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很快便來了,他把了一會兒脈之後站起身恭敬地道:「好在那日並沒有在水中待很久,姑娘又底子好,如今已然好多了。」
姜靖川看着塗清予鬆了口氣的樣子,故意問:「真的好多了嗎?那日河面可還有碎冰,若是出門可會再感染風寒?」
然後故意看着對面小姑娘的反應,果然見她又緊張了起來。
「這」太醫有些猶豫,怎麼看殿下的意思,是不想要他說好了?
那要不要改口?
但看着小姑娘期盼的眼神,他實在是有些不忍心怎麼辦?
「好了,你下去吧。」太子適時開口。
他也不忍心,偶爾逗逗就算了,如今她正值傷心的時候,逗過頭就不好了。
他拍拍手,很快便有嬤嬤端了托盤進來,裏面放着出宮的常服。
若是以往,能出宮塗清予肯定不知多開心,可如今剛得知母親去世的消息,她如何能開心得起來?
衣服是上好的絲綢做的素色襦裙和外衫,尺寸剛剛好。
她走到姜靖川面前,低着頭,「謝謝殿下。」
宮裏不能穿喪服,素色的衣服肯定是對方命人準備的。
這樣的細心,她不能裝作看不見。
姜靖川也早就換好了常服,他看着面前低着腦袋的人,沒有說話。
伸手將人牽住,塗清予掙了掙沒有掙開。
一直到上了馬車,他才將人放開。
上了馬車後塗清予坐在一旁便不動了,一直在出神。
不過一會兒,眼中就又蓄起了淚水。
馬車行至宮門口時,她掀開帘子往外看去。
宮門巍峨莊重,帶着兵器的士兵層層把守,見到太子的車駕倒是沒有人攔。
她看的津津有味,嘴上卻呢喃道:「進宮那日,便是娘送我到這裏」
話音剛落,她的腰上被攀上來一隻大手,將她往馬車正中央一帶。
下一瞬,她便坐在了太子旁邊。
她側着頭,大大的眼睛裏還有些懵。
若不是時候不對,太子都想要調笑一番了。
他輕咳一聲,一本正經道:「坐好。」
塗清予家在京城外不遠的小鎮子上,根本用不着她帶路,給太子趕馬車的車夫輕車熟路的就找到了她原本的家。
那本是兩間瓦房,外加一個院子。
如今院子還是從前那個院子,從裏面走出來的卻是她並不認識的生面孔。
姜靖川站在她身邊道:「在你母親去世後,這個房子的房契就落到了你姨母家,兩個月後,你姨母就將這裏租了出去。」
「不、不可能」塗清予搖頭,「我要去問問,這不可能。」
說完她就要往裏面闖,還是太子拉住了她,帶出來的侍從很有眼力勁兒的掏出銀子向前。
「這位嫂子,我家夫人想要問你些話,不知可否」他將銀子塞到那婦人手中。
「哎呦——」那婦人看見銀錠子整個人都驚了,「這、這自然可以,貴人想問什麼都可以!」
說完,她將銀子放在嘴邊咬了咬,咬完又擦了擦。
這可是五兩的銀錠子,他們家累死累活一年下來都不一定能存下五兩來。
姜靖川這才牽着塗清予向前,塗清予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這位嫂子,這房子是你租的嗎?」
「是的啊,這房子先前死了人,租金要比旁的房子要便宜些。」她將銀子放進荷包里,又將荷包塞進衣領,拍了拍才放心,接着道:「旁人都說這戶人家已經絕戶了,房契被原主人送給了親戚,他們覺得晦氣不肯租。」
「我們初來乍到的也找不到什麼好住處,再說了,窮都不怕,還怕什麼晦氣?」
塗清予幾乎是腳一軟,不受控制的往後倒去,姜靖川早有準備一把將人接住。
打橫抱起往馬車上走去。
「哎——這是怎麼了?」那婦人很是不解。
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馬車裏,塗清予被姜靖川摟在懷裏,她咬着唇,死死壓抑着自己的哭聲。
男人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後背,只覺得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原來他竟也是會心疼人的。
「好了,別哭了。」嘆了口氣,他又問,「你還去不去你姨母家了?」
姜清予哭了好一會兒才啞着嗓子道:「去。」
姨母家離這裏並不遠,就在背後的街道上。
他們到了時候,正巧遇上個小婦人挎着菜籃子回來。
門口遇見的人招呼她,「秀才娘子,買菜回來啦。」
「是啊,這時候的菜當真沒什麼,來來回回也就那些,都吃膩了。」
「可不是,我孫子前兒還說想吃胡瓜,我說着二月份哪來的胡瓜。」
「小孩子都是這樣,一天一個樣,等來日,他便要說想吃旁的了。」
「是啊。」那老太太笑着揮手,「你回去吧,想來家中還有事兒。」
小婦人應了一聲,「那我便先回去了。」
等人走了,關上了門,塗清予才向前去問那個老太太。
「老人家,那是誰?聽您方才叫她秀才娘子?」
「我也才來這邊不久,大家都這麼叫,我也就跟着這麼叫了。聽說是這王秀才家才娶進門不久的新婦。」
「王秀才是了,表哥上次說過的,他已經考中秀才了。」
她默了默,沒有再問什麼,而是轉身離開了。
回到馬車上,姜靖川問:「不再問問嗎?」
塗清予心如死灰地搖頭,「不問了,沒什麼好問的了。」
事情已經很明了了,她死心了。
「那王家辜負你又欺騙你,還霸佔了你母親的房契,你不想做些什麼?」他緊緊盯着塗清予的眼睛。
他在引誘她,想激起她心中想要榮華富貴的心。
塗清予木然地搖搖頭,「不了,他既變了心,我又何必再念念不忘,也都是因為我蠢,他們才能騙到我。」
「娘的房契也有可能是娘臨死前自己給的,如今我就想、想」她看着姜靖川欲言又止。
姜靖川問:「想什麼?」
塗清予:「想去娘的墳前上柱香。」
姜靖川心中鬆了口氣,他既怒其不爭,又欣慰於對方並沒有被仇恨遮住眼睛,變的渴望權勢。
只是
還是心太軟了,欺騙了他的人,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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