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莊園內熙熙攘攘,諸多村老紅光滿面,鹽城縣令擔憂湊到鹽城監主事跟前,低聲道:
「大人,忠靖侯剛到鹽城不久,咱們就收到揚州侯被看押的消息。道友閣 m.daoyouge.com」
「如今忠靖侯又不顧官體,越過咱們,直接宴請百姓商賈,其中莫非有圈套」
赴宴之前,他們收到揚州侯被捕的消息,差點嚇死。
連他們這些官員被審官院選到鹽城,都是揚州侯操作的結果,若是揚州侯倒了,他們誰都跑不了。
鹽城監主事斜了他一眼,低聲訓斥道:
「你怕什麼本官還是那句話,只要鹽場建不成,曹斌、韓絳之流就有所顧忌。」
「揚州侯不傻,他勢力雄厚,又有丹書鐵券保命,怎會輕易就範」
「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拖,朝廷上的某些大人比咱們更怕揚州侯出事,只要他們出手,揚州侯就倒不了。」
說着,他又看向赴宴眾人,不屑道:
「拉攏百姓配合曹斌到底是富貴出身,不識人間疾苦。」
「那些小民比你我更懂得利害得失,更明白鹽民的苦楚,怎麼會因為一場宴會就心甘情願為他捨命」
「再者說,這天下事,在官員,在士紳,與區區小民有何相干」
俗話說,人生三大苦,煮鹽、打鐵、磨豆腐。
大宋鹽民的現狀的就是,幹着最苦的勞動,貢獻着最多的賦稅,過着最窮的日子。
朝廷對鹽場越是重視,鹽民受到的盤剝就越嚴苛,所以在揚州侯鼓動原先的鹽民叛逃後,沒有其他百姓願意變成鹽民。
現在整個淮東產鹽地區,官員、鹽商、百姓,所有人都牴觸朝廷重建鹽場的工作,如同鐵桶一般,水潑不進。
朝廷要想重整鹽務,要麼就以武力徹底將淮東洗牌,要麼就跟本地官紳鹽商妥協。
而且他相信,朝廷不敢選擇武力,巨大的財政損失是一方面,一旦爆發民變,朝局將變得更加難以收拾。
這也是先前韓絳顧忌重重的原因之一。
說到這裏,鹽城監主事往左右看了看,聲音更加細微:
「雖然咱們明面上不能違逆曹斌,可私底下,他也只是一條過江龍而已。」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本官已經通知了揚州侯等人派來的綠林好手,若有不妥,便立時將他這宴會攪了。」
「如今這麼多人參加,魚龍混雜,他防不住。」
鹽城縣令見他信心十足,頓時輕鬆了許多,忙笑道:
「還是大人安排得周詳,如此下官就放心了……」
正在他們低聲交談時,曹斌搖着摺扇在,一眾隨從的簇擁下從後院走出來,眾人見此忙躬身行禮:
「我等拜見侯爺!」
曹斌合上手裏的摺扇,雙手虛抬,哈哈笑道:
「諸位父老請起,今日中秋佳節,本侯以家宴待之,都不需多禮了,關鍵是吃好喝好,都坐吧。」
眾人見他自己沒有落座,哪裏敢入席只能眼巴巴看着他的身影。
曹斌見此,笑道:
「看來諸位都知道吃人嘴短,想讓本侯提要求,既如此那本侯就不客氣了。」
眾人聞言,不由暗翻白眼,我們是因為這個不入席嗎
尤其是一些村中族老,本想好生享受一翻權貴家的大餐,聽到這話,頓時收了笑容,看來這位曹侯爺的飯菜不是那麼容易吃到啊。
鹽城監主事等人卻長長鬆了口氣,他們也沒想到曹斌竟然這麼虎逼,你若威逼利誘也就罷了,如此單刀直入,能辦成什麼事
曹斌沒有理會他們的想法,繼續說道:
「本侯來鹽城只辦三件事,公平,公平,還是特麼的公平。」
「因此本侯現在發令三條!」
「第一,以軍制重建鹽場,所有煮鹽百姓,一律按軍餉發放薪俸。月五百文,多勞多得。」
「第二,鹽場大小吏員,皆自鹽民中遴選擢拔,最高可入官九品。」
「第三,劃州縣專營,本侯指定鹽商銷鹽,其餘商賈不得介入」
說着,他一指吳家家主道:
「揚州鹽貨由吳氏負責,其餘商家膽敢私自買賣者,重罰!」
作為三司主事,他的權力要比韓絳大得多,區域性改制,他完全可以暫時做主。
都說百姓沒有統戰價值,但對他來說,官員才沒有統戰價值,官員不會造反,鹽民卻是造反的重災區。
其實從大宋實行食鹽官營開始,就存在巨大隱患,因為鹽民造反導致王朝崩塌的也不是沒有,元末張士誠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所以要想讓鹽務長治久安,就不能太過虧待鹽民,叫鹽官鹽商全把錢撈了去。
至於州縣專營,只是他分化鹽商的策略罷了,後續會加上許多限制。
說完,他直接走到主位坐下,笑道:
「本侯說完了,吃飯,吳家主過來本侯身邊坐!」
直到這時,眾人才反應過來,紛紛譁然。
在大宋,軍士的待遇是出了名的好,只要足額發放餉銀,五百文錢在汴梁城都足夠三口之家一月所用,何況是淮東
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匪寇把「殺人放火受招安」放在嘴邊。
鹽城監主事也沒想到,曹斌的手段竟這麼粗暴,絲毫不顧忌朝廷影響,直接改製鹽政,以利益拉攏鹽民,甚至鹽商。
他驚疑得看着吳氏家主,不知這人還可不可信。
那吳氏家主見眾多鹽商士紳用憤怒得眼光看着自己,縮了縮肥胖的腦袋,心中又驚又懼,還夾雜着懵懂的喜悅。
他只是眾人推出來試探曹斌的人罷了,沒想到曹斌卻給了自己這麼大的好處,揚州的鹽貨專營啊,以後賺錢的機會能少得了嗎
正當他猶豫時,卻聽曹斌道:
「怎麼,吳家主不願與本侯共餐」
吳家主看了看一臉陰沉,滿眼刀光的鹽城監主事,又看了看曹斌,猛一咬牙,從懷裏取出一沓鹽鈔,躬身捧到曹斌面前道:
「侯爺,吳某深感朝廷厚恩,願將這三萬五千石鹽鈔奉於朝廷。」
三萬多石鹽鈔按紙面價值,約有二十萬貫,他直接捨出來,心裏也疼得要命,可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退路,繼續說道:
「侯爺,小人還要舉報,有人蓄意製造命案,破壞鹽場重建……」
他正說着,只聽三聲細微的破空聲驟然而至,直奔他的後背射去。
與此同時,一聲尖笑從人群中響起:
「違逆鹽神,做朝廷鷹犬者,必死!」
見此,鹽城監主事眼中頓時露出了微微笑意,他可是見過那些江湖豪傑的手段,曹斌雖能官大壓人,難道還能管得了他們
作為本土勢力,他們的勢力盤根錯節,最不缺的就是暗中手段。
殺曹斌他們不敢,否則迎接他們的就是朝廷的大軍圍剿,但他們能殺了姓吳的叛徒,也能從各個方面破壞鹽場重建。
正想着,卻見曹斌身後突然躍出一人,怒喝道:
「哪派弟子,竟敢在我蓬萊島夏遂良面前裝神弄鬼,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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