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侍女八千人,公孫劍器初第一。
花萼樓下,樂手們以銅琶鐵板彈奏着《西河劍器渾脫》,伴隨着雄渾的曲樂,紅衣弟子們滿場飛舞,矯若游龍,揮灑出萬千氣象。
曲終,喝彩聲中,她們退下舞台。李十二娘想到方才偶遇薛白聽到的玩笑話,抹着額上的汗水,追上公孫大娘,問道:「師父,你收養了七名孤女嗎?」
公孫大娘道:「為師收養的豈止七人。」
「那是真的?」李十二娘道:「薛郎說師父收養的七名孤女名揚江湖,稱為『七秀』,又有七秀十三釵,皆是聞名遐邇的人物,弟子怎從未聽說過?」
「薛郎逗你玩的。」
「啊?」
李十二娘正覺失望,忽聽得那邊一陣驚呼,她站在台階上轉頭望去,見十數隻大象正緩緩走來。她看得呆住了,一時忘了離開花萼樓。
她還算是見多識廣的,周圍一些沒見過大象的宦官、宮女則差點把手中端着的杯盤落在地上。
大象們身上有着隆重的裝飾,邁着粗笨的腳步走到了廣場前,打了個響鼻,抖動着扇子般大的耳朵,引來無數驚嘆。更讓人們驚訝的是他們長長的鼻子,靈活地捲動着,有規矩地起舞。
有宦官急匆匆地從遠處奔了回來,因太過激動,不等到了聖人前面就大喊大叫着。
「神跡啊。」
李隆基也興奮了起來,臉上容光煥發,親自登上了高台,走到了一面大鼓前。
之後,舞馬便要離開花萼樓,它們似乎極不舍聖人,頻頻回首,不願離去。牽馬人扯着韁繩拉着它們,它們也乖巧地沒有嘶鳴。
隨着曲樂漸終,為首的一匹舞馬銜起了一個酒杯,拾階而上,登上了高台,跪倒在李隆基的面前,正是「一朝逢遇昇平代,伏皂銜圖事帝王」。
莫小看只是十餘只動物,這犀牛其實非常珍貴,它們是爪哇犀,乃是南海爪哇國進貢的。而關中的天氣已經比遠古時寒冷了太多,並不適合這些貢犀生存。哪怕它們被安置在皇家園林里精心照料,免不了因水土不服而死。
往年的千秋節,氣氛到這裏都是達到了頂點。
「喏。」
「鼓來!」
大象之後,入場的則是犀牛。
「報高將軍,大同殿的柱子上長出了靈芝,還有神光照殿!」
所以,今日賀壽的犀牛代表着藩邦的臣服、皇家園林強大的物力人力,是大唐無比強盛的象徵,是聖人豐功偉績的寫照。
「吉良乘兮一千歲,神是得兮天地期。大易占雲南山壽,走參走覃,共樂聖明時。」
「好!」李隆基聽了心情大好,朗笑道:「再搬一箱金錢來,今日人人有賞!」
「聖人千秋萬歲!」
「回高將軍,興慶宮並未種有靈芝。」
「它鼻子裏卷了東西!」有眼尖者大喊道。
「那是什麼?」
「何事喧譁?」
但,這還不是最了得的,千呼萬喚,舞馬終於出來了。
「聖人,靈象獻瑞,聖人得此靈芝,必將千秋萬歲!」
隨着鼓點,舞馬們開始搖頭晃腦,馬蹄踏着節拍,騰躍飛旋,所謂「隨歌鼓而電驚,逐丸劍而飆馳」;它們身披錦緞,頸掛金鈴,鬃毛系珠,所謂「紫玉鳴珂臨寶鐙,青絲彩絡帶金羈」;除了起舞,它們甚至還會極為高難度的動作,踏上了板床之間懸着的繩索,所謂「婉轉盤跚殊未已,懸空步驟紅塵起」。
樂曲停歇,歌者卻還在動情高唱。
很快,有宦宦端着托盤過來。
「咚、咚、咚」
「去看看,這靈象是從何處采來送給聖人的。」
「這是大象為聖人獻瑞賀壽啦!」
「長靈芝了!」
但其中卻有一頭大象並不肯舞,長長的鼻子卷着,仰着頭嗷嗷亂叫。
也不知是誰先破聲高喊了一句,宮城內外所有人都歡呼了起來。
整齊的馬蹄聲響起,仿佛來的只有一匹馬。可人們轉頭看去,見到的是如洪流一般的馬群。四百匹馬齊奔,呈現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圍觀者們抻長了脖子,興奮地議論不已,沒想到有生之年竟能見到如此奇妙之事。
高力士代為先看了那靈芝,訝道:「怎還帶着土?這靈芝莫不是剛摘下來的?」
那棵大靈芝被送進大殿內,呈在了李隆基面前。
千古一帝,不外如是。
聲音傳到了公卿重臣們耳里,他們臉上自然浮起了驚喜的神態。
他拾起鼓槌,像是將軍握住了大刀,文人握住了毛筆,舞馬們歡呼着,躍上了三層高的板床。
人們已經忘了驚呼,張大了嘴看着這一幕。
那大象似通人性,把長鼻舒展開來,落在托盤上的竟是一棵巨大的靈芝。
所有的表演里,唯有舞馬,永遠是他親自指揮的,用他的鼓點。
這問題難倒了眾人。
「這是出了祥瑞啊。」
「如此祥瑞,天佑大唐,天佑陛下。」
楊國忠是最激動的一個,被這接連而來的喜事沖昏了頭腦,連大臣禮儀也不顧,當即奔到了李隆基面前,有些語無倫次地道:「陛下神文聖武,故天降祥瑞啊!臣以為將陛下生辰設為『千秋節』尤有不足,千秋萬歲終有盡頭,望陛下順應天意,取『天長地久』之意,改為『天長節』。」
李隆基深深看向了楊國忠。
他分明是看破了這些臣子們的獻媚討好,但還是因這些吉祥話而感到了滿足,像是心尖上被澆了蜜。
因他已達到了千古一帝的高度,橫亘在他面前唯一的煩惱只剩下生命的長度。
天長地久,多好的寓意。
「允!」
「願吾皇天長地久無盡時!」楊國忠納頭便拜。
喜慶的氣氛又被推高了一層,由此,大唐盛世也被推到了最高處。
一輪火紅的夕陽則已墜在了天邊,很快便要落下。
夜至,到了放煙花的時候了。
~~
燭台被端到了案几上,照亮了李亨臉上略有些僵硬的笑容。
他正舉着酒杯遙敬着李隆基,但李隆基沒有看到,尤在認真與楊玉環說笑,指着殿外的天空,像是在談論一會的煙花典禮。
李亨放下酒杯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就像他手裏拿的太子之位一樣。
好在,李俶即時來為他解了圍,朗聲喚了聖人,父子二人同時敬了李隆基一杯,祝他萬壽無疆。
「好,好,好。」李隆基連說了三個好,當着群臣,欣然接受了這祝福。
李亨眼神里的孺慕之情愈深,孝意似能從中流淌而出。
他心裏咀嚼着「萬壽無疆」這四個字,對祖宗社稷揣着無比的悲憫。
此時,李倓也就與他的父兄分開了,他的隨侍宦官遂趨步上前,附耳小聲道:「杜五郎想要相見,稱有要緊事。」
「我去見他。」
聖人馬上也要移駕了,登到最高處觀煙花,群臣則得移到花萼樓前的空地上。李倓遂提前離席,出了花萼樓,果見杜五郎縮在角落裏探頭探腦。
「你怎此時才來?」
李倓隨手遞了一個油布包着的糕點過去,笑道:「知你嘴刁,我偷偷打包了一塊蝴蝶酥,這是宮中獨有,嘗嘗可入得了你的口。」
他雖貴為皇孫,為人卻甚是義氣,待杜五郎確是好得沒話說。就像是當年杜五郎也會偷偷從家裏拿吃的給薛白。
杜五郎接過,卻是揣進懷裏,道:「餓死我了,可眼下卻顧不得吃,你可知,方才我差點被攔在宮外了。」
「為何?」李倓道,「你為聖人籌備煙花典禮,誰敢攔你?」
「袁大監,他攔也有攔的道理。」
杜五郎竟還為袁思藝說了句好話,之後附在李倓耳邊,以極輕的聲音道:「他懷疑煙花有問題,恐有人要行刺聖人。」
「莫耍笑。」李倓十分冷靜,嚴肅着神情提醒了杜五郎,「這不是鬧着玩的。」
「真的。」杜五郎道,「我悄悄與伱說,不久前,我在煙花的原料里發現了箭簇。」
「誰在主使?薛白?」
「旁人不知,我卻知道,薛白不過是發明了煙花,其餘事根本就是不管的。」杜五郎說着,反問道:「你可知聖人為何要辦這煙花典禮?」
「為何?」
「看似為了取樂,實則是讓薛白把煙花與火藥的製法交到軍器監、將作監。他雖是煙花使,每日只知追着小娘子們跑,一次都沒到過煙花作坊。」
李倓道:「我、阿兄,與他去過一次。」
「哦,那他只去過那一次。」
李倓當即察覺到不對,問道:「那是由你全權負責?」
「薛白讓我到煙花坊盯着,可我也只是盯着。」杜五郎道:「就我,能負責得了什麼啊?」
「怎麼會如此?」李倓訝道:「那偌大的煙花作坊,到底是由誰在負責。」
「當然是將作監,工匠皆是從將作監調來的。」
「李齊物?」
李倓小聲喃喃了一個名字。
他對朝堂上重要官職的變化一清二楚,知道李齊物是在李林甫死後,給楊國忠送了禮,從李岫手中奪走了將作監的官職。
當年宣陽坊失了火,據說也是從李齊物的宅院燒到虢國夫人府,險些燒死了貴妃。
表面上看,李齊物如今是楊國忠的人。可李倓心裏很明白,李齊物之所以得罪李林甫而被遠貶,就是因為親近李适之,是實打實的東宮一黨。
居然是李齊物,今日之前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悶聲不響地佈置了大事嗎?
可一旦出事,豈可能真不被人注意到?
想到這裏,李倓悚然而驚,當即轉頭向李亨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見李亨已經帶着百官就位了,被那麼多官員圍着,想找這位太子說句話是不可能了。
他目光一轉,偶然間卻看到不遠處,有個身影正與一個小宦官交頭接耳地說着什麼。
李倓一眼便認出那是長兄李俶。
李俶與人說過話,有個抬頭看向花萼樓高處的動作,之後,悄然拐入走廊那邊的陰影里,不知做什麼去了。
「兄長?」
「怎麼了?」
「沒事。」李倓回過頭來,看着杜五郎的眼睛,許久,問道:「我能信你嗎?」
「我說的都是真的。」
「幫我瞞着。」李倓行事果決,當即有了決定,拍了拍杜五郎的肩,舉步便跑。
~~
「來了。」
袁思藝正在高處看着李齊物忙碌的身影,輔趚琳忽然小聲道了一句,指向了在宮中行走的一道身影。
那是廣平王李俶。
李俶腳步匆匆,走路時偶爾回頭看上幾眼,以確定周圍是否有動靜。
如此神秘,看起來確實像是居心叵測。
但袁思藝心裏沒有立即下定論,而是回想方才與薛白的對話。
他認為薛白或在詐他,但薛白卻是從容自若地道:「袁大監再懷疑我無用,此事必然是牽扯不到我頭上。」
當時,袁思藝試探道:「薛郎任煙花使,倘若今夜出了半點差池,你還想不擔罪責?」
「對。」
薛白篤定地應了這麼一個字。
這讓袁思藝心裏開始打起鼓來,之後,忽然想到了聖人的反應。
聖人今夜不會登上花萼樓,也許還是會把那尊漢白玉的雕像擺上去。換言之,在他稟報聖人之前,聖人就察覺到了煙花典禮有危險。
誰說的?
薛白。
「咻——砰——」
第一顆煙火已經在興慶宮通陽門上方綻放開來,噼里啪啦地綻出美麗的圖案。
宮城內外,也不知有多少人同時驚嘆了出來。
「聖人大壽,天長地久!」
有人在奮力歡呼,想與煙花較量一下聲量的高低。
這歡騰的聲響掩蓋了一切,讓人無暇顧及旁的。
「咻——砰——」
接緊着,一顆又一顆的煙花從宮牆竄上天空,以五彩繽紛的焰火照亮了興慶宮。
恍如白晝。
李俶愣了愣,訝然地發現自己竟是因這光亮而被暴露在了眾多的護衛、宮人面前。
他反應也快,乾脆卸下了斗襏,大步走向了李齊物。
李齊物正在忙着統籌煙花的燃放。
這本不屬於他的職責,他是將作監,只管造煙花就行。但今日薛白運送煙花入宮時耽誤了,來不及擺設、燃放,李齊物當即出手,調動將作監的人手幫忙。既是將作監的工匠造出的煙花,他們當然有燃放的經驗。
可以想到,今夜聖人龍顏大悅,賞賜必是不會少的。
而薛白的功勞,李齊物有自信至少能分走一半。因他很聰明,一開始先是不露聲色,讓薛白承擔了大量的攻訐,等到最後關頭再出面,搏聖人歡心。
「快!每顆煙花之間都不可斷了!」
正忙着,李俶已趕到了李齊物面前,有些着急地一把拉過他。
「廣平王這是做甚?」
李俶不答,拉着他到無人處才低聲道:「有人彈劾你行刺聖人。」
「荒謬!」李齊物當即反駁,「簡直一派胡言,為臣者豈敢有半分不軌之心?!」
李俶道:「這批煙花是由你,或薛白督造的?」
李齊物也是久經官場了,敏銳意識到這其中或有風險,遂撫須思量着。
但他早已謀劃好了如何攫取功勞,對他督造的這批煙花甚是有信心,末了,點點頭,聲音沉穩地應道:「自是由將作監督造,薛白雖任煙花使,實則盡日只顧倚紅偎翠。」
李俶聞言,臉色一變,加快了語氣道:「我得到消息,就在方才,監察御史楊暄已出面彈劾煙花作坊的原料里藏了箭簇,或對聖人不利告訴我,是花萼樓前最大的那顆嗎?」
「楊暄?箭簇?」
李齊物愈發感到荒唐,反問道:「廣平王信一個傻子的言論,卻懷疑我不成?」
「我絕非懷疑你。」李俶道,「而是擔心楊國忠又要掀起大案對付我們」
李齊物沒聽他說下去,而是去拿來了兩顆煙花,道:「楊暄所說的箭簇,可是這個?」
李俶目光看去,那是一個竹筒形狀的紙殼上掛着引線,竹筒前方插着一個箭簇,卻是石頭製成,打磨成心形,上面還綁着一枚金錢。
「這是?」
「聖人每年都要在花萼樓灑金錢,今年可由這些煙花來代勞。此為我特製的火箭煙花,名為『萬紫千紅百花齊放』。」
李齊物說着,將那竹筒放在城垛上,箭簇朝上,用火把點燃引線,待引線燃盡,「咻」地一聲,那箭簇飛向天空,劃出漂亮的焰火。
金錢與石箭簇大概要落在地上。
「花萼樓上方,放了一千支這樣的火箭。」李齊物道,「這便是今夜最大的一顆煙花,一旦綻放,它將無比耀眼!」
「不會傷及聖人?」
「我親自督辦,親自擺放的,豈可能傷及聖人?」
李俶有些愣住了,問道:「為何旁人皆不知此事。」
「揭幕之前,豈可讓旁人知曉了?」
「那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李俶有些糊塗了,「平白無故的,何來刺駕一說?」
「是誰與廣平王透的消息?」
「一個小宦官,自稱是」
李俶忽然住嘴。
那小宦官自稱是魚朝恩派來的,因魚朝恩暗中襄助東宮一事鮮為人知,他當時沒有多想,馬上便相信了。
此時想來,這怕是一個套圈。
可這般捕風捉影,能套到誰?
~~
「殿下。」
李亨正抬頭看着漫天花火,聞言收回目光,看向李輔國,問道:「何事?」
「李齊物想要見你。」
「這種時候?」李亨低聲道,「待御宴結束。」
「奴婢失禮。」
李輔國先是告了聲罪,湊到了李亨耳邊,以幾乎要親到了他的距離把話語小心地送進耳朵孔里。
「他說,等大煙花一旦點燃,就變天了。」
李亨瞳孔猛地張大了。
他恍惚了一下,感到極為意外,同時,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問李齊物了。
不自覺地,他的手指都在微微發麻。抬起頭看去,花萼樓的高處,聖人的身影立在那,像是永遠高不可攀。
李輔國靜靜地等待着他的反應,許久,這位太子卻是一動都不動。
「殿下?」
李亨摁捺住了心中的疑惑,搖了搖頭,以示自己寸步不移。
他是太子,要領着百官在恭立在此,為聖人賀壽,等聖人灑金錢。此時能去哪裏?
多做多錯,萬一被人懷疑。
他只是等着那煙花綻放。
~~
勤政務本樓。
與前方燈火通明的花萼相輝樓相比,這裏顯得安靜了許多,給人一種繁華過後的空虛之感。
可事實上,一個個的龍武軍正沉默無言地列隊於樓中。
李隆基站在窗前,手持千里鏡,望着滿天的煙火,沉思着。
「聖人,查清楚了。」高力士走來,小聲稟報道:「薛白是誣告,那所謂的『箭簇』並非用來刺駕,太子與李齊物沒有實質的謀逆舉動。」
李隆基沒有回答,像是沉醉在天空中那美麗的景象里。
高力士略等了一會兒,秉持着維持社稷穩定的苦心,開口分析起來。
「老奴查到,薛白任煙花使之後並不上心,諸事丟給杜謄,煙花都是將作監督造的,那杜謄小兒也是個糊塗的,無意中見到了幾個箭簇,也不詳查,告知了薛白,這才有了昨日薛白匆匆跑來告狀之事」
昨日,在袁思藝入宮之前,李隆基見了薛白。
薛白甚是危言聳聽,稱回了長安之後感到了諸多異常,比如建寧王無緣無故舉薦杜五郎為王府參軍,還邀他蹴鞠,並與廣平王一起到煙花作坊查看,甚至,杜五郎在煙花原料里發現了箭頭。
「如此種種,臣擔心,東宮萬一有謀逆之舉,懇請陛下以安危為重。」
當時,李隆基就不信薛白。但,薛白所說的這些小小異動確也是真的,引得他想看看東宮到底想做些什麼,這才有了今夜之事。
高力士很快就查明了真相,只是一場構陷而已。然而,就像杜有鄰案一樣,水落石出之後,聖人依舊沉默着。
「既是誤會一場,老奴以為,該貶了薛白的中書舍人。」
說話間,袁思藝的消息也送了過來。
「稟聖人,袁大監派人與廣平王說了李齊物被彈劾一事,他聽說後馬上去見了李齊物,兩人單獨談了很久」
高力士當即在心中搖頭,暗忖廣平王還是太年輕,沉不住氣,這種時候去見李齊物,豈不是表示了東宮就是與李齊物暗中有來往,這完全犯了聖人的大忌諱。
而接下來的話,那傳消息的宦官也不太敢說,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
「奴婢拿了將作監的牌符去見了李輔國,說了聖人交代的話,太子太子」
「太子如何反應?」李隆基問道。
這是他在此等候消息以來,唯一問的一句話。
「太子沒有反應。」
高力士心中又是一顫,暗忖太子未免也太沉得住氣了,這種情形還一動不動,難免要讓聖人以為是在等着天子駕崩。
還有一個問題,為何太子輕易就相信了呢?難道是曾與李齊物商議過嗎?
李隆基長嘆了一聲,開口道:「高將軍,朕打算」
「咻——」
花萼樓前最大的煙花綻開了,聲音巨大,把他後面的話全都湮沒了。
但,高力士隱約聽到了,聖人說的是「朕打算廢太子」。
再次面對這個問題,他已不知如何應對了,薛白對東宮的出手,竟比李林甫還要狠得多。
他看向花萼樓上空燦爛的煙花,希望今夜能平安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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