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承乾收到消息的時候,倒是一點兒也不意外。
說到底,這蘇毗叛軍在他們眼中,不過跳樑小丑而已。
能讓他們蹦躂這麼久,那還是大明因為自身的原因需要,否則,就這些傢伙,早就被達步屈輕鬆拿下了。
這話倒也沒有亂講,如果是三年前就動手的話,達步屈會贏得更加乾脆,畢竟這三年的勝利,也確實讓這支蘇毗叛軍培養出了罕有的信心。
「大軍開拔吧,今日,大軍紮營鎮南府。」李承乾笑道。
如今,大明的軍隊已經進駐蘇毗了,那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薛仁貴聞言,立馬集結大軍,直奔鎮南府而去。
本來就相距不遠,到了下午的時候,大軍就到了鎮南府。
鎮南府這邊,因為契苾沙門已經帶着人去了前線,所以留下來接待李承乾的便是契苾沙門的心腹。
一開始,這心腹還有些忐忑,畢竟殿下親至,大將軍居然不在,他還擔心李承乾有什麼想法,結果李承乾擺了擺手,順便還稱讚了契苾沙門幾句,這讓那心腹百思不得其解。
不應該是被輕視後的憤怒麼?
怎麼還稱讚了起來。
當然,他拿不清李承乾的脈,將李承乾一行人安頓下來後,就不怎麼在李承乾跟前晃悠了。
這會兒,長明軍臨時的中軍大帳之中。
李承乾將眾人都集中到了一起,說道:「如今,蘇毗叛軍就算沒有盡數伏誅,但也已經不成氣候了,接下來才是最關鍵的時候。
諸位有何看法?」
「殿下,蘇毗王那邊可有什麼反應?」薛仁貴問道,「今天這場大戰,蘇毗王那邊不可能沒收到消息。」
李承乾點了點頭,隨即便看向了馬業。
馬業當即便說道:「就在蘇毗叛軍潰敗之後,蘇毗王已經親自率領着一支萬人的大軍,向北移動,這會兒,已經到了這個位置。」
說着,他便在堪輿圖上指了出來,剛好是蘇毗叛軍所佔領地方的交界處。
「那他們和吐蕃的戰事,如今誰在主持?」薛仁貴問道。
「說到這個就有意思了,當蘇毗叛軍潰壩後不久,吐蕃的輪科耳便率領大軍後撤了三十里。
雙方糾纏的大戰,也已經停了下來。
現在雙方只是對峙,並沒有繼續下去。
而且,吐蕃尚囊帶着他麾下的軍隊,有朝北移動的跡象,按照他們如今的行軍軌跡來看,估計也是為了和輪科耳匯合。」
「好傢夥,他們這是有默契的啊。」程處亮聞言,也是一笑,道,「殿下,那我們是不是要趁勢拿下蘇毗?
只要拿下了蘇毗,吐蕃也是獨木難支。」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吐蕃和蘇毗這是防着大明呢。
大明不來的時候,他們雙方就是死敵,可大明一旦入場,那他們又成了友邦。
還是那句話,這片土地,要么姓蘇,要么姓吐,但就是不能姓明。
李承乾搖了搖頭,道:「不能操之過急,我們此番剿滅了蘇毗叛軍,他們擔心我大明繼續南下,也是情理之中。
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而且,現在就和蘇毗還有吐蕃一同開戰,對我們還是有些影響的,至少我們的將士,還沒適應高原的氣候。
就這一點兒,對我們來說就是極為不利的。」
這也是當初李承乾為什麼要讓達步屈率軍常駐蘇毗的原因,因為只有這樣,大明才有一支適應了高原氣候的軍隊。
別看只是一個氣候問題,在關鍵時候,真能要人命的。
「那我們現在怎麼做?」李景仁問道。
李承乾想了想,說道:「馬業,你派人通知蘇毗王,本王要和他在蘇毗叛軍所地會盟,時間就定在後日正午。
同時,將大唐太上皇駕崩的消息傳出去,尤其是大唐皇帝招本王回京奔喪的事宜,一定要傳清楚。
要讓蘇毗王知道本王如今的難處。
否則,真讓他認為本王此番是來揮兵南下的,恐會和吐蕃聯手,屆時可不是本王想看到的結果。」
馬業聞言,當即也是躬身領命。
而馬業一走,程處亮便猶豫道:「如此一來的話,殿下的處境是不是有些危險?畢竟是在蘇毗的地界,誰知道他們有沒有什麼後手?
要不將會盟的地點改到鎮南府?」
「改到鎮南府?」李承乾笑道,「你以為我大軍南下的消息能瞞多久?這會兒,也許蘇毗王已經獲悉了情況,改在鎮南府,他敢來?
不過鎮南府他不敢來,蘇毗叛軍的地界,本王卻是敢去!
再說了,在數萬大軍之下,他蘇毗王還敢行刺本王不成?
莫說是他蘇毗,就算他蘇毗和吐蕃聯手,我大明就怕了不成?
之所以如此,不過是因為本王不願意犧牲太多我大明的將士。
如果要硬打,也不是不行!」
程處亮等人聞言,也點了點頭。
的確是這個理。
以如今大明的實力,硬撼蘇毗和吐蕃聯手,也有一戰之力。
只是如此一來的話,自身實力也會受損。
可如今剛和大唐鬧了些不愉快,李承乾也得多做一手準備。
「可蘇毗能拉攏過來麼?」薛仁貴問道,「我大明不過是擊潰了蘇毗叛軍,蘇毗和吐蕃立馬就有了反應,這顯然是在防着我們,在這種情況下,想聯合蘇毗對付吐蕃,怕是有些難度。
畢竟唇亡齒寒的道理,想必那蘇毗王也是懂的。」
「盡人事聽天命吧。」李承乾也是搖了搖頭。
他其實也沒有太大的把握,但並不代表他沒有思路。
只是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他也不敢輕易的誇下海口。
「對了,薛將軍,長明軍也要做好最壞的準備,如果此番會盟不順,那接下來,我們就要打一場硬仗了。」
說實話,李承乾不願意在這個時候打硬仗,不是不能打,主要是大明還有強敵在側。
他此番沒有回長安,天知道長安那邊是個什麼態度?
而當馬業的人來到蘇毗大營的時候,蘇毗王聞言也是一愣。
「會盟?這個時候會盟?還是在蘇毗的地界上!」蘇毗王屬實沒想到。
「是的,我大明此番南下也是有難言之隱,屆時還請殿下親至,我王定會給殿下一個滿意的答覆。」馬業的麾下說道。
當然,這話也是有人專門教過的。
不然就他們這些刀口舔血的傢伙,怎麼也說不出這麼文縐縐的東西來。
蘇毗王聞言遲疑了一下,倒是沒急着答覆,而是讓麾下將人帶下去暫做休息,這才和營帳中的心腹說道:「你們覺得大明這是什麼意思?」
「殿下,這會不會和大唐太上皇駕崩有關?」心腹當即說道。
李淵駕崩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他們這裏來了,畢竟這麼大的事兒。
為此,蘇毗還專門派了使節入唐。
「大唐太上皇駕崩?」蘇毗王呢喃了一句。
「對。」那心腹繼續說道,「近來,微臣聽聞,這大唐皇帝宣天下諸王、宗親回長安為太上皇服喪,這明王是不是不願意回去」
「他有什麼不願意回去的?」蘇毗王聞言,冷哼道,「如今的大唐,誰還能撼動他的太子之位不成?
以他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為強勢的太子了,他擔心什麼?」
「說是這麼說。」有人說道,「可如今大唐的皇帝正是春秋鼎盛之際,真願意看到這麼一個強勢的太子?」
「等等」蘇毗王擺了擺手,道,「這個姑且不論,畢竟我們不知道具體情況,現在的問題是,這會盟,我們去是不去?
去的話,這明王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不去的話,是不是又顯得我蘇毗有些怯弱了?
畢竟人家連會盟的地方都放在了我蘇毗的地界上。」
他不願意去分析李二父子之間的矛盾,這個東西,他又不是當事人,他知道個屁。
說到這個,眾人也沉默了。
他們其實都清楚,大明這些年之所以願意扶持蘇毗是為了什麼,可如今大明大軍南下,伱要問他們慌不慌,呵呵,不慌才怪。
他們有和吐蕃對峙的實力,可這些年,在領教過大明軍械之利後,他們對大明的忌憚是越來越深了。
「殿下,微臣覺得倒是可以一去。」過了一會兒,有人說道,「如果單論軍事實力的話,我蘇毗決計不是大明的對手,這不是微臣長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
這是客觀事實。
別看如今我們已經到了這裏,但大明真要揮兵南下的話,我們擋不住的。
雖然吐蕃和我們在這方面有着默契,但那終究是別人的力量,太過虛無縹緲了一些。
還不如藉機弄明白大明到底是個什麼意圖。」
「可這樣是不是冒險了一些?」當即就有人反駁道。
那人聞言,冷笑一聲:「當初你們讓殿下帶兵北上的時候,就不冒險了?現在跟老夫說冒險?」
他當初就反對蘇毗王親自率兵北上,畢竟沒弄明白大明的意圖之前,北上那就是送人頭,這大明真要揮兵南下,他們這區區一萬人馬是擋得住還是怎的?
說到這個,眾人都沉默了。
片刻後,還是蘇毗王一錘定音,道:「去!既然是會盟,想必他李承乾也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兒,畢竟作為大唐太子,漢家禮儀還是要講的。
難道他還敢在會盟的時候,殺了本王不成?
本王正好看看,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來都來了,風險也都承擔了,如今他又如何能夠退縮?
而且,縱觀歷史,兩國會盟之際,當場翻臉的還是少數。
再說了,他也是一個要臉面的人。
李承乾要是把會盟的地方定在大明,他不去也就不去了,可會盟的地方偏偏是他蘇毗的地界,這都不敢去,傳出去,蘇毗王的臉往哪裏擱?
當下,他又和眾人商議了一番具體的細節。
兩天時間,轉瞬即至。
李承乾也早早來到了蘇毗叛軍的地界。
這兩天,李承乾其實也沒閒着,一邊讓人準備着會盟的事宜,一邊也在安撫着蘇毗的百姓。
至於那些叛軍的處置,他倒是沒有過多的干涉。
還是那句話,讓達步屈的麾下將這股子邪火撒在敵人身上,總好過撒在自己人身上。
憋屈壓抑了三年,不讓他們泄泄火,未來搞不好就會成為禍害。
當然,李承乾的這個舉動,也讓達步屈的麾下很受用,他們正憋着一肚子火呢,就擔心李承乾一聲令下就要優待俘虜,結果,李承乾屁都沒放一個,只是專門將眾人集結了起來,一起聊了聊天。
這倒是讓眾人對李承乾的好感倍增,說實話,那一瞬間,他們有被感動到。
作為一個普通的將士,王能親自噓寒問暖,這能吹一輩子了。
這一日,蘇毗,一座大山的山腳之下,李承乾和蘇毗王幾乎同時到了會盟現場。
走完了基本的禮節後,李承乾笑道:「數年不見,蘇毗王倒是風采依舊。」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頭,隨便就恭維了一句。
老話說得好,千穿萬穿,唯有馬屁不穿。
「明王說笑了。」蘇毗王聞言笑道,「這幾年,滿耳大明,倒是我蘇毗,卻是連一個小小的吐蕃都拿不下來,還要明王救濟,汗顏啊。」
一聽蘇毗王這話,李承乾立馬就懂了,這傢伙開始試探了,當下也是一臉歉意地說道:「說起來,此番貿然南下還請蘇毗王多多擔待才是,本王也是到了無法施為的地步,才。」
「嗯?」蘇毗王聞言一愣,道,「此話怎講,這幾年大明王廷如日中天,怎就無法施為了?」
「莫不是蘇毗王還不知道?」李承乾一臉驚訝道,「前些時日,大唐太上皇駕崩,大唐皇帝宣天下諸王、宗親回京服喪。
蘇毗王也知道,本王畢竟是大唐太子,嫡子嫡孫,豈能推脫?
可本王真不敢回去啊!」
「這天下還有明王不敢的?」蘇毗王故作驚疑地說道。
搖了搖頭,李承乾無奈道:「不敢的多了,你我都是王,應該最能體會各中無奈吧?」
一說到這個,蘇毗王也沉默了。
這倒是,雖然他們在各自國內都是萬萬人之上,擁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利,但真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越是到他們這一步,越是得小心謹慎。
「蘇毗王應該明白的,儲君之位,好坐又不好坐。」李承乾無奈道,「好坐,那是因為它代表着無上的權利,不好坐,那是因為還有無數雙眼睛盯着。
本王自幼便被立為太子,可那些年的日子究竟如何,只有本王自己才最清楚。
想當初,本王為何會狼狽離京?」
說到這裏,李承乾慘笑一聲,道,「不就是因為本王是大唐太子麼?大唐私自釀酒之人何其多?
為何到了本王這裏就不行了呢?
關鍵是,當時本王還並非是為了口舌之欲!
無數人的指責,不就是因為本王是太子麼!就是因為太子這個身份,本王做任何事情,都會被人無限量的放大。
哪怕是本王用膳,坐姿不端,都會」
聽李承乾訴完苦,蘇毗王也是暗自點了點頭,他當初在蘇毗雖然沒有李承乾那麼誇張,但也大差不離。
對於他們這樣的身份,有些時候,真就不如一個普通人。
當然,普通人做夢都想成為他們。
人嘛,就是如此。
門裏門外的區別罷了。
門裏的人想出去,門外的人想進來。
良久,蘇毗王才說道:「可這和明王回不回長安有何關係?事到如今,還有誰敢對明王指摘不成?」
「指摘?」李承乾轟然大笑,「蘇毗王還是不懂啊,你可能忘了,忘了本王的父皇是怎麼登基的了。
你以為本王實力越是強勁,就越是安全?
呵呵,如果可以的話,本王真希望大明王廷只有當初日月山那一塊巴掌大小的地方。
如此的話,本王還能回長安。
如今,如今本王要是回了長安,你真以為本王還出得來麼?
別忘了,本王父皇如今才四十出頭!
他需要的從來就不是一個強勢的太子,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聽話的太子。
本王要是回去了,圈禁可能就是最好的出路了。
最差的,本王都不敢想
若非如此,你以為本王為何會揮兵南下,不就是想找個藉口不回去麼。」
蘇毗王聞言,悚然一驚。
你是真敢說啊!
突然,他一愣。
不對!
李承乾為何會對本王說這些?
他就不怕本王將這個消息傳出去?
這消息傳出去的話,絕對要掀起驚天駭浪。
而李承乾看着蘇毗王的反應,倒也不急着說話,他剛剛的話雖然有誇張的成分,但也不是隨口瞎掰。
「明王是不是過於危言聳聽了?」蘇毗王問道。
李承乾冷笑一聲:「危言聳聽?蘇毗王可知,大唐長安府尹,歷來都是東宮兼任,縱使本王沒在長安,長安府也是由少尹主持。
可如今呢,長安府尹已經變成了蜀王李恪!
這信號還不明顯麼?
而且,歷代先皇駕崩,哪兒有宣召諸王和宗親回京的先例?以往,先皇駕崩,諸王膽敢異動,那都是以謀反論!
你以為本王那父皇這道旨意是下給諸王的麼?
你啊,太天真了,若非如此,本王豈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揮兵南下,還給達步屈下了死命令,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拿下蘇毗叛軍。
哎,沒有一場大戰拖着,本王可能就」
蘇毗王越聽越心驚。
大唐的皇位之爭已經嚴峻到了這個地步了?
他聽說過一些,但真沒仔細了解過。
不過這些東西,李承乾想必也不會說謊就是,畢竟稍微派人調查一下,也就清楚了。
現在的問題是,李承乾為什麼要說這些,就不怕自己給他傳出去?
想到這裏,蘇毗王猛然一驚!看向李承乾,心說,我草,你不會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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