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之看了她一眼後,沒問這密碼的出處,揮手叫了個人過來讓他拿着密碼去試。結果,竟然還真對了。
冷庫開了,許明之顧不上再去試探劉麗麗,吩咐其他人先看着她,自己則匆匆往後面的冷庫跑去。
等他過去,餘光站在門口,一個痕檢科的同事已經在裏面準備開始檢測血跡。
沒多久,血跡檢測的結果就有了。
雖然,馮勤把現場清理得很乾淨,但血液這種東西,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完全清理乾淨,只要有一絲殘留,就能被發現。
冷庫的地面上,找到了一大灘血跡。死者當時應該就是在那個位置,頭部受擊倒地後,又被馮秦搬來條石重砸在胸口後死亡。
只是,這殺人手法,多少有些奇怪。
他工作這麼多年,辦過不少案子,也看過不少案例,見過各種各樣的兇器,可用條石來當兇器的,還是頭一回。
血跡確認之後,馮秦殺人一事,基本沒什麼疑問了。但許明之心頭還是有疑惑。回到前面後,他再次找到劉麗麗,問她:「那個密碼有什麼說法嗎?」
劉麗麗的神情有些古怪,有憤恨,也有悲痛,還有很多落寞。
她低着頭,似乎在掙扎,好一會兒後,才終於微啞着聲音,無力地開口:「是王婕於的生日。他果然喜歡她。」
許明之心中再次一驚,忍不住轉頭去找餘光的身影,只見他站在那涼亭處,正低頭看着原本應該放着條石的那個地方在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收回目光後,他拿出手機,找到今日在水潭那邊發現的死者的照片,遞給劉麗麗:「你看看,這個人你認識嗎?」
劉麗麗毫無防備之下,一眼垂下,嚇得差點沒把手機給扔出去。她茫然而又驚懼地看向許明之:「這是個死人?」
許明之點頭:「今天早上在離這不遠的小崗山腳下發現的。現在懷疑,你丈夫可能跟他的死有關。你仔細認一認,看看這個人你有沒有見過?」
劉麗麗卻聽不見其他,只聽到了許明之說她的丈夫,馮秦可能殺人了
她拿着手機的手先顫了起來,接着整個人都抖了起來,猶如篩糠。
「你你說他殺殺殺人了?」劉麗麗面色蒼白,額上冷汗細密而出,眼見着,似乎呼吸都要接不上,要暈過去了。
許明之眼疾手快,慌忙上前一把扶住她,同時趕緊讓人去拿了瓶水來。等她喝了兩口水,情緒稍微平緩了一些後,才緩緩鬆開她。
劉麗麗反應太大,認屍的事只好算了。
寬慰了她兩句,正準備要走開時,劉麗麗卻開口叫住了他。
「剛剛那張照片,給我再看看吧。」說着,她朝許明之伸出了手。
她臉色慘白,讓人看了不忍。許明之有些猶豫:「你不用勉強的。」
可劉麗麗很堅持。
許明之見狀,便又把手機遞了過去。
劉麗麗接過手機時,卻將臉轉到一邊,閉着眼,連着深呼吸了好幾口後,才重新轉回頭,睜開眼,小心翼翼地往手機屏幕上瞧去。
這一瞧,臉色又白了一些,但到底還是撐住了。
她看得很認真,片刻後,眉頭漸漸皺起。
「我好像見過一面,但我記不太清了。這個人是不是姓鄭啊?」劉麗麗抬頭看向許明之,問。
死者身份他們目前還不清楚,對於劉麗麗的問題,許明之沒有隱瞞,直白說道:「死者的身份我們現在還沒查到。你剛說好像見過一面,還記得是什麼時候嗎?」
劉麗麗想了想,道:「大概是兩個多月前了吧,具體哪天我不記得了,那時候廠里還有工人在上班。那天傍晚,我給工人做好飯準備回去的時候,正好碰到有個人來找找馮秦,好像是這個人,但當時光線已經比較暗了,我也沒太看清,不太能確定到底是不是。」
許明之拿回手機,又問了一句:「你老公平時除了來廠里之外,還經常去哪些地方?」
劉麗麗想也沒想地搖頭:「我不太清楚。他很多事,都不會跟我說的。」
許明之本還想再問她幾個問題,但看她臉色確實不太好,整個人搖搖欲墜的,便打消了念頭。
讓人把劉麗麗送走後,許明之又帶着人把這廠里仔細搜了一遍,卻再無其他發現。回到院子裏,餘光竟還在涼亭那。
許明之走了過去,疑惑道:「你在這想什麼呢?」
餘光回過神,道:「我在想,殺人有那麼多的方法手段,可馮秦為什麼偏偏要從這裏搬一塊七十斤左右重的條石到冷庫去殺人。」
許明之聞言皺起眉頭,這一點,他也想不通。
不過,眼下這點並不重要。
他拍了拍餘光肩膀,道:「先別想了,回去了。」
餘光回頭看他:「這邊搜完了?」
許明之點頭:「沒有其他發現,這人畢竟已經死了好幾天了,該處理的馮秦肯定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不過,眼下證據已經夠了,不怕他不開口。」
餘光嗯了一聲,可看樣子,依然有點心不在焉的。
下午三點四十,一行人再次回到市局。
馮秦一直被關在審訊室里,雖然吃穿不愁,但心中卻還是越來越焦灼,尤其是老王進去問過他冷庫的密碼後,他再也無法冷靜下來。
許明之和餘光進去的時候,他整個人看着比昨天晚上要滄桑憔悴了許多。不過一夜,昨天還十分光淨的下巴上,已經滿是胡茬。看向二人的眼神里,也不見了之前的沉着,取而代之的是暗藏着慌亂的焦灼。
「你們去我廠里了?」不等許明之二人先開口,他就急不可耐地質問道。
許明之淡淡瞧了他一眼,沒接話,慢條斯理地和餘光二人坐下後,又擺放好筆記本等這些東西後,才抬眼看他:「冷庫的密碼,你為什麼不說?裏面藏着什麼秘密嗎?」
許明之這話故意說得像是他們還沒打開冷庫一樣,果然,他立馬就從馮秦臉上看到了鬆懈之色。
「能有什麼秘密!這冷庫里放着大幾百斤茶葉,那是上百萬的錢,要是隨隨便便開了冷庫,給我這些茶葉給搞壞了,你們賠嗎?再說了,你們要查我的冷庫,總得給我個理由吧?」馮秦說得理直氣壯,甚至臉色都因為激動,有些泛紅。
許明之見他如此,呵地笑了一聲。
這一聲,把馮秦好不容易才積攢起來的這些勇氣,一下子就給笑沒了。
他狐疑而又慌張地看着許明之:「你笑什麼!」
許明之斂了笑意,沒接話。可緊接着,卻把幾張照片放到了他面前。
「認識嗎?」他問。
馮秦低頭一看,臉色頓時一白。
擱在桌面上的手,不可控制地顫了起來,就好像當時他捧着那塊沉重的條石時一樣。
「這我我不認識。」他像是被嚇到了一般,錯開目光,不敢再看。
「你再仔細看看!」許明之卻眯着眼逼他。
馮秦不肯,咬着牙,無比堅定地說道:「我不認識。」
「不認識你就殺他?」許明之突地說道。
馮秦整個人猛地一顫,抬眸不敢置信,又慌亂無比地看向許明之。
「你你說什麼?」
「冷庫我們已經打開了。」許明之看着他,說出口的話,將馮秦心中早已所剩不多的僥倖全部給擊碎了。
他僵在那裏,嘴唇微微顫抖着,片刻後,似乎還想再掙扎一下,可許明之沒給他機會:「我們在冷庫中找到了大量血跡。那塊條石,原本應該是放在涼亭那邊的,對吧?」
馮秦的肩膀垮了下來。
「說說吧,死者叫什麼,你又為什麼殺他?」許明之往後一靠,接下去,已經沒有難度了。
馮秦愣愣看着許明之,許久,才總算是接受了自己已經逃無可逃的事實,原本的慌亂,忽然就不見了。
他低下頭,看着桌面上那幾張照片,片刻沉默後,緩緩而道:「他是個賭徒,跟我借錢,我不肯,他就威脅我,我就殺了他。」
「不是因為他是虐殺朱明宇夫妻的兇手?」餘光忽然接過話。
馮秦的身子又是猛地一顫。
他倏地抬頭,目光意外而又冷戾地射向餘光。
「你喜歡王婕於,你嫉妒朱明宇,所以你找了三個人想讓他們殺了朱明宇,可沒想到他們連王婕於一起殺了,對嗎?」餘光聲音冷淡而又平靜,仿佛只是在複述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故事。
馮秦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等他話落,突然砰地一聲巨響,馮秦雙手砸在桌面上,瞪着餘光,怒目嘶吼:「我是喜歡王婕於,可我從來沒想過要他們死!」
「所以你承認,這三個人之所以在那天晚上會出現在朱明宇家中,是你安排的對嗎?」許明之恰到好處地接過話。
馮秦一愣之後,終於明白過來,一切都已經完了。
他抬手捂住臉,彎下腰,沒多久,嗚咽聲傳了出來。
「我從來沒想過要他們死,可是一步錯,步步錯!我只是嫉妒朱明宇,我只是想給他找點不痛快而已!我沒想到,這幾個人會這麼狠!他們竟然會這麼狠」
許明之看着他,心中毫無同情之意。
或許馮秦真的沒想讓朱明宇死,可事實已經擺在那裏,朱明宇夫妻再加上朱明宇的母親,還有王婕於肚子裏那個已經成型了的孩子,四條人命,都是因他而起。他現在的眼淚,不過都是因為自己再無逃脫可能的後悔而已。
「所以,你又殺了他們三個人?」許明之又問。
馮秦沒有接話,他捂着臉哭了許久,才重新平靜下來。抬頭時,抹了淚水,嘶啞道:「我只是殺了鄭東鵬,其他兩個人的死跟我沒有關係。」
這回答,許明之自然不信。
要說孫金海的死和他沒有關係,他還可能會相信,可沈旗螯的死,絕對和他脫不了關係。
「但我知道他們兩個人是怎麼死的!」馮秦卻突然又說道。
許明之意外地挑了下眉:「怎麼死的?」
「孫金海是沈旗螯殺的,他趁着孫金海吸了毒之後不清醒,又給他注射了過量毒品。而沈旗螯,是鄭東鵬殺的!」馮秦說道。
許明之看着他:「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鄭東鵬來找我的時候,他跟我說的。他說我現在是僅剩的知情人,要是我可以一次性給他一百萬的話,他就帶着錢遠走高飛,永遠不把這事情說出來,要是我不肯給,他就把我也殺了,這樣他才會安全。」
「然後,你就把他殺了?」許明之接過話。
馮秦沉默了一下,然後道:「我根本沒有那麼多錢!」
許明之盯着他,琢磨着他這番話的真假到底如何。現在朱明宇案的三個兇手都已經死了,他們手裏也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沈旗螯的死和馮秦有關,也就是說,他如果一直不承認沈旗螯的死和他有關,那他們也沒有辦法。
這時,旁邊餘光忽然問了一個讓人意外的問題:「你為什麼要拿那塊條石殺他?」
馮秦愣了一下。
好一會兒,他似乎才反應過來餘光問了什麼,他垂眸避開餘光的視線後,淡淡道:「沒有為什麼,只是正好門口有那塊條石而已。」
「那塊條石怎麼會正好在冷庫門口呢?」餘光卻在這個問題上很執着,根本不想給他糊弄過去。
「是我搬過去的。」
「為什麼呢?」餘光盯着他,不肯就此放過。
馮秦皺起眉頭,鼓起勇氣迎上他的目光:「這重要嗎?」
餘光看着他,就在許明之以為餘光會說重要的時候,他卻換了一個問題:「你恨朱明宇應該不僅僅只是因為王婕於吧?」
馮秦又愣了一下,再看餘光時,他的眼神里明顯多了些許懼色。
「他忘恩負義!」這幾個字,馮秦說得咬牙切齒。「當初他跟他那個合伙人鬧翻的時候缺錢跟我借錢,我二話不說就給了。後來,他造房子一時周轉不開,跟我開口,我沒錢去跟朋友借都借給他,可是到我跟他開口了,他卻就給我兩個字沒有!他不是忘恩負義是什麼!虧我一直拿他當朋友!當初就因為他說他喜歡婕於,我就讓給他了!現在他這麼對我!他憑什麼!憑什麼!他該死!」
最後三個字出口,整個審訊室里,忽然鴉雀無聲。
許明之和餘光二人靜靜看着他,滿是嘲諷。
馮秦慌亂之後又坦然。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想讓朱明宇死!」許明之冷冷說道。
馮秦不再接話。
「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真的沒錢呢!」許明之又說道。
馮秦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憤恨卻沒有減少,看來就算朱明宇真的沒有,他也不會因此感到愧疚。
許明之不由得嘆了一聲,嘆的是朱明宇,嘆的是王婕於,還有那個意外撞破兇案而被殺的朱明宇母親。
四條人命,不過只是因為朱明宇的一句沒有。
當然,有些恨其實早已在心中,那兩個字,大概也只是最後的那根稻草。而這根稻草,也可以是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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