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盛暖帶着小桃坐在馬車裏,謝欒坐在沉銷背上跟在馬車旁邊。
一路上,他面色都十分難看,時而想的是盛暖從那滿是小倌兒的竹音閣里出來,一會兒又煩躁被盛暖看到蕭清兒在場。
他好不容易才說清楚的。
終於,等到兩人回房後收拾洗漱妥當,趁着盛暖坐在鏡前梳頭髮,謝欒終於組織好語言。
他輕咳一聲:「今晚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盛暖回頭:「嗯?」
謝欒神情坦蕩:「我去之前不知道蕭清兒也在,那幾個人自作主張我已經罵過了,日後我不會再見她。」
盛暖聞言笑了笑:「少將軍,你我約定互不干涉,所以,請你放心,我不會過問你的事情。」
看到盛暖的笑意,謝欒下意識心裏一松,可接着聽到她的話,他卻心裏莫名一陣發梗。
但她也沒說錯,他們是約定互不干涉,還是他刻意強調過的。
原本謝欒主動提起蕭清兒的事,想着是解釋完了再順帶問問她怎麼會出現在竹音閣,結果現在被她這麼一說,要問的話是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說好了互不干涉,顯得他好像問的過多了。
滿肚子的話生生憋回去,謝欒面無表情抱着自己被子往軟塌走去,一邊走一邊不屑冷嗤。
「那些滿身脂粉氣的兔兒爺有什麼好的去那種地方也不嫌髒。」
他倒是沒覺得盛暖真的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畢竟剛那會兒時間還早。
可去了那種地方,見了那些風塵男子,這次沒發生什麼,保不准以後也不會呢。
那些沒骨氣的兔兒爺最會花言巧語,養在深宮大院的公主沒見識,還不是三言兩語就被哄得找不着北了。
盛暖沒聽清他在嘀咕什麼,下意識扭頭:「怎麼?」
謝欒面無表情:「沒事!」
說完,憤憤將被褥砸到軟榻上
盛暖當然能看出謝欒有些窩火,只是故意沒問也沒理會。
她原以為裴懷霜那邊估計不會主動聯繫她,還需要找機會再刷刷臉,結果卻沒想到,僅僅隔了一天,留給裴懷霜的令箭就被用了。
然後她就從客服那裏得知,是裴懷霜的弟弟重傷瀕死。
他的弟弟在之前赤血盟圍攻川城的混戰中被流矢傷到肩膀,兄弟兩人躲進京中後,又因為京中也在搜捕赤血盟餘孽,所以一直沒敢找大夫治傷。
那傷口一看就是弩箭所傷,但凡大夫看到必定會起疑,引來官差,他們斷然再無活路。
可現在,裴如瑾的傷勢支撐不下去了
原劇情中,裴如瑾因為肩上傷口感染而死,裴懷霜失去了世上最後一個親人。
他那時已經顧不得別的,去尋了大夫,可找大夫的時候已經太晚,那大夫能力有限,沒能將人救過來。
這次,裴懷霜原本還想再等等,可看到弟弟已經燒的迷糊,再想到那個九公子的言行舉止也不像朝廷中人,猶豫再三,終是想要救弟弟的性命佔了上風。
當日傍晚,盛暖帶着小桃再次進了竹音閣。
還是和上次一樣,點了吃的叫了樂師隔着屏風撫琴,小桃坐在裏間一邊吃一邊自說自話假裝兩個人都在,盛暖自己喬裝成九公子的模樣,拿着摺扇敲開了裴懷霜的門。
然後,她就被帶去了後院。
看到裴如瑾的傷時,盛暖就知道,的確不能再拖了,可她當然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回頭看着裴懷霜,正了面色:「論理說,我答應了霜降公子,便該出手相助,可是」
她笑了笑:「令弟這傷,若是我沒看錯,是被弩箭所傷。」
裴懷霜抿唇不語。
盛暖露出無奈神情:「最近不太平,很多事情沾不得,霜降兄,或許我不該過問,但你與令弟的身份莫不是見不得光?」
裴懷霜抬頭直直看着她:「九公子可以選擇幫我,也可以去告發。」
本來選擇求助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竹音閣這邊他一直瞞着,如果去請大夫過來,很容易暴露後待不下去,更不說請來大夫也有暴露的風險。
所以他才不得不選擇求助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九公子這是場極危險的賭博,只是他別無選擇。
裴懷霜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甚至被告發的準備,卻沒想到,下一瞬,對面的少年卻笑了。
「原來真的是朝廷敵人,嘖霜降兄放心,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且稍侯片刻,我現在就去找人來替令弟治傷。」
說完,她轉身徑直離開。
月十七被她派出去辦事了,如今只能她自己親自跑一趟。
裴懷霜守在弟弟身側,心緒複雜至極。
他也不知道待會兒來的會是大夫還是官差,可無論如何,他不能就這麼看着弟弟傷重而亡。
一炷香時間過去,就在裴懷霜已經等得有些坐立不安時,小房間的門再度被推開,然後他就看到,九公子直接拽着一個人進來。
那人頭上蒙着布袋,進了屋子後,九公子一把扯下他頭上的布袋子。
「杜大夫,麻煩你替我那小友看看傷。」
被盛暖抓來的年輕大夫叫杜仲,出身杏林世家,奈何除了一身醫術外不通人情世故完全是個呆子。
一年前被推薦入宮,結果在替太子盛澤檀診脈後居然當眾說盛澤檀沒有病,只是因為縱慾過度所以腎虛,結果就被盛澤檀打了一頓板子趕出宮門。
呆子覺得自己冤枉極了,更覺得皇家人不識好歹且不識貨,憤憤回去,繼續做自己的小郎中。
可盛暖知道,雖然這人有些呆又膽小怕事,但醫術絕對沒問題。
杜仲被捉來,敢怒不敢言,等看到裴如瑾身上的傷,頓時面色又是一變,可不等他開口,就被盛暖用扇子頂到後腰:「別多管閒事,治你的傷。」
杜仲只覺得那是一把鋒利的兵刃抵在他腰子上,再不敢多說一句,一邊在心裏小聲罵罵咧咧,一邊手腳利索給裴如瑾處理傷口。
清創除膿挖出了好些腐肉,裴懷霜按着昏迷中不斷痛呼的弟弟,眼淚都快下來了。
好在,半晌過去,傷口上了藥包紮好,等到弟弟又被灌了一碗湯藥下去,原本沉重的呼吸就開始慢慢變得綿長。
「傷口要每天換藥,不能包紮太厚,湯藥每日兩副」
寫完藥方醫囑,杜仲看向盛暖,小眼神憤怒:「我可以走了嗎?」
「我送杜大夫。」
盛暖拍了拍裴懷霜,然後給杜仲腦袋套上布袋,又拎着他出去。
沒過多久,帶着杜仲回到他家旁邊的巷子裏。
盛暖拉下他頭上的布袋,用扇子抬起他下巴,笑的邪獰:「杜大夫,今日的事,你若敢往外說一個字,不光自己小命不保,你的家人」
話沒說完,卻見那小呆子梗着脖子不斷往後退,幾乎是喊出來一般:「你給了我銀子我不會說的,你,你不要離這麼近,成何體統!」
盛暖知道杜仲的性子,又呆又膽小且不喜歡和官府朝廷打交道,用扇子拍了拍小呆子額頭,她轉身飛掠離開。
可憐的小大夫扶着藥箱爬起來,一邊拍打衣服,一張臉漲得通紅。
真當他不知道剛剛那是什麼地方,聽曲兒就知道了他才不會多事,反正有錢賺。
剛那傢伙想必便是竹音閣的小倌兒?
難怪說話離他那麼近,不成體統粗鄙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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