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魚他們猜想的沒錯,馮文生確實就是這麼打算的。
其實對於復仇一事,他一直沒忘,也一直在找時機。
當初吳王到光州要抓沈家人時,他就匆匆趕到光州,結果晚了一步,聽說吳王的人又追到了揚州。
再之後吳王稱帝,他想去長安投奔,就憑他曾和沈冬素訂親這一點,相信新帝會重用他。
沒想到又晚了一步,他才安排好去長安的事,就聽說凌王帶兵圍了長安,然後就傳來了吳王的死訊。
再之後,馮文生覺得就是命運對他的捉弄,讓他復仇無望。
他已經猜到,沈冬月必定在幽州城,可現在的幽州城已經完全被帝後所掌控,他敢露面絕對被抓。
可就此放棄復仇他絕不甘心,母親死的那麼慘,自己也被那兩個女人害的,這一生都見不得光。
他本該擁有好前程的,連莫修謹那個瘋子,都能做大官,而他卻成了通緝的罪犯,後半輩子只能像老鼠一樣活着。
這讓他如何甘心?那兩個賤女人,害了他,害了他娘。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當他聽說有一些權貴不願意遷都,且暗中謀劃造反之事,他知道自己的機會又來了。
利用濟州陳氏的引茬,他成功加入其中,很快有了一股自己的勢力。
幽州我即進不去,那便將你們誘出來!
當初吳王只知道抓沈冬素的至親,卻不知道那女人極重親情,她那些姨母、表姐妹的,隨便抓一個一樣能當人質。
所以他決定,親自帶人回光州,抓沈冬素的親人,若能為質誘那兩個賤人出幽州城,他便有機會殺了兩人。
若不能為質,那兩女人要當縮頭烏龜,那他就殺了光州的沈家親友,讓她倆後悔一輩子!
哈哈,凡是能給你倆帶來痛苦的事,我都要做!
其實馮文生最想殺的,是沈冬月的孩子。
一想到沈冬月肚子裏曾經有自己的孩子,而他娘也殺了沈冬月一個孩子。
想到如今沈冬月再嫁他人,且生兒育女,他就恨怒不已。憑什麼?
你這樣的賤女人,還能再嫁人生子?
不過是我不要的賤貨,你就該一輩子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後悔當年對我的所做所為!
可惜他一直沒打探到,沈冬月到底嫁給了誰?是否生兒育女?
若按他的本意,他願意再潛伏下去,他就不信,那兩個賤人能一輩子不離開幽州!
可他巴結上的那些權貴,都想儘快看到他有所成就,讓皇后的老家陷入混亂便是他能做到的事之一。
若他再不行動,那些人也不會再信任他,再借人手供他驅使。
所以他只能行動,但他相信,憑他這幾年的潛藏經驗,去光州或抓或殺幾個沈冬素的親友,一定能成功的。
馮文生唯一沒想到的是,一個月前,自己感染重風寒,高燒之時被部下抬到醫館,就露了這一次面,便留下了破綻。
整個江南的大小醫館,可以說都有餘大魚的人,小醫館以能聘請到醫學院的醫護人員為榮。
哪怕只是一個小護士,只要有畢業證書,有醫學院發的制服,就足以到小鎮的醫館獨當一面。
而這些醫學院畢業的醫護,有專門上過辨認逃犯的課,特別是余大魚有私心的馮文生,他們記得很清楚。
這一個月,余大魚通過自己的渠道在江南查,甲四在長安查,丁啟在幽州的商人中查,再有莫修謹做軍師。
他們成功摸清了馮文生的計劃,這才上報沈冬素。
沈冬素沒有絲毫遲疑,同意讓丁啟和余大魚一起回光州抓馮文生,同時立即給劉管家寫信,讓他安排兵力潛伏在沈家村。
本來莫修謹也想一起去,他這人就是這樣,什麼事只有自己親自參與才放心,總擔心別人會有不周這處,留下遺憾。
這是聰明人的通病,並非他覺得余大魚和丁啟難當此任。
但大家都不同意,不說他的病情,就他現在負責的司農也離不開他。
冬素更離不開他,哪怕凌墨蕭回來,一些事情還是需要小盼哥出主意。
大魚哥笑說,對付長安的權貴,只一個甲四和陳星耀。難道我和丁啟還對付不了馮文生?
就在大魚哥和丁啟準備連夜出發之時,從高麗回來的第一批的將士到達,其中就有李念魚。
李念魚回城之後,第一件不是向沈冬素復命,而是跑去找余大魚。
沈冬素都覺得奇怪了,李念魚為什麼對大魚哥那麼好?但凡這兩人之間有個是女子,她早就賜婚了。
李念魚一直覺得自己當年利用大魚哥,心生愧疚。
但大魚哥早把那事忘了,對他是陸雲舟,還是李念魚完全沒啥概念,反正是他的師兄就對了。
大魚哥向他匆匆說了要回光州的事,笑說可惜不能好好喝一杯,等他回來兩人再敘舊。
結果李念魚竟然帶着一支火藥營的將士,非要跟大魚哥一起回光州。要不是雪路不易行,他還想回軍營開一輛戰車。
沈冬素聽說過很是無語,知道的你們是抓一個逃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要去平叛呢!
就這齣動的軍事實力,別說一個馮文生,一千個一萬個也絕的透透的。
她同意了李念魚的請求,主要是她怕自己不答應,李念魚會無敵的煩人!
這人可謂是古董極技術宅,做研究的時候經常忘了吃飯睡覺,沈冬素為此專門給他配了一個助手,盯着他。
而為了一件事鑽牛角尖的時候,一樣是不達目地不罷休。
所以沈冬素是真疑惑,當初陳皇后但凡多跟他見兩面,也不會讓他當探子!這比讓狗抓老舅,貓看家還要荒唐。
李念魚只帶回一條有用的消息,那就是陛下五日後到幽州。連口茶都沒喝,就追丁啟和大魚哥去了。
馮文生的事在目前的幽州來說,只是一件極小的事,大魚哥他們去光州,也不止保護沈家親友這一件事。
還有就是從順藤摸瓜,將馮文生和他背後想造反的權貴和士族,統統抓出來解決掉,一勞永逸。
甲四已經在長安磨好了刀,只要消息核實,他會悄無聲息地讓那些權貴消失。這一次不會引發百姓恐慌的長安亂。
比起肅國公造反,這些人就像陰溝的老鼠,難抓點而已。
幽州城眼下最大的事,除了北境雪災賑災,便是迎接陛下凱旋。
誰能想到,陛下二次征高麗,只短短半年,就徹底將高麗滅了國。
凌墨蕭本來打算一鼓作氣,出兵新羅和倭國,可寒冬不易遠征作戰,而他留在高麗的意義不大。
依舊是讓陳黎留守高麗國,不,現在是我大夏的東高郡。
他則回幽州安排明年遠征倭國之事,雖然冬素一直說,滅倭之事不急於一時,只要她有生之年完成就好。
可一想到冬素時刻背負着天罰,凌墨蕭就心慌的很,萬一老天要懲罰他們行動太慢怎麼辦?
同時他也知道,自己初登基,國內諸多政事不穩,他遠征將監國重任交給冬素,她會有多累多擔憂。
故而絲毫不耽誤,滅了高麗國後,他立即趕回來。
可惜錯過了冬素和龍鳳胎的生辰,他已經聽說,冬素在她自己的生辰宴上辦賑災拍賣會。
在龍鳳胎的生辰宴上,辦的是兒童慈善拍賣會,聽聞北境雪災無數幼兒失去至親。
蔡沅所管的福利院,要在北境各州開分院,這啟動資金,就是龍鳳胎生辰宴上拍賣禮物所得。
皇后和太子、公主,為了天下身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孩童,大義無私,感動無數百姓。
當然,權貴、士族和富商,感動的同時,則是肉痛地捂着錢袋子。
幸好一年只有兩次,多來幾次,他們是真吃不消啊!
凌墨蕭想像一下冬素和蔡沅在結束拍賣會後,對賬單時的表情,一定是狡黠中帶着笑意。
我家娘子就是厲害啊!
嗯,朕也要學學,下回朕的生辰,也大辦一場拍賣會,為遠征倭國集軍資。
想到這裏,凌墨蕭恨不得肋下生雙翅,飛回家見妻兒。
大寶肯定又長高了,小寶挑食長得比哥哥瘦小一些,但一定又學會了很多話,他最喜歡聽女兒說話了。
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兒,小嘴一張一合,說的頭頭是道。
冬素總說,大人議事要避着小寶,小丫頭喜歡聽大人說話,還能抓到重點聽得懂,可不能在她面前說啥秘密。
倒是大寶,嗯,那小子淨長身體,一點也不長心眼。
以前在光州,冬天的時候,冬素最喜歡泡溫泉。自己她監國之後,連泡溫泉的時間都沒有了。
等自己回朝,要讓她好好休息一段時間,養養身體,她肯定又瘦了。
凌墨蕭進幽州城時,目光在百姓、百官身上絲毫不停留,找到被親衛保護起來的皇家專用四輪大馬車,他的目光柔和了下來。
與此同時,樂聲響起,陛下回朝。
馬車上走下來三個人,正是一身宮裝的冬素,牽着龍鳳胎。
凌墨蕭即喜他們來接自己,又怕他們吹到冷風,特別是小寶,小丫頭吹到冷風就容易生病。
大步流星地走到母子三人身前,大寶已經高聲喊道:「父皇!」
小寶有點害羞,牽着母親的手一直往冬素身後躲,直到看父皇抱起哥哥,又向她伸手。
她似是想起父皇在家時,總是這樣一手抱哥哥一手抱她,父皇的力氣可大了,胳膊像鐵一樣硬。
她再也忍不住對父親的思念,鬆開母親的手,握住凌墨蕭伸出的手,脆生生地喚道:「父皇。」
看着女兒亮晶晶的眼睛,這一刻,戰事的兇險,日夜兼程趕路的疲憊,全部沒了。
抱着一雙兒女,看着身邊的妻子,凌墨蕭只覺擁有了天下。
當然,他做為大夏的帝王,本來就擁有天下。
沈冬素從禮部官員手中,接過一杯酒,親自餵給凌墨蕭飲下,恭迎他大勝而歸。
禮部對皇上歸朝定的禮儀,還有後續的祭祀又長又繁瑣,她擔心凌墨蕭心急見孩子,不顧禮儀未完成要先回宮。
才帶孩子接到城門口。但現在嘛,抱也抱了,見也見了,你就去祭祀,我先帶孩子回家了。
凌墨蕭也是這麼打算的,將大寶和小寶塞進馬車,對冬素道:
「你們先回家等我,祭祀之後我立即回去,別跟着吹冷風。」
冬素笑意吟吟地點點頭,坐進馬車裏,凌墨蕭伸頭進來,表面上是在給小寶理披風領子,可他卻用極快的速度,親了一下冬素的臉頰。
冬素大窘,生怕被旁邊的親衛看到,幸好凌墨蕭的背擋住了視線。
她狠狠地瞪了凌墨蕭一眼,可她這一瞪,在凌墨蕭看來無疑於眉目傳情,聲音低沉地道了句:
「我很快就回家。」
夫妻倆以為自己做的事很隱秘,可旁邊的兩娃全程瞪大眼睛看得一清二楚,大寶不滿地說:
「爹也親我一口。」
小寶趕緊往前趴:「小寶也要。」
沈冬素臉紅得快要滴血了,趕緊往最趕緊坐,對凌墨蕭道:
「你快去吧!百官都等着呢。」
凌墨蕭笑着親了小寶的臉頰,彈了一下大寶的額頭:
「男子漢的,親什麼親?」
大寶委屈地看向母親,還是小寶貼心,忙回頭親了親哥哥的臉頰:
「小寶替爹爹親。」
沈冬素覺得他再不走,就要引得禮部官員上來請了,趕緊推凌墨蕭一把,拉上車門。
又忙打開窗戶,兩孩子爭先恐後地向凌墨蕭揮手,冬素卻不看他,而是在後方將領之中找人。
小虎依舊留在高麗沒回來,她找的是月見。
女醫護隊是隨軍進城的,格外顯眼,這一戰女醫護立功極大,不光是軍醫,還做了探子、斥候的工作。
凌墨蕭特旨,令醫護衛隨軍游城,讓全城百姓都看到,女醫護的榮耀。
相信以後會有更多的百姓,以將女兒送進醫護學院為榮。
她很快就看到月見,因為月見一直在馬背上看着她,兩人四目相對,含笑點頭。
月見瘦了很多,皮膚粗糙了,但人很精神,坐在馬背上,就像一把出鞘的寶劍一樣耀眼。
她果然更適合戰場,而不是在後宮陪她處理各種瑣事。
沈冬素欣慰地笑了,那感覺就像當初,看到大麥姐開食肆一樣。
哪怕她的影響是微不足道的,但只要身邊人因此過的更好,她就覺得很高興。
她不缺女官,更不缺女護衛、女管家。
月見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她要給月見,真正的自由。
這個時候可不方便敘舊,連跟凌墨蕭都只說了幾句話而已。
相信祭祀之後,月見會第一時間進宮,跟她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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