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裴澈和沈嘉念出門散步。
夏日的炎熱在太陽落山以後並沒有消減多少,空氣帶着躁意,蟬鳴聲縈繞在耳邊。
沈嘉念穿着款式簡單的白色 t 恤,淺藍色牛仔短褲,t 恤下擺扎進褲腰裏,腳上一雙白色帆布鞋,搭配綠色的鞋帶,一頭長髮紮成低馬尾,跟女大學生一樣。
裴澈沒有剛進家門那樣西裝革履,換了身寬鬆舒適的衣服。
兩人走出小區,沈嘉念的鞋帶散開了,差點摔倒,裴澈眼疾手快,及時扶了她一把,低頭看了眼,蹲下來給她繫上。
沈嘉念剛說完「我自己來」,裴澈已經利落地打了個蝴蝶結,然後扶着膝蓋直起身,彎唇對她笑笑:「走吧。」
路過便利店,裴澈進去買喝的,給沈嘉念拿的是沁桃水。
沈嘉念擰開蓋子喝了一口,聽見邊上花叢里傳來動靜,好奇地彎腰往裏看,一隻流浪狗蜷縮在裏面,嘴巴里啃着什麼東西,髒兮兮的。
她記得不遠處有家寵物醫院,跟裴澈說了聲,過去買了包狗糧和一小袋雞胸肉乾,找店員要了個一次性餐盒。
沈嘉念撕開狗糧包裝,倒在一次性餐盒的蓋子裏,放到花壇邊,喚小狗過來吃。
她經常餵附近的流浪貓狗,遇到個別性格溫順的,會直接抓住送到寵物醫院做檢查、打疫苗,再請店員幫忙尋找收養的人家。
要不是周若對貓毛狗毛過敏,別墅里可能養了很多隻流浪動物。
躲在花叢里的小狗丟下嘴裏黑乎乎的髒骨頭,夾着尾巴試探着探出腦袋,嗅了嗅餐盒裏的狗糧,開始狼吞虎咽。
是一隻黃色的串串,毛髮打了結,好像有皮膚病。
沈嘉念動了惻隱之心,想帶它去醫院治療,等小狗吃得差不多,她撕開肉條的包裝袋,拿出一根遞到小狗嘴邊,誘哄道:「吃了肉條跟我去醫院好不好?」
裴澈蹲在旁邊,提醒了句:「你小心一點,別離這麼近,它跟你還不熟悉,警惕性比較高,不能硬來。」
這話剛說完,沈嘉念伸過去的手就被小狗碰了一下。
裴澈緊張地握住她的手腕,拿出手機打開電筒照在她的手背上,有道破了皮的小傷口,滲出一點血絲。
「完了,我是不是得去打疫苗。」沈嘉念看到傷口流血了,眉頭皺了起來。
她再去看小狗,早就叼着肉條跑了。
裴澈讓她待在這裏別動,他回去取車拿證件,帶她去疾控中心。
醫生檢查過沈嘉念的傷口,接了她的身份證放在感應區,跟她說明:「出血了,屬於三級暴露,我查了你的記錄,以前注射過免疫球蛋白,但是已經超過三年,需要重新注射。稱一下體重,我開完單子先去繳費,然後到對面第二間診室沖洗傷口,完了到隔壁注射免疫球蛋白和狂犬疫苗,接下來的四針按照單子上寫的日期過來接種,打完疫苗記得忌酒精、辛辣食物。」
醫生的語速略快,沈嘉念聽得一愣一愣的,只記住了一句:「我三年前打過狂犬疫苗嗎?」
印象里,這是第一次。
雖然她從小就愛跟貓狗玩,一直很小心,沒被咬過。
醫生指着電腦屏幕說:「這邊有記錄顯示」
「醫生,開單子吧。」裴澈握緊沈嘉念沒受傷的那隻手,對她說,「早點過去給傷口消毒,別耽誤了。」
醫生開了單子,打印出來,盡職盡責地指着牆上貼的宣傳海報,說:「首次注射疫苗後,如果六個月內再次暴露,無需再次免疫。如果是一年內,需要補兩針,如果是三年內,需要補三針,超過三年就要再次全程接種。你這情況就屬於超過三年了,以前打的免疫球蛋白沒效了。」
裴澈謝過醫生,先到前面大廳的窗口繳費,帶着沈嘉念去沖洗傷口。
沈嘉念的手伸進池子裏,醫生設置完程序就離開了,水管里流出消毒水沖在傷口上。因為傷得不嚴重,不怎麼疼。
沈嘉念還在糾結醫生的話:「我以前打過疫苗?」
裴澈回答不上來,因為他也不知道。
可能是他在國外留學期間她打過,也可能是她和傅寄忱在一起的時候。裴澈更傾向於後者。
沉默片刻,他故作輕鬆地祭出那個理由:「打過,你忘記了。」
沈嘉念已經聽過太多次「你忘記了」「你不記得了」這類的話,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忘記了多少事。
從疾控中心回家的途中,裴澈手握着方向盤,異常沉寂,他有一種事情越來越不受掌控的感覺。
當初瞞着小念一些事,是為她的身體健康考慮,其中也有他自己的私心。她已經忘了過去的仇恨,也忘了傅寄忱這個人,他想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和她重新開始。
但是,他忽略了一點,世上沒有完美的謊言,一個謊言的誕生,需要靠無數個謊言來圓,才能使得最初的謊言看起來完美一些,僅僅是「看起來」,實際上早就漏洞百出。
裴澈有些迷茫,他不知道這個看似完美的謊言能維持多久。
快開到翡翠天府了,裴澈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扭頭看了眼副駕駛座上的人,很突兀地提議:「小念,我們結婚吧。」
*
北城某間酒吧里氣氛火熱。
舞台上有年輕帥氣的男歌手在唱快節奏的外文歌,黑色襯衫的扣子解開到腹部,汗水掛在白皙的肌膚上。男人兩手搭着架子上的麥克風,隨着歌曲激情搖擺身體。
台下光線昏昧,幽藍、暗綠、橙黃、粉紅的射燈閃爍不停,照在男男女女的臉上,皆是迷醉。
傅羽泠有心臟病,她雖然喜歡參加 party,卻不愛來這等嘈雜的場所,吵得她心臟不舒服。
她往耳朵里塞了降噪耳機,穿着緊身的吊帶黑裙,瑩白的脖子上戴着價值不菲的鑽石項鍊,稍微給點光亮,就能折射出大片耀眼的光芒。坐的位置不顯眼,照樣引來女人艷羨,男人側目。
傅羽泠端着杯果味飲料,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眉間一股化不開的煩躁。
老爺子最近不知發的哪門子瘋,舊事重提,要傅寄忱和徐家千金儘快完婚,還是徐家那個咋咋呼呼的二小姐,無論是相貌、才學,還是修養品德都差徐幼萱一大截。
哪裏配得上各方面優秀的傅寄忱?
三年了,她想盡各種辦法靠近他,對他噓寒問暖,還是沒能焐熱他的心,讓他多看她一眼。
傅羽泠交疊着一雙白膩的腿,靠在皮質卡座的靠背上,涼絲絲的觸感傳到皮膚上,也沒能趕走她心頭的煩悶。
一口氣喝光飲料,她的目光在其他人臉上掃過。
對面坐下來一個男人,修長手指夾着高腳杯的杯柄:「小姐,一個人嗎?看你好像不太開心,要我陪你喝兩杯嗎?」
傅羽泠腦袋仍舊偏着,看到某張熟悉的面孔,眼裏划過一抹陰狠。
「小姐」男人再度開口,話未說完,目光一頓,他才發現對方耳朵里塞着耳機,登時愣住了。
沒見過來酒吧玩戴着降噪耳機的,來這裏不就是為了感受氛圍嗎?
傅羽泠回過頭,冷不丁瞧見對面多了個人,摘下一邊耳機,不耐煩地問:「有事?」
男人看到她抬起的手腕上戴着幾百萬的滿鑽手錶,眯了眯眼,揚起成熟迷人的微笑,將方才的話術重說一遍:「小姐一個人喝酒多無趣,不如我陪你解悶?」
「就憑你?」傅羽泠毫不掩飾眼裏的輕蔑,上下掃視男人,如同在看一團垃圾,連傅寄忱的一根腳趾都比不上,哪來的自信學人搭訕,「釣魚之前不如先回家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有沒有資本。」
男人臉色一變,惱羞成怒地站起來,想要教訓這個沒禮貌的女人。
傅羽泠一點不帶怕的,細長的手臂搭在卡座上方,仰頭看着自以為是的男人,蹺起的腿晃了晃,腳上穿着細跟涼鞋,腳趾染着車厘子紅的甲油。
男人並非不識貨,對方一身行頭非富即貴,沒準是哪家出來玩的千金小姐,不敢得罪,冷冷地哼了一聲,扭身走了。
傅羽泠嗤了聲:「慫貨。」
她起身從過道去往洗手間,特意繞了遠路,經過一個卡座,聽到一群女人用阿諛奉承的話捧着徐靜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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