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騎士的話雖然很沒有邏輯,但李普卻在這一刻頓悟了。
是了,何必糾結呢?
是自己着相了。
「是了,我本就不是什麼救世主。也不知道怎麼對付邪神。與其在這裏證明自己的身份,害人害己。還不如早死早解脫!」
李普終於解開了心結,已不在乎死不死的事情了。
此刻的他,就像是躺在icu上掙扎多年的絕症患者,終於快要等到那劑期待已久的安樂針一樣,開心的哈哈大笑。
「是了!我本來就想死了!死在這也算是了結了我的心結了!」
李普這輩子最大的心結,就是自己到底有沒有妄想症——塔達爾是真實存在的。
臨死前知道這件事,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卡潔蓮娜根本沒法理解這位絕症患者的心情,她嘀咕了一句瘋子,抬腳踢開了腳下的腦袋,不再理會李普了。
沒有人理會地上的那顆腦袋,瘋狂的人們繼續唱着聖歌,荒誕的鬧劇繼續上演。
李普開始用旁觀者的目光,去看待這場戲劇。
他自以為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自己都會波瀾不驚。可當第二個人被處刑的時候...他卻沒繃住。
那是個渾身長滿了紅色腫瘤的爛瘋子。他在神官對他念誦罪罰錄時,竟是生生掙斷了『原罪鐐銬''。
隨後,他拼命的推開了周圍衝上來聖騎士們,跪在了地上,抓起了那些生長在行刑台上的黴菌,就開始往嘴裏塞。
他一邊吃着,一邊淚流滿面的大喊着:
「哪有什麼污穢的邪神啊!那是聖潔的救主!」
「祂將祂的血與肉分享給了你我,將擁抱在了祂那『絕對聖潔''的神翼中!!!」
「祂在救我們!!」
瘋子一邊大吃着黴菌,一邊大喊道:「快擁抱救主的神翼吧!!!我們都將被救贖!」
騎士們將那名瘋子重新拉到了斬魔台上,砍掉了腦袋。
民眾們吟唱聖歌的聲音更加嘹亮了。
「也許上一個不是邪神眷屬,但這個肯定是了。」卡潔蓮娜似笑非笑的對李普說道:「看來我們今天至少抓對了一個。」
「不,他不是邪神的眷屬。眷屬們長得並不是這幅樣子的。」
李普怔怔的看着天空中的迷霧,說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但這個人的確被『聖潔天使''的力量感染了...其實他說出來了一句真相——被邪神的力量感染,是唯一對抗邪神的方法。」
卡潔蓮娜聽明白這個瘋子的邏輯了——想身上不腐爛不長毛,就得先讓身上腐爛長毛!
這聽起來太像瘋話了。
李普接下來的一句話更像瘋話:「從某種程度上說,他也是救世主啊...若你們聽他的話,雖然會被邪神慢慢同化,但卻能解決當前最關鍵的黴菌瘟疫!」
「接下來只要將邪神封印,同化的問題也解決了。」
「尼普。瑪戈麗特陛下是為了鼓舞大主教,才說她要去弒神的。」卡潔蓮娜對這位必死的囚犯說出了真相:「陛下是為了尋找解藥才計劃去舊城區——邪神根本就不存在,有的,只是瘟疫!」
李普怔在了原地。
「明白了麼?」卡潔蓮娜冷笑道:「這裏可是聖城!怎麼可能會有一個邪神隱藏在這裏?除非這個神,連天國眾神都無法認知...這顯然不可能。」
作為聖堂武士與女王的貼身騎士,卡潔蓮娜見多識廣。可以說幾乎能辨認出所有的邪神。
可這個邪神卻看不見,摸不着。
甚至沒有任何存在的跡象。
那便是不存在了。
「不,ta是存在的。」李普茫然的看向天空說道:「我能感覺到,我甚至感覺到ta就在我的身邊看着我...」
一直看着李普的卡潔蓮娜無語的搖了搖頭,不再理會這個瘋子了。
【第三名救世主被拉到了斬魔台上...】
「別殺了!別再砍了!」李普再也坐不住了,他大喊道:「這些人可能都不是瘋子啊!他們能救我們啊!!!」
李普的聲音被淹沒在了山呼海嘯的聖歌中。
在接下來的處刑中,九位『邪神/救世主''在臨死之前,都說出了一段瘋話。
瘋話,自然是不會有人信的。
相信這些瘋話的只有李普。
【在這一幕幕的癲狂中,那被掩蓋在瘋狂之下的真相漸漸展露在了李普的眼中。】
『到底是全城的人都瘋了,還是我們十個人瘋了...''
九位救世主臨死前的瘋話,句句挫在了李普的心中。
「對的,都是對的啊!」
「他們的確是瘋了!但他們說的卻是真相!」
「只是真相太瘋狂了!」
無論這些人是不是救世主,他們最終都死在了斬魔台上。
李普的臉上一片死灰。
」我算是明白了,今天壓根就不是處決邪神,是處決救世主!「
這時,聖歌漸漸已迎來了高潮,萬千民眾,用期盼的目光看向了最後一名救世主。
高台上的女王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於是卡潔蓮娜拿着火把走了過來,親手點燃了李普腳下的乾柴火。
「到你了。」卡潔蓮娜意味深長的說道:「請開始表演吧。」
「是啊,終於輪到我了。」李普說悵然道。
大火在萬眾矚目中熊熊燃起,李普的眼睛被濃煙嗆得淚流滿面。
可他卻像是平靜的接受了這一劑安樂針一樣,沒有做出任何奇怪的舉動。
他只是仰望着天空,唱了一首歌。
乾唱。
若這首歌是絕活的話,那麼這位救世主,無疑是所有救世主中,最不像救世主的一個。
因為這絕活沒有一點的特效,歌聲也小得讓人聽不清。以至於他的表演,讓女騎士感到無論和可憐——很明顯,這就是一個沒有任何能力的倒霉受難者。
然而,當受難者獨唱聖歌時,那城內萬千首聖歌,卻是都漸漸安靜了。
四面八方漸漸一片死寂,聖城內只剩下了一首聖歌的獨唱。
女騎士驚愕莫名。因為那明明只是一首普唱得跑調的聖歌,但民眾們卻停下了聲音,保持了靜默,靜耳聆聽。
嘩啦啦啦啦...
萬千民眾在淚流滿面中匍匐在地,他們在靜默中雙手合v,朝着歌者的方向開始了祈禱。
天空上,一道光柱刺破了雲霄,灑落在了行刑台上。女騎士卡潔蓮娜迷茫的抬起了頭,旋即便大驚失色。
原來,那天國之門的虛影正赫然的懸浮在天幕之上。聖光從天國之門中灑落,一本七彩的書從天空中漸漸飄落。
——受刑的苦難者,手持聖書,忍受着烈火的劇痛,獨唱着聖歌。
【這光芒萬丈的一幕,必將記錄在史書中...】
噗通一聲,女騎士淚流滿面的跪下了,她終於明白,為何『神座大人''會說『救世主也是會受難(救世主被砍頭也會死)''的了——因為他是受難的大天使啊!
噗通兩聲,高台上的大主教阿耶莎和女王陛下也差點跪下。
「該死!阿耶莎,我們應該晚一點釋放神術偽造神跡!」
原來,那所謂的天國之門,是阿耶莎展露的假神跡!
但樓上陽台上的那本書,卻剛巧被巫師們吹出的瘋,飛到了下面落到了李普的手中。以至於民眾們認為是『天降聖書』——彩色的插圖在光芒中折射出了七彩的光。
再加上阿耶莎弄出來的那個虛假的天國之門,李普口中的聖歌,頓時便無比應景了。
於是,人們便將他當做了『手持創世救贖之書的受難的大天使.菲米斯''了!」
女王臉色無比難看。今日的假神跡,原本是為了讓萬民相信李普是邪神。可此時此刻,事情卻完全反過來了!
現在怎麼辦?
若是一會,那個瘋子念誦一下那本童話故事書,瘋民們會不會認為,他念誦的童話故事是預言?會不會按照預言中的內容去做?
八成會。
女王不敢再想了。
與女王一樣,阿耶莎大主教的臉色此刻也難看無比。
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太巧了,若不是她剛剛親眼看到那本書是從陽台上落下來的,她幾乎都要懷疑,是冥冥中的至高神利用自己打開假天國之門的時機,丟下了一本聖書,告知自己李普是救世主了!
「別慌,陛下。我說了,今天是審判邪神。」
只見阿耶莎雙眼殺意一閃,隨後伸手一招,緊接着,天空中降下來的那道光柱,便漸漸變成了神劍的形狀。
——「連神劍也出現了嗎?」
這一刻,台下萬民朝聖,山呼海嘯。
火刑柱上的李普迷茫的望向了天空。
「我絕不是什麼救世主,這本書與那光也絕對是巧合...天上的這柄劍恐怕也是那個女主教變的,所以也是巧合。」
「可為何會這樣的巧?」
李普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
一會這柄劍落下來的時候,不會又因為某種巧合而殺不了自己吧?
「我今天不會死不了吧?「
李普凝望着天空中的那柄神劍,等待起了那個真相:「若我這都沒死,那我,算不上人們口中的那位,怕被砍頭,卻砍不死的救世主?「
【神劍落在了李普的手中...】
【看來,那九個人說的瘋話,都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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