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夏天的雷陣雨會來得突然。大筆趣 m.dabiqu.com
沒想到到了冬天,暴雨也會來得這麼猝不及防。
「轟隆隆——」
銀色的閃電劃向陰沉沉的天幕,隨即響起了道轟鳴的雷聲。
姜予星站在辦公室的門外,抬眸望着噼里啪啦不斷落下來的雨滴,腦袋有瞬混亂。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呢?
按照進展,她跟喜歡的人告白,而他也願意卸下不安。
然後他們就高高興興牽着手回到教室,瞞着老師,偷偷跟朋友們一起慶祝聖誕節。
可是這一切,全都被殘忍地打破了.....
姜予星抿了抿有些乾的唇瓣,忍不住轉了轉,往辦公室裏面看去。
挺拔端正的少年背對着她。
讓人探不到他此時的表情,只能感覺他高大的背影透着層層難以破解的孤寂。
姜予星唇角抿得更緊了。
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突然湧出種不太好的預感。
辦公室內。
江嶼白安靜地站着,漆黑的額發半遮住了低垂着的眉眼,在眼下形成了道細密又暗沉的陰影。
「也不知道你爸爸在哪裏打聽到你們的住址,還好鄰居回來及時看到,把他嚇走,才沒有將事情演變成不可挽救。」
吉雙祥拍了拍他的肩膀,緩聲,「你奶奶只是傷了一點額頭,不是很嚴重,放心吧。」
江嶼白身體猛地緊繃了一瞬。
他雙拳攥緊,眼底的陰戾沉沉翻滾着,全身氣場幾乎失去所有的冷靜,掀起了波濤洶湧的凶冷。
這個人都消失這麼多年了,為什麼還敢有臉活着出現他們的面前!
還偏偏選了這個時候!
江嶼白抿緊唇,目光暗沉得嚇人。
從這個男人選擇拿走家裏僅剩的錢偷偷離開,他就不再覺得他是自己的父親。
他甚至還希望,像他這樣的人,最好就這麼無聲無息死在外面,永遠都別來打擾他們的生活。
但這個人還是出現了。
在他人生中最美好時刻里,以噁心的出場方式來提醒他。
他的生活仍然還是一片糟糕。
如同噩夢般的累贅依舊還會騷擾着他。
漸漸剛開始升起的曙光,在他還沒來得及抓住時,已轉瞬消逝。
江嶼白指尖一顫。
他抬了抬黯然的雙眼。
看向門外站着的那道明媚的身影,喉間艱澀無比。
「這樣吧,你先回家看下奶奶。」
吉雙祥望着眼前優秀又端正的少年,卻偏偏面臨這樣的家庭,不由嘆了口氣,將手中的請假條遞給他,「有什麼事情就打電話找老師知道嗎?」
江嶼白重新垂下雙眸。
他緩緩接過,嗓音低啞,「嗯。」
江嶼白從辦公室走了出來。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整個人安靜得異常。
姜予星盯着他有些蒼白的面容,不由擔心地皺起眉頭,「你奶奶沒事吧?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我這就找吉娃娃請假.....」
她剛轉身,準備邁出一步,後面倏然地響起少年前所未有的冷聲。
「夠了。」
江嶼白眼中情緒壓抑,游離着破碎,艱澀的喉嚨像是含着鋒利的刀片似的,「到此為止吧。」
姜予星身形一震。
她動作有些僵硬地回頭,「你.....你說什麼?」
江嶼白低眸看着她愣住的神色,沉默了幾秒,最終薄唇微動,沙啞的聲線聽着冷靜又無情,「我說,我們到此為止吧。」
後面簡單的四個字,一下讓女孩眼眶倏然地紅了紅。
江嶼白呼吸亂了亂,心臟就像是被錘子重重敲落,發出一陣鈍痛。
他咬緊後槽牙,緊緊地握着雙手,低垂着顫抖的眼睫。
用盡全身力氣強迫自己說出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謊言,「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希望你以後都不要再騷擾我了。」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
江嶼白猛地轉過身,腳步踉蹌似的快步朝外走去。
「江嶼白!」身後倏然響起女孩帶有點哭腔的喊聲。
他只是腳步頓了一下
再也沒有回頭。
直到走出校門,他才停下了雙腳,捂住了通紅的眼睛。
於他而言,姜予星永遠是朵嬌貴明艷的玫瑰,本就該要呆在堅固的玻璃罩中,繼續快樂無憂地盛放着。
然後靜靜地等待一位意氣風發,真正的天之驕子來將她採摘。
而不是被他拖去無望的黑暗裏,跟他一起掙扎。
江嶼白抬了抬頭,目光艱難地往身後遠處的教學樓方向看去。
是他太自私了。
明明一身糟糕,卻還妄想佔有這朵世間最明貴的玫瑰。
那就讓這一切都重回.....原點吧。
*
江嶼白一臉空洞地回到家。
狹窄的家裏所有抽屜都被拉開,到處都是被人肆意翻亂過的痕跡。
聽到開門聲,江奶奶拄着拐杖,顫巍巍地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是阿嶼嗎?」
「奶奶!」
江嶼白強作精神,走過去扶住她,目光緊張地看向她額頭那小道的撞傷,「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
「奶奶沒事。」
奶奶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嗔怪道,「你這孩子,我不是都跟老師說,奶奶只是傷了點額頭,不礙事,怎麼你還從學校跑過來了?」
「嗯?這圍巾好漂亮啊,」
她望着他頸間戴着的蔚藍色圍巾,打趣道,「是不是那個小姑娘給你織的?」
江嶼白眼底情緒一顫。
肩膀瞬間無力地垮落了下來。
他低頭望着頸間的圍巾,唇角輕彎,「嗯,是她織了很久,送給我的聖誕節禮物。」
「奶奶,你知道嗎?」
「她從小就被嬌養長大,像個炙熱明媚的小公主,從來沒有幹過重活,就連針線活也沒有碰過一下。」
「可是儘管如此,她還是拿起針線,跟着教程,一遍一遍去學。」
「她其實沒什麼耐心,也特別怕疼,你也知道這些竹製的簽子特別磨手,她皮膚又嬌氣,輕輕一磨就會起皮。」
「但她還是忍耐了下來,織出了這條圍巾,還親手給我戴上。」
江嶼白努力克制着嗓音,但還是流露了出哽意。
「奶奶,她真的很好,好得我無法用任何詞語形容她。」
「她就是我的恩賜。」
說到這,他眼眶通紅,喉間一點點發澀。
「可是奶奶,我卻親手把她弄丟了。」
高大挺拔的少年垂着頭,整個人脆弱又失措。
他哽咽地顫抖着雙手,嗓音沙啞極了,「我是不是已經找不回她了?」
江奶奶望着他一臉痛苦,心疼得不行。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她能感覺到他像是失去了一件極為重要的寶物而絕望着。
她眼睛紅了紅,伸出手幫他擦掉眼角的淚,「好孩子,別哭了,你.....」
正說着,突然外面響起道粗魯的拍門聲。
「砰砰砰!!!」
隨即一道刺耳的大嗓門跟着響起,「給老子開門!這是老子的家,你們鎖什麼門啊!」
這瞬間,空氣猛地變得凝固窒息。
江嶼白冷冷地抬起眼,氣場一瞬變得陰鷙恐怖。
這人渣還敢有臉給他回來!
「阿嶼.....」
江嶼白掙開了奶奶的手,大步地走過去,一下將大門打開。
「哦,是你啊。」
門外的男人睜着雙喝酒喝得迷離渾濁的眼睛,滿臉鬍渣的臉扯出難看的笑容,「我的兒子,好久不久啊。」
他伸出手,一臉理所當然,「快給我錢,你爸我又沒錢了。」
江嶼白垂着眸,瀕臨失控地看着他。
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個人。
當年那個清秀斯文的主治醫生,竟變成一個酒精不離身的賭鬼。
「還愣着幹什麼呢?」
男人見他沒動,立刻不耐煩地催道,「老子知道你一直在打工,你有錢,還不快點拿出來,別攔着你老子我去賭城發財。」
江嶼白握緊雙手,通紅的雙眼游離着暴戾,「你剛從家裏偷來的錢,你全都花光了?」
「對啊,花光了。」
男人攤了攤手,「就這點錢,連塞牙縫都不夠。」
「媽的,你這老不死怎麼才這點錢啊?」
他指着後面的老人,「你那些養老金呢?都藏去哪裏了?還不快點給啊——!」
不等他說完,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冷不防抓住他的領口,緊跟着一個拳頭直砸了過去。
「為什麼你走了還要回來!」
江嶼白緊緊地抓着他的領口,下頜線條繃緊得厲害,滿身的凶戾再也看不到往時清冷的樣子,「像你這種人,為什麼不能死在外面!」
音落。
又是一拳。
他的力道越來越沒有收斂。
對方被他提着領口,腳尖微懸垂着,呼吸越發難受,嘴邊已經吐出了血沫。
江嶼白紅了眼,一拳又一拳失控揮落,「你到底還要禍害到我們什麼時候?說啊!還要禍害到什麼時候!」
「阿嶼,別打了!」
奶奶不顧雙腳的不便,立刻慌忙地撲了過來抓着他的手,「你快冷靜下來!你把人打死了,就真的見不着那女孩了!」
江嶼白揮拳的動作倏然一停。
立刻像觸電般鬆開了手。
「媽的,臭小子.....」
男人捂着脖子,趁他沒反應過來,惡狠狠地揮舞起另一隻拳頭,直往他臉上揮了過去。
江嶼白悶哼了聲,往後退了一步。
一個小盒子從口袋裏掉落下來。
臉被他鋒利的指甲一下劃傷,滲出了血泡。
「阿嶼!」
奶奶慌忙地一把將他護在身後,紅着雙眼瞪向男人,「你給我滾!你再賴在這裏,我就報警了!」
男人聽到報警,立刻縮了縮肩膀,泄憤般地對準腳邊的小盒子踩了一腳後,罵罵咧咧地往外跑去。
奶奶哭着捧起他的臉,「阿嶼,你受傷了!」
江嶼白怔了怔,伸手一摸,就摸到臉上那一小道的傷痕。
他低了低頭,看到頸間戴着的圍巾染上抹了剛從男人嘴裏蹭到的血跡。
目光微移,見到地上已經被踩爛邊角的小盒子。
他瞳孔一縮,不顧髒地連忙撿起。
一打開。
上面的星星吊墜已經裂開了一條縫隙。
江嶼白眼睫一顫,慢慢地無力地垂下手,眼底蔓延着看不到盡頭的空洞。
圍巾弄髒了。
送給她的禮物也碎裂了。
就連她最喜歡的那張臉,也弄傷了。
江嶼白緩緩地蹲了下來,蒼白的臉上表情崩潰極了。
女孩漂亮明艷的面容在腦中浮現了出來。
她清亮又輕快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江嶼白,我喜歡你。
他雙眼通紅,痛苦又自嘲地捂住了臉頰。
姜予星,你的眼光為什麼這麼差?
怎麼就喜歡上這麼糟糕又沒用的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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