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海燃燈 第三十八章 鏡母三照（上）

    「好個屁！」

    堂堂結教十二仙的懷鏡真人，居然沒忍住，口出污穢之言。

    話音未落，已將手中【鏡母】擲出。

    數十道、百道、千道、萬道光芒幾乎同時朝李玩砸了過來。

    李玩只覺得自己已經避無可避，只是本能閉上眼，抬起胳膊擋了一擋。

    三五息過去，只覺得強光漸弱，睜眼一看，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個鏡中的世界。

    李玩並不知曉這寶貝名為【鏡母】，而此時自己如同一個嬰孩，正在【鏡母】的腹中。

    他只覺得自己是被裝進了一個水銀瓶中，覺得上下四處都是鏡子，照出了無數個鏡中的自己，一時還有些稀奇。

    「萬鏡聽令！照驚！誅惡！」

    這時只聽見懷鏡真人一聲怒喝，聲音之洪亮仿若來自天外。

    李玩只看見瞬間那已經不可數的億萬鏡面之中的自己不見了，化為了一些顏色濃烈的影像，細細看了一些，發覺這都是過去自己曾見過之物，然而太多太雜，僅憑肉眼，根本看不過來。

    俄頃，這些景物開始在眼前旋轉，越來越快，顏色全都抹到了一起，化成一片黑紅色的漩渦，漩渦又漸漸停息下來，最終，成為了一朵花。

    花心之中，有個高大的背景慢慢轉過身來。

    居然是帝皇李仮。

    李玩大吃一驚，雖然他清楚這李仮並不是真的，還是怯怯地問了一聲：「李仮？帝皇？」

    沒有等到回答，等到的只有那人驟然往前，伸手便猝不及防扇了李玩一個巴掌。

    不僅打中了，而且打得很重。

    李玩擦去嘴角滲出的鮮血，笑道：「學得還挺像，三句話不到，必然暴跳如雷的帝皇本人，的確如此。」

    「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他，因為他不會真的對我動手。」

    念叨之間，李玩也已經出手，一個大大的巴掌亦朝着那人扇去。

    「這種與李仮互扇巴掌的景象，只出現過在我的幻想之中，因此，我大概知道你是什麼東西了，你是我幻想中的李仮。」

    幻想中的李仮並不說話，只是伸出一手擒住李玩手臂，不讓他扇下來。

    「真是的，我怎麼會跟我的幻想打招呼。」

    認清了之後李玩再不留情，變掌為拳，同時一腳也踢了出去。

    兩人就此打到一處，數十個回合下來，那假李仮漸漸有些不支。

    所以說這只是幻想中的李仮，真實的李仮其實從未在李玩面前出過手，所以所施展也都是李玩幻想中的招式，自然大打了折扣，終於被李玩逮到一個大破綻，咯吱一聲，李仮被李玩拿住頭顱，左右這麼一擰，擰斷了脖子，當場氣絕身亡。

    擰斷李仮的脖子，這亦是李仮每次數落自己之時，李玩常常念想之事，如今沒想到在這【鏡母】之中，幾近成了真。

    李玩甚至有些高興，又覺得光是如此還不過癮，想着再上前去踢那假李仮幾腳，腳剛抬起那李仮便如同一團彩霧，瞬時消弭不見。

    這時懷鏡真人那仿佛來自天外的聲音又再響起：「僥倖過了第一關，看你這第二關如何過！」

    懷鏡真人捻起仙訣，第二聲怒喝響起。

    「萬鏡聽令！照影！如來！」

    敕令一出，李玩面前的無數鏡面之中的畫面又變了，一道撕天裂地的金光面前徐徐鋪開，很慢但李玩只覺得無邊的炙熱同時也在自己周遭鋪開，金光散去之後，面前就只剩下了兩種東西，一片火海和火海燒過的所剩的灰燼。

    接着，李玩便看見，火海之中走出了一個少年。

    這少年同自己有幾分相似，卻絕對不是自己，李玩一時，竟想不起在哪裏曾見過他。

    細看之下，這少年面上居然掛着兩道淚痕，他緊咬着嘴唇，一言不發，提起手中劍就刺了過來。

    這一刺，因為李玩的閃躲，本是直刺心臟，略微歪向了肩胛上方，但仍然刺破李玩的皮肉，迸出一道鮮血出來。

    李玩忍不住問道：「你又是誰？我在哪裏曾見過你？」

    黑衣少年並不回答，只是右手輕輕將那已經刺入李玩肩胛的劍拔了出來，左手卻在臉上抹了一把眼淚。

    然後他往後退了幾步，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等待着李玩的反擊。

    李玩這才看到他那柄奇奇怪怪歪歪扭扭好似一根枯樹枝的劍。

    還是想不起這是誰來，只是懷着一種「我怎麼可能輸給一個愛哭鬼」這種心情，李玩揮拳而上。

    然而對方斜斜刺出一劍，再次刺中了自己。

    李玩這次自己往後退了退，惡狠狠地往這少年身上望去。

    少年再度收起劍，又抹了一把眼淚。

    難道是因為我沒有兵器的緣故？

    這麼一想，李仮攤開雙手，左右手各出現兩面鏡子。

    正是方才被他吃掉的法寶【月水花鏡】。

    薄如指甲，一片是花形，一片如月缺。

    李玩將它們在手中揮舞如風，猛然攻向了那少年。

    少年漆黑如墨的瞳中突然燃起兩團火焰。

    手中的劍卻變成了一棵樹。

    一棵能防風的樹。

    李仮的多彩鏡光與刃鋒都被擋了下來，無法透進去分毫。

    然後那少年揮動這大樹，將李玩像拍蒼蠅一樣從半空拍回了地面。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有人能連勝我三招？

    怎麼可能有人能將我像拍蒼蠅一樣拍飛了出去？

    李玩有些不淡定了，收了寶貝，再度去猜測這少年的身份，那李仮出現之前，仙子喊了一句「照驚」，應該是照鏡子照出什麼驚的意思，驚恐？驚嚇？驚怕？

    既然是李仮，那最有可能指向的，應該是自己驚怕之人，自己也只有對他，才有那麼一丁點驚怕。

    可這第二句「照影」的意思是什麼，是我本人的影子嗎？不，這人絕對不是我，如果李仮是幻想中的李仮，這人應該也是幻想中的人，那麼他是幻想中的自己嗎？不，不是，這人從外表看去，並不強於自己，那他會是幻想中的什麼呢？朋友？夥伴？屬下似乎都不是。

    那就只能是敵人了。

    這是一個視我為敵人的人，同時也是我幻想中的強敵。

    他的強大，不是真的，是我李玩幻想出來的。

    畢竟，過去遇見的那些敵人，都不怎麼夠看。

    m.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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