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混蛋真是胡來!」
吃着午飯,紫玉又有些氣惱,站起身子一拍桌板,大聲言道。
眾人都被她這般舉動嚇了一跳。
紛紛側目看向她。
卻見她臉色憤慨,嘴裏言道:「這分明就是為了斂財嘛!」
「紫玉你就別去想這些了,至少蒙公子是真的得償所願了不是。」一旁的楚昭昭出言安慰道。
說罷這話她與紫玉都看向一旁的蒙子良,只見少年大口刨着飯,一大碗米飯,眾人才吃了一兩口,他就已經吃得精光。
「你幹什麼啊?又沒人和你搶!?」他身邊的蒙瑾有些看不下去,在這時皺着眉頭問道。
放下碗筷的蒙子良卻一本正經的說道:「我現在已經天懸山的門徒,自然要勤加修煉,怎麼能為這些事情耽擱時間?」
說罷這話,他便已經起身,走到了小院的另一邊,拿着自己的佩劍,像模像樣的揮舞起來。
看着自家阿弟這幅着了魔的模樣,蒙瑾有些頭大的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紫玉看了一眼揮汗如雨的蒙子良,倒是忘了方才那茬,坐到了蒙瑾的身旁,一臉好奇的問道:「你說,你家這弟弟,來這裏是不是為了見鄭鈴音?」
蒙瑾不太確定:「可能是吧……」
「有時候我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
紫玉又言道:「他看上去也不傻啊,難道就真不知道,這麼修行下去,是沒有半點用處的。」
「就這樣子,哪裏能讓鄭鈴音那個女人回心轉意?」
「能回心轉意那就不會劍都不讓見上一面了。」蒙瑾嘆了口氣,眉宇間湧上幾分憂慮之色。
「自從他修為散去後,前前後後也不知給天懸山寄了多少信,每一封回信的,就連退婚,那鄭鈴音與他爹都不曾到場,來了幾個天懸山的門人把東西一扔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你看他一天到晚,嘴裏說着要修行劍道,可其實心底就是憋着一口氣,我估摸着他來這天懸山一是想見見鄭鈴音,二是大抵還是有些不甘心吧……」
「所以你才由着他來這天懸山的?」褚青霄也在這時接過了話茬,看向蒙瑾問道。
他很清楚,以蒙瑾的修為,旁的不敢多說,真要鐵了心想帶蒙子良回去,想來是不難的,又哪會一路磕磕碰碰,最後還是來了這天懸山呢?
蒙瑾一愣,旋即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畢竟是我的弟弟,我看着他從意氣風發,到如今這模樣,心底不是滋味。」
「不讓他來天懸山,其實也不是因為旁的,只是害怕他見了鄭鈴音,反倒更難受。」
「其實我也明白,我們蒙家如今是虎落平陽,早沒了當年風光,天懸山又如日中天,就像紫玉姑娘說的那樣鄭鈴音是你們天懸山年輕一輩的翹楚,讓人家堂堂的天懸山親傳弟子,嫁給我弟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這麼做也無可非議。但……」說到這裏,蒙瑾又嘆了口氣。
「但總歸也不用做得那般絕情吧……」
「那就別想那麼多了!」一旁的月見卻在這時忽然出口言道:「既然來了,那就想辦法讓他們見上一面。」
眾人一愣,在這時紛紛側目看向月見,月見卻神色嚴肅的說道:「人這一輩子說短不短,說長不長,有些人你以為你能一直在那裏,可一眨眼,有時候就再也找不到了。」
「既然還能見到,那就是福分,何必瞻前顧後。」
月見這話,讓眾人都有些發愣。
紫玉聞言有些奇怪的看了月見一眼:「你這傢伙,說起大道理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你不張口,我還以為你只會陰陽怪呢?」
月見似乎方才沉浸在某些情緒中,聽聞這話,回頭瞪向紫玉,二人頓時又開始不對付起來。
褚青霄眨了眨眼睛有些苦惱。
月見對天懸山始終抱有敵意,有這份敵意在,大抵也不能期望她與紫玉能好好相處。
但雖然明白這一點,能打的圓場,褚青霄還是要打的。
他趕忙說道:「總之也算是陰差陽錯,讓蒙兄得償所願,而且如蒙兄這般心性純良之人,我看紫玉你也不用擔心他會敗壞天懸山的名聲不是?」
褚青霄試圖將這話題引導方才之事上。
聽聞這話的紫玉卻又皺起了眉頭:「他那榆木腦袋,倒確實是干不出什麼惡事來,可旁人呢?」
「再說了,給錢就能入我天懸山的山門,這和那些尋常武館又有什麼區別?」
「哼。你可別埋汰人家武館。」月見聞言卻又面露冷笑:「人家尋常武館,你給了錢,多少教你些一招半式,可你們天懸山教這些外門與雜役弟子什麼了?」
「你也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天懸山這些年招收內門弟子的數量一年多過一年,你們這些內門弟子從衣食住行,到修行所需的丹藥,銀錢從哪裏出?不就是從這些雜役與外門弟子的身上刮來的嗎?」
「旁人可以說天懸山如何如何,唯獨你啊,說不得。」
「這又想要銀子,又想要名聲,勾欄里的女子怕是都要比你們天懸山要冰清玉潔得多!」
「你!」聽聞這話,紫玉頓時面色難看,她怒不可遏的站起身子,就要與之據理力爭。
好在一旁的褚青霄反應及時,在楚昭昭幫助下,這才算是拉開了二人。
……
在一頓雞飛狗跳的午飯之後,在褚青霄的邀請下,月見與他一同來到了天懸城的街道上。
這條街道就位於他們租住房屋的西側,名為白羽還街,名字有些古怪。
但據楚昭昭所說,這天懸城的街道皆是由瑤光劍池中的王劍與神劍命名,而小巷之類的地界,則是以靈劍命名。
白羽還街算不得天懸城中的鬧市,但也甚是熱鬧,一路走來,商販的叫賣聲,與街邊酒客高談闊論聲響徹不絕。
只是酒客們爭論的可不是尋常地界那般的國家大事,亦或者什麼趣聞軼事,而大都是些關於劍道劍法的討論,看着酒客們喝得酩酊大醉,卻還一板一眼的比劃着劍招,那場面倒甚是有趣。
街道上的行人往來,嘴裏討論的也大都是修行之事,甚至他們還看見一個身材臃腫過的婦人,正站在自家門口,責備自家十來歲的孩子這幾日只知貪玩,不知習劍的。
二人就這樣走着,好一會的光景,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但這時的月見終於憋不住了,她皺起了眉頭,看向褚青霄有些氣惱的言道:「我知道你在生氣!」
「嗯?」心底這盤算着如何安慰月見的褚青霄聞言一愣。
雖然徐當仁從未明說過,但從月見的表現以及徐當仁的話里話外,都表明了當年劍岳城覆滅之事,似乎有天懸山的某些人在背後作祟的緣由在。
褚青霄是很能理解月見對於天懸山的敵意的。
如今身處仇人家中,怎麼可能安之如怡?
她有些脾氣,褚青霄自然能夠理解。
更何況,她是宋歸城的女兒,他答應過宋歸城要照顧她的,又怎麼可能為了這點小事生她的氣。
所以他帶着她出來,就是想要安慰一番,可月見的話,卻讓褚青霄有些發愣。
「不是,我……」他趕忙就要解釋。
但話未出口,就被月見打斷:「我也知道你是天懸山的門徒,聽不慣我的那些話!」
「我也知道是天懸山幫了蒼鷹寨,而且就像徐爺爺說的那樣,天懸山也不是全是混蛋……」
「而且那個紫玉,對我也算是又救命之恩,我確實不該那麼說話。」
「可我,就是沒忍住……」
說道這裏月見的臉上露出了愧疚之色。
「我知道……」褚青霄見狀趕忙就要寬慰。
「你不知道!」月見卻再次言道:「我承認我說話的語氣確實不對,但說的可都是實話!」
「你們那個朋友分明就不能修行,這也把人家招進來,不就是為了錢?頂着名門正派的名聲,乾的卻是奸商的勾當!」
「不知有多少其實根本就沒有修行天賦的人,就這樣抱着出人頭地的願望,一輩子被困在了這裏,辛苦攢下的錢,全都交給了天懸山,最後自己什麼都沒有剩下!」
「你看着這天懸城光鮮亮麗,殊不知卻是個吃人連骨頭都不吐的地方!你說,我說得有錯嗎?」
「這……當然沒錯。」褚青霄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趕忙又言道:「但……」
「但是你就是不愛聽是吧?」月見冷笑道,全然不顧褚青霄已經變得紫青的臉色,繼續自說自話道:「畢竟你是天懸山的親傳弟子,在你的心中,天懸山一定是光明磊落的,怎麼會做這樣的齷齪事是吧?」
「我就知道你是這麼想的。」
「當初我本來就不想跟着你來這天懸城,若不是徐爺爺非得跟着,我早就離開這地方了。」
褚青霄有些招架不住月見這自說自話,還自己把自己給聊生氣的性子,他趕忙打斷言道:「月見,你真的誤會了,我……」
「我是誤會了!」不出意外的是,褚青霄的話再次被月見打斷。
「當初在太玄山你說的那些話,也只是一時興起!」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誰都不會把那些話當真,你也不必有負擔。」
「你是天懸山的高徒,我是山賊,我不會纏着你的!等到徐爺爺把該做的事情做完了,我們就會走!!!」
月見越說越氣,聲音也越來越大。
褚青霄暗覺頭疼,他大概也知道了是沒辦法好好與她溝通下去,他索性抬起手,朝着月見的腦門便敲了一下。
吃痛的月見驚呼一聲,捂住了自己的頭,有些氣惱的盯着褚青霄,那模樣像極了生了氣的小老虎。
褚青霄卻在這時,目光直視着月見,一字一句的言道:「我不在乎天懸山!」
「我在乎你!」
「嗯?」方才還氣沖沖的月見聽聞這話,她烏溜溜的大眼睛在那時眨了眨,下一刻,臉頰便變得通紅。
「你……你……你說什麼?」
褚青霄有些無奈,他解釋道:「我帶你出來不是在和你生氣,是想讓你不要太在意天懸城中的一切,畢竟我們不是常住,只是有些事要辦完,才能安心離開。」
「不是常住?我們?」月見的臉色更紅了些,她似乎有些緊張,說話的聲音都開始打顫:「你什麼意思,你不是天懸山的弟子嗎,你不留在這裏,要去哪裏?還……什麼你們、我們的,誰跟你我們啊!」
「我可不會跟天懸山的弟子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更不會跟天懸山沾上半點關係……」
褚青霄見她這幅模樣,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說出的話,讓對方有所誤會。
本有心找機會澄清的褚青霄頓覺頭大,他咬了咬牙,決定不能再讓這誤會加深,當先便要將自己與宋歸城認識的事情和盤托出。
「讓讓!快讓讓!」
而就在這時,街道的前方卻忽然傳來一陣喧譁聲。
褚青霄二人在這時抬頭看去,只見前方一群身着藍色衣衫的隊伍正朝着此處走來,隊伍前方有幾位他們的同伴,正在將街道上的行人趕往兩側給隊伍讓出一條路來。
褚青霄到了嘴邊的話,被這景象所打斷,二人都退到街道的一側,看向那走來的隊伍。
隊伍共有百來人,都穿着那藍色的衣衫,褚青霄記得好像聽楚昭昭說起過,這般制式衣衫,是天懸山內門弟子獨有。
而隊伍的最中央,有七位老者並肩而行,他們手上都拿着佩劍,而背後則都背着一個古樸的劍匣,上面都刻有一道烈陽形狀的標誌。
褚青霄正覺奇怪,但身旁的少女卻忽然身子一顫,臉色有些發白。
「怎麼了?不舒服嗎?」褚青霄關切問道。
但不待月見回應,卻聽身旁的行人言道:「這應該就是武王送給青雀峰的賀禮吧?」
「應該是的,據說為了祝賀小師叔進入八境,武王特意從自己家的劍池中挑選了百口上好的靈劍,以及三柄地煞級王劍。」
「三柄王劍?武王還真是下得了血本啊?坊間傳聞他仰慕咱們那位小師叔許久,這看來還真有其事。」
「那不然呢?他遠在白龍州,若是沒有點其他念想,哪能隔三差五就往天懸山跑?」
「而且我聽人說,這些靈劍王劍都是當年剿滅劍岳城叛賊,從他們手裏得來的,西洲劍甲的劍,那可不是尋常靈劍王劍可以比擬的。」
「這才八境就送這樣的大禮,如今小師叔已經在嘗試步入九境,那到時候,不得把他王府的劍池都搬空?那咱們瑤光劍池之中不是又要多出好些寶劍了!」
「這有啥,要是能搏得小師叔的歡心,我把命給她都行!」
「得了吧,就你這樣的還想搏小師叔歡心,好好想想怎麼能被選入內門吧。」
周遭的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聽聞這話的褚青霄也終於反應了過來,那些劍匣中的劍,竟是劍岳城的遺物,也難怪月見會露出這樣的反應。
「月見……」念及此處,他有些心疼的看向眼前的少女,正要出言安慰。
可這時月見卻伸出了手,拉住了褚青霄,就要朝着街頭的方向走去。
「月見,這是要幹嘛?」褚青霄見狀頓時面露憂色,害怕這姑娘見故人之物,心頭火起,干出在天懸城殺人劫貨的勾當。
前方的少女腳步飛快,她低着頭,聲音沉悶的言道。
「加入天懸山,去瑤光劍池。」
「拿回他們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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