是法租界煙土經營許可證,持這證書,任何人都可以在租界開煙草鴉片公司,這證書就當做我給丁兄你的賠禮!」
見對面丁力眼中閃過一絲意動,男人笑了笑,接着說道:「如今三鑫改名華盛,看那個鄭繼榮最近的動作,明顯是不準備再賣鴉片了,現在整個淞滬的鴉片市場可都空着呢,持此證,正方便丁兄你大展拳腳啊!」
聽完他的話,丁力沉默着望了眼對面滿臉真誠的男人,好半晌後嘆了口氣幽幽說道:「既然張兄如此有誠意,那這賠禮我就先收下了。」
「哈哈哈,這都是應該的。」
見丁力這當了表子還要立牌坊的模樣,張萬霖沒有任何的意外,他笑了笑後朝身後的僕人擺了擺手。
沒多久,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整整齊齊地擺放到了二人中間。
「來,丁兄,我親手包的餃子,先吃六個再煮六個!」
「好!」
丁力也不再客氣,用筷子揀起一隻餃子邊蘸醋邊問道:「張兄,這張煙土經營許可證伱從哪兒弄的?」
張萬霖隨口回道:「桑切斯領事那。」
「哎呦,這坑了你不少錢吧?」
「唉不計較不計較。」
丁力聞言放下筷子,朝他認真道:「張兄你這賠禮實在太大了,我拿着有點不放心啊,這樣,我也回報一下,讓我幫你做一件小事。」
張萬霖連連搖手道:「不聊這個,不聊這個。」
「一件小事!」
「那你幫我殺個人?」
「哈哈哈」
丁力直接搖頭失笑道:「我還以為什麼呢,這事對我可太簡單了,殺幾個?」
張萬霖豎起一根手指,「一個。」
「行」,丁力滿不在乎道:「你把名字告訴我。」
張萬霖拿下嘴角的雪茄,笑容緩緩收斂,「鄭繼.榮。」
丁力聞言愣了愣,幾息後搖頭失笑道:「你殺他幹什麼啊,這小兄弟我正用着呢,換一個。」
張萬霖彈了彈雪茄,認真道:「兄弟,你真指望他一個海外回來的愣頭青能給你當馬前卒掃除上海灘所有勢力?」
「他雖然是愣頭青,但這個愣頭青的後面可站着整個北伐軍呢」,丁力淡淡道:「你看陳琛和雷公不就被他給弄下去了嗎。」
張萬霖聽到後直接搖頭道:「丁力你可別入了這小子的圈套,他之前利用你勾搭上了白家小姐,現在又開始利用北伐軍在上海灘排除異己,這裏面都是局,你可不能讓這愣頭青把你給害了啊。」
丁力慢悠悠地點上一支煙,嗦了嗦牙花子後開口問道:「那北伐軍靠不住,我靠誰啊?北洋政府?」
張萬霖頓時搖頭笑道:「那更靠不住!」
「一個靠外國人接濟的正府?」
「對啊,正經正府誰靠外國人啊。」
「靠外國人那還能叫國家正府嗎?」
「下賤!」
說到這,兩人不由齊齊笑出了聲,丁力頓了頓接着問道:
「北伐軍靠不住,北洋正府也靠不住,那我該靠誰?」
「我」,張萬霖指着胸膛,認真道:「我們!」
「嗯」
丁力抿了抿嘴,「洋人確實是有勢力。」
張萬霖手掌撐着桌子,注視着他說道:「當年在辛亥,五昌那地方,他們就開了一槍而已。」
丁力點了點頭,「滿青是洋人給推翻的!」
「對!」張萬霖拍着桌子,與有榮焉道:「是洋人們『咔』一下推翻的!要是沒洋人,現在的zg還不知道什麼樣呢,說不定還跟以前一樣見到大人們就得磕頭!」
說着,他指了指外面,「各國領事那邊我已經打點好了,只要你能幹掉鄭繼榮,以後租界的代言人就是咱哥倆,別說北伐軍,老蔣過來都有洋人幫我們頂在前面,就等丁兄你「咔」把鄭繼榮的頭給砍了!」
丁力聽完後,抿了一口手邊的酒杯,然後呲牙道:「張兄,跟你聊天,心裏面敞亮!」
「你知道為什麼亮嗎?」
「咱心裏面乾淨!」
「心裏面就沒自己!」
「只有安定繁榮!」
「大事業!」
話畢,兩人捧起酒杯一飲而盡。
「好!」
丁力長出一口氣,朝面前的男人講道:「那小子的事我答應你了,什麼條件?」
張萬霖聞言夾着雪茄的手微微一頓,他啞然失笑道:「還有條件呢?」
「要是不談點條件,這弄得跟假的一樣,張兄你心裏能踏實嗎?」丁力理所當然道。
「嗯」
張萬霖微微點頭,然後抬眼看向他說道:「事成後,閘北歸你,十六鋪歸我。」
「嘖」
丁力皺了皺眉頭,不解道:「張兄你現在可是上海灘有名的大買辦,何必要十六鋪那塊窮地方呢。」
「地方雖窮,可潛力卻不小」,張萬霖並沒有過多解釋,轉而說道:「丁兄我可得提醒你一句,那個鄭繼榮先殺陳琛,接着又宰了雷公、魏庭炎,前兩天還把青幫三大亨全部擺平了,短短几天的功夫,六個大亨接連折在了他的手上咱們可不能做那個第七第八啊!」
「你對這小子有知遇之恩,他現在對你毫不設防,正是動手的好時機,下手一定要快准狠!不能讓他有任何反應的機會!」
「而且」
說到這裏,張萬霖故意停頓了一下,接着低聲道:「我有收到消息,東瀛人已經着手準備對付鄭繼榮了,你要是被他們搶先一步,那到時候應允你的這些好處可就都沒了」
丁力微微頷首,想了想後開口道:「我聽說那小子來上海灘的這段日子收了不少高手,一般的暗殺對他可能沒什麼用。」
「放心,我早有準備。」
張萬霖說着起身拿來了一張報紙大小的紙張。
丁力抬眼望去,只見那張紙上密密麻麻地畫着各種線條和標記,儼然是一張精心繪製的地圖!
閘北家中。
說是家,其實就是夜總會樓上的一個自帶淋浴的單間住房而已,房間大概十多個平方,除了一張雙人床外,只有一張簡單的衣櫃外加床頭櫃和梳妝枱。
此時床上,鄭繼榮正與兩個女人依偎的熟睡在一起,他們的身體緊密地貼合在一起,呼吸均勻而輕柔。
以他的性格脾氣,來到上海灘後自然不會缺少女人,不過除了白秀珠外,他這段時間裏真正睡到床上的女人也只有金兆麗和任黛黛這兩個知根知底的良家女,並且還都是由他親自開bao的那種。
其餘像夜總會裏的那些舞女,或是之前抄雷公家帶回來的那些女人他都沒有動過,畢竟誰知道她們身上有沒有病。
在這個年代的上海灘,要真得了x病,治都沒地方治去。
至於上次在包廂里曖昧過的藍心潔,他早就已經將這女人拋之腦後,軍統女特務,玩一玩可以,要是真被纏上絕對有着數不清的麻煩事。
這時,床頭柜上的電話突然響起,刺耳的鈴聲劃破了房間的寧靜。
鄭繼榮的雙眼瞬間睜開,眼神中透露出幾分迷茫和警覺,他迅速調整姿勢,伸手抄起電話放在耳邊。
趴在他胸膛和腰間熟睡的金兆麗和任黛黛也被瞬間驚醒,齊齊看向了他。
「餵?」
「好,我知道了。」
鄭繼榮回了一聲後便掛斷了電話,聲音雖然平靜,但兩女都從其中感受到了一種透骨的寒意。
「發生什麼事了榮哥」,性格較為大膽的金兆麗扭着身子坐到了男人的懷裏,抬頭看向他好奇道。
鄭繼榮搖了搖頭,拍了兩下她的屁股,示意她起身後,伸手將散落在床邊的衣服一件件套在身上,動作雖有些匆忙,卻又不失從容。
「你們這幾天小心點,儘量不要出門。」
臨走時,鄭繼榮摟着兩女的腦袋,在她們額頭上親吻了一下後,便認真叮囑道:「想買什麼想吃什麼全部吩咐小弟去做,最近外面不太平。」
金兆麗和任黛黛對視一眼後,紛紛點頭應是,表情也變的凝重了起來。
稍頃,鄭繼榮邁出房間,關門的瞬間,他臉色猛然一變,原本從容鎮定的表情被冷漠所取代,原本深邃的眼睛腫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陰沉。
剛剛的電話是花生米從醫院打來的,電話里的內容也很簡單,他們今早出去吃早茶時遇到了一幫傢伙的圍殺,雖然成功打退了他們,但阿星卻不慎中了兩槍,目前已經送到了醫院搶救。
而讓他最為憤怒的是,據花生米所說,那幫人里領頭的幾個說的都是東瀛話,看裝扮是明顯是東瀛黑龍會的人。
媽的,這幫東瀛狗要殺他竟然裝都不裝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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