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
天懸城白羽還街道旁。
瞎眼的老人坐在院門口,躺在藤椅上,手裏端着茶壺,飲下一口。
嘴裏哼起小調,另一隻手輕輕的撫摸着懷裏的寶劍,神情悠閒。
而小院中。
褚青霄神情嚴肅。
月見面露殺機。
蒙家姐弟雙手抱負胸前。
楚昭昭與紫玉渾身劍意涌動。
他們六人圍站在一起,目光死死的盯着蹲坐在中心處的紅衣女子。
「解釋一下?」月見率先發難,將那空蕩蕩的木盒遞到了陸三刀的跟前。
陸三刀眨了眨眼睛,看向那木盒:「這木盒看上去甚是精緻,一看就是傳家之寶……」
「少在哪裏胡扯!裏面的靈鐵玉呢?」紫玉果斷的打斷了陸三刀的話,寒聲追問道。
「什麼靈鐵玉,我……我怎麼沒見過。」陸三刀神情略顯慌亂,但還是硬着頭皮狡辯道。
「還要撒謊是吧?」紫玉眯起了眼睛,面露冷笑,她一把抓過那木箱,指了指木箱上尚未乾去的酒漬,言道:「我們這院子裏,除了你可沒人再飲酒,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東西是哪裏來的。」
陸三刀見狀,頓覺事情敗露,但還不死心的縮了縮脖子嘀咕道:「咱就說,有沒有可能,有人偷偷摸了進來……」
「陸師姐可是青雀峰鎮守,有人入室偷盜你會沒有察覺?」
「這小蟊賊都看不住,那我若是把這事上報給了小師叔,那陸師姐這鎮守之位,是不是也就沒了?那一個月可要少近百兩銀子的月錢,換算過來可就是不知道多少美酒咯。」紫玉卻再次言道。
這事顯然是戳中了陸三刀的痛處,女子頓時大驚失色。
她趕忙道:「別別別……」
「這裏面的靈鐵玉確實……確實是我暫借的。」
「暫借?」一旁的蒙瑾眉頭一挑,顯然並不太認同陸三刀的措辭。
陸三刀又縮了縮脖子,低下了頭,還有些委屈的說道:「我以前在青雀峰,哪天不喝上三頓酒,那都是綠竹峰上釀的上好的青花醉,這如今因為趙念霜要破境,我就被扔在天懸城,有家不能回。」
「那些劣酒喝着着實不對味,所以忍不住就想了想辦法……」
「你想辦法就偷我們的靈鐵玉?」蒙瑾聞言,音調頓時高了幾分。
「大不了,等趙念霜破了境,我回到青雀峰,把拿你們的靈鐵玉加倍還你們……」陸三刀有些心虛的小聲言道。
蒙瑾卻愈發的氣惱:「你們那峰主要破境,斷則半年,長則數載,等那時黃花菜都涼了!誰還稀罕你那點靈鐵玉!」
蒙瑾雖然嘴裏一直反對自家阿弟去見那位鄭鈴音,可此刻知道好不容易存下來的幾十枚靈鐵玉被盜,可最為焦急也是她。
蒙子良見自己阿姐如此,趕忙道:「算了,阿姐……」
他說着臉上的神色也是一黯:「其實就算陸姑娘不取走那些靈鐵玉,咱們一個月內也湊不齊一千之數。」
「反倒是讓阿姐還有月見與褚兄這幾日如此辛勞……」
眾人本還在氣頭上,聽聞蒙子良此言,心頭皆有些不忍,他們正要安慰。
一旁的陸三刀卻皺起了眉頭,她不由得問道:「不是,到底為什麼一定要在一個月內籌齊千枚靈鐵玉?」
這樣問着,她眼前忽然一亮:「難不成是要買什麼名貴的好酒?」
對於這個酒蒙子,紫玉都暗覺跟她同處一座神峰有些丟臉。
她沒好氣的瞪了陸三刀一眼,當下便將蒙子良與鄭鈴音的事情與陸三刀大致言說了一遍。
「鄭鈴音?就是那個六桓峰的小妮子?」陸三刀問道。
「鄭鈴音今年也二十出頭了吧,倒也不算小。」紫玉糾正道。
陸三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前,然後眨了眨眼睛,嘀咕道:「我記得確實不大啊……」
眾人:「……」
「開個玩笑。」見眾人沉默,陸三刀笑了笑,又言道:「不就是想要見她一面嗎,你們早說啊,我在六桓峰有熟人的,這就寫封信,讓她來見你。」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只有紫玉似乎想到了什麼,眼前一亮道:「對啊,我怎麼忘了這茬。」
與只是一位青雀峰中長老的親傳弟子的身份不同,陸三刀可是青雀峰的鎮守。
這個職位放在青雀峰已經算是位高權重,是峰主與二位長老之下的第四人。
雖然陸三刀平日裏只喜飲酒,與其他神峰接觸不多,但身份地位擺在哪裏,旁人多少還是會給上幾分薄面的,由她出面邀約鄭鈴音,想來對方應當也不會拒絕。
眾人雖然不太明白這其中的門道,但見紫玉這副模樣,也明白陸三刀此言似乎不是酒後胡言,也就紛紛朝她投去希冀的目光。
感受到這一點的陸三刀站直了身子,咳嗽兩聲,竟是擺起了譜。
「這事倒也不難,但我這個人吧,一天沒酒喝,那就渾身難受,辦起事來……」說着她揶揄的看了眾人一眼。
眾人哪能不了解她的心思,褚青霄當下言道:「陸師姐若是能幫着蒙兄了卻這心愿,日後一個月每日一壇清河釀!」
陸三刀聞言頓時眉開眼笑:「那就一言為定!你們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
有了褚青霄一個月清河釀的承諾,陸三刀的辦事效率倒是有了顯著的提升。
她昨日吃過晚飯便動身出了小院,一直到了半夜才回來,說是去找熟人給六桓峰帶話。
而第二日眾人才吃過早飯,褚青霄等人還未來得及出發去青寰府,便有人敲響了房門。
來者是個生面孔,開口第一局就是要見陸三刀。
眾人還以為是陸三刀在外面欠了酒債,被人尋上了門,便把昨日喝得爛醉如泥,酒意未消的陸三刀抬了出來。
而來者見了陸三刀,趕忙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然後遞來了一封書信。
迷迷糊糊的陸三刀打開書信看了一眼,便將之扔給了蒙子良,旋即自己打了個哈欠,便頭也不回又栽進了自己的房門中,倒頭呼呼大睡。
眾人還未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拿着那封信的蒙子良定睛看了看,臉色從迷茫到詫異,從詫異又轉瞬化為了驚喜。
「阿姐!她答應見我了!」蒙子良激動的用雙手抓住了蒙瑾的雙臂,大聲言道。
蒙瑾一愣,也從蒙子良的手裏接過了那信件定睛看去,只見上面寫着:
陸師姐轉達之事我已知曉,我與那位蒙公子確實有舊,既然來了天懸城,我理應一見,還望陸師姐幫忙轉達一聲,就說今日傍晚我會在金玉堂設宴,請蒙公子準時前來。
鄭鈴音敬上。
蒙瑾與眾人也都看清了信紙上娟秀的字跡,眾人也紛紛鬆了口氣,面露喜色。
蒙瑾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在短暫的驚喜後,憂色也浮上了她的眉梢。
她看向眼前滿目欣喜的自家阿弟,幾次欲言又止。
「子良……鄭鈴音答應見你自然是好事。」可在一陣猶豫之後,她還是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但……」
「但你別忘了,你們已經……」
眾人也都在這時聞聲反應了過來,見鄭鈴音當然是蒙子良的夙願,但這份夙願卻也是他的一廂情願。
鄭鈴音如果對他抱有舊情,當初就算礙於家族的壓力,與之斷了婚約,這麼多年怎麼也不可能對於蒙子良寄去的書信一份都不加回應。
而如果蒙子良抱着再續前緣的心思去與她相見,註定是要失望而歸的。
所以,此刻的蒙瑾不免有些擔心自己的弟弟。
蒙子良也看出了蒙瑾的擔憂,他在那時展顏一笑,寬慰道:「阿姐,你放心,我只是想見一見她,並無其他心思。」
蒙瑾聞言,還是有些擔憂的點了點頭。
畢竟在她看來,蒙子良這番話更像是自欺欺人。
試想如果他對鄭鈴音沒有半點其他的想法,又怎會這麼多年念念不忘,還非得不遠萬里來這天懸山一趟。
眾人對此顯然都有着與蒙瑾一樣的看法。
「喜歡就是喜歡,忘不了就是忘不了,幹嘛非得自己騙自己?」一旁的紫玉在那時嘀咕道:「我就不信,你見鄭鈴音就只是為了見一面,沒有其他目的?」
聽聞這話的蒙子良側頭看向紫玉,他想了想,臉上露出了些許羞赧之色,撓了撓頭言道:「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別的目的……」
「這就對了嘛。」紫玉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朝着對方一陣擠眉弄眼,帶着幾分好奇的問道:「說出來聽聽,是不是想要再續前緣?」
蒙子良卻在這時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然後甚是認真的言道。
「我只是想要見她一面,放下這股執念,給自己一個交代。」
「然後,我就可以潛心於劍道。」
「畢竟我是大虞天下未來的劍道魁首,早日登頂劍道至高之境,也好早日為天下劍修鋪平登天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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