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斌卻似無所覺,赤着身子站在敞開的窗口,一邊欣賞着滿院的假山與花木,一邊扭腰提跨活動筋骨,深感愜意。
這時,丫鬟突然在外邊喊道:
「少爺,李娘子來了,正在前廳等您。」
曹斌無語,覺得李清照是故意報復。
明明知道自己最恨早起,偏偏跑來家裏催促,還有下屬的樣子嗎?
自從被李清照發現偷懶後,曹斌總覺得自己被對方拿捏了。
不過作為堂堂候爺,朝廷重臣,他才不慣着對方。
不裝了。
他正要不顧先前立下的人設,破罐子破摔,將李清照趕走,卻覺爬在窗台的張貞娘身體一僵,不由笑了起來,安慰道:
「貞姐不必管她,她進不了後院。」
張貞娘也不想這麼快結束,正含羞帶怯,回首以待,卻又有丫鬟跑進院子喊道:
「少爺,李娘子說有緊急公務,讓您務必快些。」
張貞娘嚇得一顫,連忙起身,掩上衣服,推了推曹斌,緊張道:
「候爺,公事要緊,您還是趕緊洗漱,去上職吧。」
曹斌見她已經邁着發軟的雙腳吩咐丫鬟準備洗漱用品,只能鬱悶道:
「好吧」
待他洗漱完畢,穿戴整齊,來到前廳,見李清照正不緊不慢得坐着喝茶,不由臉色一黑,道:
「李首席有什麼急事,竟跑到本候家裏催促?」
「難到沒有本候,你就不能上職嗎?」
李清照聽到這話愣了一下,隨後才放下茶碗,站起身來,頗為鄙夷得看了曹斌一眼,操着粘糯的語音道:
「候爺,下官前來並非是找你一起上職。」
她看了看日上杆頭的朝陽,再次鄙視了曹斌一下,才接着說道:
「剛剛政事堂傳來消息,說江淮鹽場的民戶集體劫鹽逃逸。」
「如此情形,不僅朝廷鹽稅丟失,連江南等數道也會斷絕鹽貨供應。」
「恐怕朝廷很快就會要候爺拿出對策,所以下官才來加急通知候爺。」
「不知候爺可有主意?」
鹽業是大宋稅收中大項,也關係國計民生,是三司所轄財賦里的重中之重。
而川中的井鹽,山西的池鹽和江淮的海鹽又是大宋鹽業的三大支柱,各自供應大片地區。
江淮鹽場出了問題,弄不好要糜爛大宋的半壁江山。
剛聽到這個消息,李清照的心都涼了半截,她自認為沒有什麼完美解決的辦法,就算現在緊急培養鹽工也來不及了。
說完,李清照緊緊盯着曹斌。
雖然這段時間,曹斌的表現讓她大失所望,但此時,卻又極希望他能想出辦法。
聽到這話,曹斌才知道誤會了她。
不過他對這種情況並不意外,也早有準備,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而已,
蔡京執掌三司時,經常對鹽政進行改革,大宋的鹽政都快被他玩爛了。
那些鹽戶雖然產鹽,但卻只能賣給官府,然後由官府直接發賣或轉賣於商人。
從朝廷到官府,再到鹽商,都大獲其利。
唯有產鹽的鹽農活得跟奴隸相似,不僅要受到官府盤剝,還要被強制勞動,有時還會被拖欠工資,簡直苦不堪言,不出事才怪?
而且大宋鹽價貴到四五十文錢一斤,比西夏的青鹽貴了十倍有餘,
這也是大宋嚴禁西夏青鹽入境的原因。
若允許西夏青鹽發賣,山西的池鹽跟本沒有人買,因為太貴了,朝廷就會損失大宗鹽利。
曹斌沉吟了一會兒,見李清照一臉渴望得盯着自己,不由笑了起來道:
「你忘了本侯讓你寫給西夏太后的書信了?」
李清照聞言,頓時恍然大悟,滿臉震驚地看着曹斌道:
「用西夏的青鹽來補江淮的海鹽?難道候爺早就料到了這種情形?」
她自認為聰明絕頂,卻沒想到曹斌竟仿佛未卜先知一般,這也太神了?怎麼看,他這憊懶的樣子,都不像如此高人啊。
除非那鹽農逃逸是他的謀劃。
想到這裏,她看曹斌的眼神都有點驚悚了。
雖然她知道幹大事,不能心慈手軟,但做出這種手筆,就太殘忍了。
要知道劫鹽逃逸跟造反也沒有區別。
一旦被擒,只有死罪
隨後她猛然搖頭,看着曹斌道:
「不對,曹候爺這麼做也沒有道理啊。」
「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難道只為了買西夏的鹽?」
曹斌見她說自己料事如神,本要厚着臉皮承認,只是還沒等他開口,李清照自己就否定這種猜測。
他頓時卡了殼,只能黑浙臉說了些實話,自暴自棄道:
「你想多了,本候只是對蔡京的鹽政有些擔憂。」
「買西夏青鹽也是為了讓西夏太后答應本候的要求罷了。」
李清照這才鬆了口氣,拍了拍胸脯,難得用讚嘆的語氣道:
「雖是如此,曹候爺胸中的籌謀也是不凡了。」
「既然有西夏青鹽救急,江南等數道的民生就不必憂心了。」
隨後,她又有些發愁道:
「只是江淮的鹽稅卻是極大的損失,現在朝國庫虧空,卻是不好彌補。」
「接下來我們三司是不是要重新培養鹽農?」
曹斌卻喝了口茶,高深莫測地搖頭笑道:
「不,我們什麼都不干!」
這話出乎李清照的預料,但看着曹斌一幅雲淡風清的樣子,憑她的聰慧,也一時間有些迷糊。
她認為已經看到曹斌的另一面,對方卻總能給她驚奇,這讓她有些欲罷不能,忍不住求教道:
「這又是為何?」
見李清照探過身子,一幅誠心求教的樣子,曹斌心中暗喜。
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只要這次裝得好,必能讓她一舉達到傳承卡的使用標準,於是欲發高深莫測起來:
「此次鹽農逃逸雖然讓本候始料不及,結果卻也不差。」
「本候欲改鹽政久矣,只是一直未到時機,此時卻恰如其分。」
無論什麼變法,一旦開始做,必定會損害某些人的利益,把自己放在風口浪尖,曹斌是絕不會如偉大先賢一般,捨己為公的。
改革鹽政,歷朝歷代都十分兇險。
若一味橫衝直撞,那些鹽商和鹽官還不得恨死自己?
所以他一定要等一個好時機或找到合適的代言人。
為什麼李愧變法功成身退,而吳起、商鞅下場悽慘?
那是因為李愧所效命魏國急切需要改變,他變法附合大部分人的利益,反對的人才是違逆大勢。
曹斌等的就是這麼一個時機,只有等鹽政徹底麋爛,大家都砸了飯碗,他無論怎麼出手都是往好了改,別人才沒有理由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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