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大院裏的婦女大會就召開了。
開會的地點,也不是什麼方方正正的會議室。
就是大院裏一個暫時還沒人住的小屋。
裏面啥都沒有,嫂子們過來開會的時候,還需要自己帶着椅子凳子。
屋子小,人多。
大家都是緊挨着,一排一排坐着。
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有些緊張。
畢竟上一次開婦女大會,還是去年過年之前,許木華講的也是上級要求「勤儉節約」的號召。
這麼一號召,最後每家每戶少分了兩斤豬肉。
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所以一聽到「開大會」這三個字,嫂子們心裏都顫得慌,又怕是什麼不好的事情。
「寧妹子,你來的晚不知道。那兩斤豬肉的事情不提,最多是少了一點油水吃。再上上次竟然要求我們背文章。我的老天爺啊,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沒錯沒錯!我認識的字,總共加起來也就一百多個。給發了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字,它認識我,我認識它!我寧願下地幹活,也不想念這些文縐縐的東西。」
「那次好像就就楊蕊一個人,背出來啦。」
嫂子們想起那些「痛苦」往事,一個個露出苦瓜臉,那叫一個愁。
這其中,王春霞的神情最難堪。
其他的嫂子們學歷雖然不高,但是那都是小學畢業,也是認識一些文字的。
就王春霞是徹徹底底的文盲,真正的大字不認一個。
那一陣子她為了背文章的事情,愁的人都瘦了一圈了。
不是怕她自己出醜,是怕給她家男人拖後腿。
所以哪怕現在坐在凳子上,她整個人還惴惴不安的。
江寧安慰道,「嫂子們,你們放心吧。今天開會不提豬肉的事情,也不是讓大家背文章,是好事!」
好事?!
嫂子們一聽,紛紛纏着江寧要追問具體的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許木華走了進來。
來的不僅是她一個人,同時還有她的丈夫、團部指導員梁成中。
以梁指導員的身份出現在這裏,可以說給這次的大會,加了不少威嚴和莊重。
也足以見得許木華對這次大會的重視。
梁指導員的第一句話則是。
「這是婦女大會,我一個男同志不好說些什麼,你們聊你們的,我就是來旁聽,當個小記錄員的。」
話雖這麼說。
但是聽的人,可不是這麼想的。
嫂子們臉上的笑容,都變得禮貌客氣了起來,一個個拉了拉衣服,挺直了後背端正坐好。
甚至都不敢東張西望了。
婦女大會的主持是許木華,但是她在開場後沒多久,突然的點名江寧。
「江寧同志,具體的細節就按照我們今天下午討論的那樣,由你來講給大家聽。」
江寧就這樣被突然點名了,不得不站了起來。
許木華大聲說道。
「接下來,我們有請江寧同志發言!」
嫂子們之間,稍稍的靜默了幾秒鐘。
緊接着。
王春霞第一個帶頭開始鼓掌。
然後鼓掌聲,就跟雨後春筍一樣冒了出來,噼里啪啦的響着。
江寧在掌聲中走到了最前面。
她被所有人的視線所凝視着,這其中還有對她寄託了重望的許木華。
許木華不會平白無故做這樣的事情。
她的心裏,也是有着考量的。
一方面,許木華在跟江寧的交談之後,越來越認可江寧的能力。
整個大院的嫂子們,比江寧年紀大,比江寧工作經驗久的,全都有。
但是她們的眼界,還有看待事情的角度,卻不如江寧的十分之一。
另一方面,則是許木華本身的年紀原因。
隨着她年紀的越來越大,對很多事情也愈發力不從心。
但是整個大院又不能沒有主事的人。
她也是時候找一個接班人了——江寧,就是她看中的人選。
江寧在站出來之後,站在屋內唯一一盞的電燈下。
如同是一束光,打在江寧的身上。
「我和許大姐下午商量之後,根據現在軍營的情況,打算在大院裏組織一個縫紉班」
江寧白淨俏麗,卻又溫柔堅韌。
天生就吸引着周圍人的目光。
她的聲音平緩的講述着每一個細節,讓人不由自主的仔細傾聽。
不知不覺,所有人都忘記了江寧的年紀,而是發自內心的認可她說的每一個字。
這期間。
許木華轉頭看向一旁的梁成中。
她的眼神裏帶着一種驕傲。
仿佛是無聲的說着,看我挑中的人,是多麼的優秀!
這一份驕傲,更在另外一雙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眼眸里。
不知道什麼時候。
開會的小屋外面,多了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
秦九烈只是站在門外,並沒有走進去打斷正在進行的大會。
他看到江寧被周圍的嫂子們簇擁着。
嫂子們有着許許多多的問題,接二連三的拋向江寧,江寧不慌不忙,總是能從容應對。
「嫂子們,你們別擔心,縫紉機怎麼用,我會教你們的。到時候咱們一次學不會,可以學兩次三次,一定讓每個人都學會!」
「具體的輪班表定下來之後,規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如果嫂子們臨時有事,一個可以請假,另外一個也可以找人調班。到時候我們安排一個記錄員,都能解決的。」
「工錢都是有的!跟工廠來說,肯定比不了。但是,嫂子們,你們想一想。一來我們的技術肯定不如正規工廠的工人,二來工作的地方,就在咱們大院裏。都不用出遠門,也不用風吹日曬的上下班,是不是又省時間又省力」
此時在江寧的身上,已經不再是一盞電燈的燈光,更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明亮光芒。
秦九烈的目光,無聲的凝視着。
他的身後,還有一個人踮着腳尖,伸長了脖子張望着。
跟着秦九烈一起來的高放,忍不住感嘆道。
「秦團,嫂子嫂子還有這一面?!我要是被這麼一群女人圍着,早就一個頭兩個大了,哪裏還能想這麼多事情,還把所有事情都說的明明白白的。實在是了不起。」
秦九烈聞言,薄唇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他傲氣滿滿,輕哼道。
「哼, 你也不看看那是誰。我的媳婦,當然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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