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 第一百五十六章 百萬漕工,衣食所系

    余懋學的第一事,是廢考成法,這個在流程上,的確是有些不夠完整,當初推行的時候,的確是張居正和楊博兩個人碰了碰頭,最後推行了下去。

    現在再議,其實大家也都習慣了。

    余懋學說的第二件事就是親謇諤[jiǎnè],得虧小皇帝讀了不少的書,知道這倆字啥意思,謇諤就是正直敢言,余懋學說:戇直之臣輒遭降斥,敢言之士動致外遷,不讓人說話,怎麼可以這樣呢?

    應該廣開言路,親近正直敢言的臣子才是。

    這第二件事朱翊鈞不由的看向了海瑞。

    海瑞敢指名道姓的罵嘉靖皇帝,余懋學連指名道姓的罵張居正是個奸臣都不敢,只敢陰陽怪氣。

    「海總憲,余懋學說朝中無骨鯁正氣,說朕不親謇諤,真的是咄咄怪事。」朱翊鈞看着海瑞笑着說道。

    怎麼沒骨鯁正氣,海瑞一回京,全晉、全楚、全浙會館連跪禮都廢了,這不是骨鯁正氣是什麼?

    海瑞不卑不亢的說道:「陛下,臣自問略有骨鯁,也覺得還算有些正氣,余懋學奏疏中可曾直諫?臣更加明確的問,奏疏中有沒有指名道姓的彈劾某人某事?」

    「若是沒有則是以風力輿論脅迫朝廷政令,陛下此乃大奸大惡之徒,不得不防備。」

    海瑞也沒有說什麼套話,直接給了標準,要麼你把某人某事拿出來說,要麼就閉嘴,說陛下不親近正直敢言的臣子,侯於趙第一個不答應!

    侯於趙多大的臉啊,他說請陛下主持朝會,陛下每月初三都得上朝,主持朝議,這還不是親近骨鯁正臣,那什麼是親近呢!

    余懋學的這本奏疏,第三件事是慎名器,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陛下對一些臣子過於看中,動不動就正一品的官位賜予,而對於真正的聖賢王陽明,卻始終不肯從祭孔廟,這是不對的。

    更進一步,余懋學認為不應該給楊博諡號,更不應該給成國公朱希忠定襄王的王爵諡號。

    給朱希忠王爵諡號,這是緹帥朱希孝為兄長請命、禮部草擬、廷議通過的決策,但是在科臣眼裏,這就是張居正在討好世襲罔替的勛貴。

    應該如何去做?

    今後大臣在家病故,所在巡撫、巡按,必查其生平無過、輿論稱賢,始為題請,事下該部,該部加核焉、該科又加核焉,庶幾公論,既明主恩不濫。

    就是說楊博在家裏病故了,山西巡撫巡按,查看生平功過,最重要的是輿論稱賢,輿論說賢才是賢,才能給諡號,這才是公論,輿論不稱賢,怎麼可以給諡號呢?這不是主恩泛濫嗎?

    朱翊鈞看向了王崇古說道:「大司寇啊,你看奏疏第三事。」

    張居正將余懋學的奏疏遞給了王崇古,王崇看到了第三事,越看眉頭皺的越深,而後他將奏疏傳下。

    朱翊鈞這才問道:「余懋學說讓朕慎名器,話里話外意思是朕給的恩德過於泛濫,你看他說大臣在家病故,理當輿論稱賢,朕怎麼都覺得他在說楊太宰?大司寇以為呢?」

    最近朝中在家裏病故的只有楊博,徐階這條老狗都活得好好的。

    「他放屁!」王崇古直接惱羞成怒的說道:「陛下,小人讒言不可信!太宰功過,朝廷已然有了定論,輪得到他胡說八道嗎?」

    如果連楊博都得不到諡號和身後名,他王崇古就更別想了,余懋學這第三事兒,就是在說楊博。

    朝中大臣元氣之臣,就是正二品,一共就那幾個,六部尚書,都察院左右總憲,還有內閣首輔次輔,最近致仕的有:楊博、陸樹聲、王之誥和朱衡,唯獨楊博走了,這不是說楊博又是在說誰?!

    「大司寇有辱斯文了。」馮保提醒王崇古注意儀態,文華殿嚴肅莊嚴的場所,怎麼能出口成髒,說放屁兩個字呢?

    余懋學的第四件事是戒紛更,就是不要以某言立某法矣、明日又以某言而罷之。要遵循祖宗成法,要法三代之上,其實說的就是糊名底冊之法,這種糊名底冊之法,罔顧人情,簡直是無君無父的狂悖之徒,才能想出的絕戶計。

    他說:條列事宜,勢難遙度,則須咨行本處,就彼講求,議定後覆,不得遷就含糊,以起分更。

    很明顯吏部尚書張翰一直在堅定的反對糊名草榜、底冊填名的法子,這個升遷罷黜,完全只看考成法了,沒有一點空間了,根本不講人情了,而吏部執意反對,張居正仍然強硬通過了廷議,一點都不給吏部面子。

    朱翊鈞看了眼張翰,也沒問訊,文華殿廷議的大臣,哪個不是千年的狐狸,這到底在說什麼,大家一眼就看出來了。

    最後一事,則是防讒佞,說是近見兵部題覆邊功,往往首列閣臣,盛夸督撫,然猶曰運籌宣力例當敘也。

    朱翊鈞看着兵部尚書譚綸笑着問道:「大司馬,嘉靖隆慶年間,可題覆邊功?」

    「唉。」譚綸重重的嘆了口氣,嘉靖末年、隆慶初年,哪有什麼邊功可以敘?這不到了萬曆年間,才一直打勝仗,才有了敘邊功之事?兵部才有了點喜氣,之前公文全都是這裏戰敗了,那裏總兵戰亡了。

    也就平倭還有點起色,還能慶賞一番,其餘全是威罰。

    余懋學這個第五事,就是虛空設靶,皇帝屢次以邊功給張居正進官位,顛來倒去這麼久,還只是一個正一品的待遇,沒有太傅的官階。

    皇帝倒是想賜,張居正不要不是?為了這事,小皇帝每次都嘮叨很久。

    朱翊鈞掰開手指頭一個個數道:「遷安伯、寧遠伯、泗水伯和鷹揚伯,朕登基以來,短短三年,封了四個伯爵出去,余懋學說朕賞罰不明?」

    「吏部尚書張翰,伱說朕,怎麼就賞罰不明了呢?是不給武將勳爵就是賞罰分明了嗎?」

    朱翊鈞對張翰更加不滿意了,這封奏疏指向非常明顯,就是說張居正考成法清明吏治,讓吏部這個銓部威風掃地,而楊博又是考成法的擁躉,一力促成了考成法在京師的試點。

    對於張翰,若非張居正攔着,朱翊鈞早讓他滾蛋了。

    張翰趕忙俯首說道:「臣絕無此意,此奏疏和臣沒有關係。」

    「那好!中書舍人擬旨!」朱翊鈞看着張翰說道:「朕以沖年嗣位,日夕兢兢謹守祖宗成法,惟恐失墜,近年所行不過申明舊章,修舉廢壞,未嘗妄戮一人,過行一事。其於祖宗法度十未行其一二,何得便謂之操切過急?」

    「余懋學職居言科,不思體朝廷勵精圖治之意,乃假借惇大、謇諤、名器、紛更、讒佞之說,邀買人心,陰壞朝政,似這等亂政邪人,本應當依律論治坐罪,念系言官姑從寬,革其職為民,永不敘用。」

    「着緹騎千戶駱秉良,查其是否受贓官、富豪賄賂為之遊說,若有實證,逮其入京,徐行提問。」

    朱翊鈞在逼張翰保余懋學,如果張翰不保余懋學,日後張翰再讓言官上諫,言官心裏怕是要打退堂鼓,如果張翰保余懋學,那這件事就跟張翰有關,那就簡單了,當殿逮捕!

    剝皮見骨之術,就你們朝臣會玩?皇帝就不會了嗎?

    「陛下,是不是苛責過重?」張居正端着手說道:「科道言官是朝廷耳目之臣,若是如此苛責,有傷骨鯁正氣。」

    科道言官是大明重要的糾錯機制,因為上奏言事,就革職為民,永不敘用,這個懲罰已經很重了,還要查他貪腐,逮捕入京,徐行提問。

    張居正在處置言官的時候,都是格外的謹慎,彈劾他的奏疏,他一律讓呂調陽貼空白浮票,說他有過錯的言官,他也沒有挾私報復,都是,考成法正常升遷罷黜,這已經不是張居正第一次為言官求情了。

    朱翊鈞則十分耐心的說道:「先生余懋學要只是上奏言事,朕會如此苛求?多少言官上奏,朕都跟他們仔細解釋其中緣由,生怕他們聽不明白,還讓馮大璫幫忙解釋。」

    「可他這是抗朝廷明旨,朝廷要考成,他說沒有人情味兒;朝廷要言官就事論事,以事實說話,他就說阻塞言路;朝廷給楊太宰、成國公諡號爵位,他們就說不顧輿論風評;朝廷要給武將事權,要給武將錄功封爵,他就說朕賞罰不明,他還說朝中有奸佞。」

    「要朕看,他才是奸佞!」

    「慶賞威罰,如此誣告,不做處置,大明何來正氣之說?日後這言官,豈不是就靠祖宗成法、先王之法,就可以憑空左右朝局?」

    「耳目之臣的確是咱大明重要糾錯機制,但是這部分肌體已經腐爛,就該切除到一部分,否則怎麼長出新肉來?」

    張居正俯首說道:「陛下,臣還是以為得寬宥一二。」

    「先生,朕意已決。」朱翊鈞卻絲毫不肯讓,別的事兒也就算了,說一句就依先生所言,平日裏他就是這麼說的,但是這件事不能這麼算了。

    鬧的不能收場了,大不了發個罪己詔,反正年齡小,不懂,皇帝都認錯了,還想怎麼着!

    「臣遵旨。」張居正思量再三,他就是個首輔,陛下已經做了決定,再反覆上諫,更加坐實威震主上了,既然陛下執意要處罰,那就查一查,萬一沒查出什麼,余懋學也就不用入京徐行提問了。

    張居正之所以上諫,其實也是知道,只要查,一定能查出什麼,他對這個還是很有信心的。

    朱翊鈞看着張翰,等待着張翰的表現,首輔都替你說好話了,你張翰不給你的狗腿子說說好話?

    但是張翰始終一言不發,就這樣放棄了他的狗腿子。

    張居正讓科道言官彈劾,比如張楚城搞王崇古、張四維,王希元搞張翰的時候,總是為自己門下說話,而且只要這兩個言官發動了進攻,那代表張居正拿到了直接的證據去證明不是誣告。

    但是張翰讓余懋學上諫,製造風力輿論,卻死活不肯回護一二,君子和小人的朋黨,就是如此的涇渭分明,君子問心無愧,因為事實就是事實,基於事實的彈劾,不是無的放矢,而小人的朋黨,多數都是這樣的虛空打靶,誣告連連。

    誣告蔚然成風,天下必然禮崩樂壞,必然人心淪喪,因為正確和錯誤的界限已經模糊,做也是錯,不做也是錯,想做也不能做,還談什麼天下圖治?

    朱翊鈞看向了王崇古問道:「大司寇以為呢?」

    即便是錦衣衛的緹騎拿人,也需要兩份手續,一份是皇帝的聖旨,一份是刑部的駕貼,這樣辦出來的案子,既不是白紙案,也不是黃紙案,而是鐵案,拿人自然要刑部的態度。

    「臣以為就直接拿好了,能說出這等言論的言官,沒點爛事,臣是不信的,拿到京師來,入了天牢,一頓五毒之刑,自然就招了。」王崇古認真的闡述了自己的意見,直接抓,還查他,這還用查?


    朱翊鈞見王崇古同意,無奈的說道:「王司寇太過於激進了。」

    張居正勸皇帝不要激進,皇帝勸王崇古不要激進,朝堂之上,最激進的是王崇古,王崇古和楊博是親家,余懋學這封奏疏打張居正疼不疼,那王崇古不知道,但是楊博已經走了,楊博已經無法抗辯了。

    王崇古要不為楊博斬釘截鐵的說話,人心就徹底散了。

    「都察院兩位總憲以為呢?」朱翊鈞又詢問都察院的意見,畢竟科道言官歸都察院約束。

    海瑞搖頭說道:「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論,臣未見其有一絲的骨鯁正氣,不體朝政振奮之意,只為私門所求,為何要在朝為官?乾脆為權豪當幕僚算了。」

    「臣沒什麼意見。」葛守禮頗為平靜的說道,余懋學是晉黨,但那是張四維的人,他這個晉黨黨魁巴不得族黨早點死了,搞得晉黨整日難堪。

    什麼臭魚爛蝦,恥與為伍。

    「那就發明旨吧。」朱翊鈞看着張翰嗤笑了一聲,發明旨下江南查辦,這個余懋學最好腚底下是乾淨的。

    所有人都知道,余懋學腚底下一堆的事兒。

    張居正從桌上拿出了一本奏疏說道:「兵部左侍郎梁夢龍,上奏言海運事,請求海運漕糧,接濟京儲羽翼,漕河省牽挽之力,免守幫之苦,而防海衛所犬牙錯落,又可以嚴海禁壯神都甚。」

    王崇古率先發出了質詢,開口說道:「元輔,你不能這樣坑你的門下學生啊,梁侍郎已經在海漕上跌了個跟頭,這又來海漕,若是這次再出事,元輔也保不住梁侍郎了,眼看着梁侍郎已經位居左侍郎了,更進一步可入文華殿了。」

    隆慶五年九月,黃河泛濫成災,運河不通,張居正就讓梁夢龍主持了一次漕運,這件事進展一切順利,第一次海漕進行的非常順利,一共押解至天津衛十二萬石漕糧,節省運費大約一萬五千兩。

    梁夢龍因此,受賜白金文綺,加俸一級。

    萬曆元年初,海運船隊行至即墨福山島,遇大風,壞運糧船七艘,漂米數千石,溺軍丁十五人,給事、御史交章論其失,海運遂罷,而不復行。

    河運漕糧,自詡正宗,海運漕糧為邪門歪道,梁夢龍在張居正的支持下,短暫的恢復了海運漕糧,但是遇到了大風浪沉船了,梁夢龍立刻就倒了霉。

    海運自此就停了。

    「人不能因為噎住了一次,就不再吃飯了,海運勢在必行。」張居正格外強硬的說道。

    「理由呢,元輔要主持漕糧海運,陛下篤信元輔忠貞為國,那總要有個理由說服大家吧。」葛守禮看着張居正十分鄭重的說道:「元輔可要想清楚了,此端一開,元輔怕是要多一項通倭的罪名了。」

    葛守禮這可不是胡說八道,梁夢龍的海運漕糧船隊壞掉了七艘後,朝中言官就說:言海運者,海賊也。清平之朝豈宜容此?

    梁夢龍的船遭到了風暴,沉沒了七艘,損失了數千石,就成了海賊。

    張居正看着葛守禮說道:「國朝河運漕糧運糧四百石為成例,及糧至京,恆少四分之一,又以每石捐五錢為損耗,所有人,都視漕糧為金穴,將失所食,大肆吐罵,不足為奇。」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不罵才怪。」

    「大司徒,你來說說,為何要海漕吧。」

    王國光拿起了個小冊子說道:「成化十一年,以貼補車費為由,加貼補米7升,次年罷;成化十三年以鼠耗米加征7升,次年罷;弘治七年,戶部以恤運軍之苦,每石加征五斗,弘治十年罷;弘治十三年,以每年夏秋多雨,每石加征免曬米4升,3升軍困米,弘治十八年,加派變易米2升,折席米5斗,正德元年,皆罷。」

    「正德七年、家派蒸潤米5升,次年罷,正德十六年,加腳價米1斗,次年罷。」

    朱翊鈞能聽明白,這都是自成化年間到正德年間的臨時加派,大多數次年就罷了加派。

    王國光繼續說道:「自嘉靖二十六年起,河運漕糧加過壩旱腳銀,每石加銀一分,就是維繫運河所用,後來,每正耗米百石,加曬乾米四石、曬揚米四石、淋尖米一石八斗,合計九石八斗,為私貼常例,延續至今。」

    「也就是說,四百萬石,就要加392000石的私貼。」

    朱翊鈞聽到這裏有些疑惑的問道:「曬乾、曬揚米,是米會有水分曬乾和揚塵,這個淋尖米是什麼?」

    王國光俯首說道:「就是淋尖,收稅的升斗石容器,要在上方堆出個米尖兒,算作是一石。」

    「演示一下。」朱翊鈞聽明白了,但是沒見過,就讓王國光演示一下大明稅收的淋尖米是什麼。

    馮保找來了一斗米的容器,張宏找來了米袋子,王國光捧着米往上加,裝滿了還不停手,繼續往裏面加,直到再加一把,米開始從淋尖的地方圓潤的滾下去後,王國光才停下了手說道:「這就是淋尖米,落到地上的是稅吏的,加多加少,看稅吏的心情。」

    王國光說完又捧了一把,淋在了冒尖的地方,白花花的大米,滾落在了桌上。

    「先生,朕有惑。」朱翊鈞看着那冒着尖的斗,看着一桌子的米,愣愣的開口說道。

    張居正背後瞬間一身的冷汗,俯首說道:「臣為陛下解惑。」

    朱翊鈞極為感慨的說道:「百姓們為何還沒有打到京師來,砍了朕的腦袋當蹴鞠踢?」

    「臣有罪。」張居正一聽這個,嚇得一個哆嗦,跪在地上請罪。

    「臣等有罪。」群臣見元輔都跪了,立刻跪下磕頭請罪。

    「平身。」朱翊鈞揮了揮手,他清楚的知道了淋尖米到底是什麼,除了淋尖,桌上的米也是稅收的一部分,他平靜的說道:「繼續廷議吧。」

    淋尖,能夠解釋駱秉良那幾個問題,為什麼百姓們寧願託庇權豪,也不肯聽朝廷號令?為何權豪在都大明普遍存在?權豪可能是百姓們最後一絲幻想。

    王國光看着面前淋尖的斗繼續說道:「這還是一小部分,真正的大頭,在路上,一石米,從南衙漕司起運,一路上最少要三石的運輸損耗,也就是說,一石稅三石耗。」

    「這裏面包括了運軍的口糧,每名運軍行糧2石8斗,月糧為12石,合計14石8斗,以北糧價計15兩,運兵八萬餘,計120萬兩;還包括了漕船,清江浦船塢一艘漕船的打造成本約為105兩銀,按清江米價,則為210石米,漕船2000艘,計20萬兩;」

    「過壩旱腳銀,每石一分銀,曬乾、曬揚、淋尖,每百石九石八斗,計價20萬銀,保運道,修運河等,不算民力,年費至少45萬兩,這還是沒有災情。」

    「這筆賬,連臣都算不清楚,臣也只能算出朝廷要多花多少錢。」

    僅僅王國光算清楚的地方,大明朝廷因為這四百萬石的漕糧入京,就要多花200多萬兩銀子,王國光算不清楚的地方呢?

    按照一石米三石耗,四百萬石就要1200萬石的運費,這些消耗,都需要大明的百姓去承擔。

    「這也太多了吧。」萬士和聽着這一長串的損耗,呆滯的問道。

    王國光拿出了一本沒算完的賬遞給了張居正,運河這本賬,王國光算不清楚很正常,這個賬根本就算不清楚,他也只是站在朝廷的立場上,把這本賬簡單的盤算了下。

    這一路上還有大頭,那就是大耗子們,這個大耗子是槽幫,這個大耗子是沿途鈔關的貪官污吏,這個大耗子是買路錢,這才是大耗子。

    張翰眉頭緊皺的說道:「運丁所用兵工短牽等項,總計八九萬人,窮民資以為生,一旦失業,難保不流而為匪。地方官吏如何維持這麼多的運丁生計?這可不是個小事。」

    萬士和看着張翰,活該張翰當倒一,天天被罵,完完全全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萬士和看着張翰說道:「所以才要清丈、才要清理侵佔、才要還田,才要讓百姓安定,種地也是營生,工坊也是營生,你真當那每年十五兩的漕糧運軍軍餉,都發給了運丁?」

    「不會吧,不會吧,張尚書不會不知道咱們大明發餉難的問題吧,這些錢到底去哪裏,張尚書,明人不講暗話。」

    禮部尚書出口戳破了張翰的偽裝,揭破了他仍然是為權豪當官的本質。

    王崇古頗為同情的看了一眼張翰,他一句也不會幫腔,他大把大把的銀子賺着,為何要開口胡說八道?

    張翰臉色漲紅,但是仍然爭辯的說道:「海運歷涉重洋,風波靡定,萬有不測,所關匪細!河運雖迂滯,而沿途安定,經費維均。自各省以達京倉,民之食其力者,不可數計。裕國利民,計無善於此者!河運迂而安,海運便而險,計出萬全,非河運不可!」

    海運要從海上走,海上風大,風險較大,河運雖然不便,但是它沿途養活了多少百姓?天下再沒有比河運更好的政令了,裕國利民,朝廷得利,百姓亦得利,多是一件美事,為何要廢河道漕運呢?

    翻譯翻譯,百萬漕工,衣食所系。

    萬士和一甩袖子說道:「張尚書,這裏是文華殿,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講什麼?乍一聽有理,但是細細分辨,全都是虛偽,混淆視聽。」

    「朝廷就僅僅是把漕糧改為了海運,您這意思是,咱大明要把大運河給回填掉一樣!回填的土石木方、民力差役,這筆錢,你出啊!」

    「沒有了漕運,這運河就像是沒有了貨運一樣,南北的貨物,就不走這條運河了,是嗎?」

    「不就是借着漕船不抽分稅額,才如此鼓譟?從南衙過來的船,十條漕船里,有五條是漕糧的就不錯了。」

    朱翊鈞看着萬士和強悍而恐怖的戰鬥力,略微有些不確信,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這還是那個整天法三代之上的禮部尚書萬士和嗎?短短兩年,大宗伯的戰鬥力已經恐怖如斯了,懟的張翰啞口無言。

    張翰沉默了良久,他真的盡力了。

    前排提示,前面還有一章,昨天寫出來被鎖了,剛放出來,這是今天的第一章,萬曆皇帝申斥余懋學原文:朕以沖年嗣位,日夕兢兢謹守祖宗成法,惟恐失墜,近年所行不過申明舊章,修舉廢壞,未嘗妄戮一人過行一事,其於祖宗法度十未行其一二,何得便謂之操切?余懋學職居言責不思體朝廷勵精圖治之意,乃假借惇大之說,邀買人心陰壞朝政,此必得受贓官富豪賄賂為之遊說,似這等亂政憸人,本當依律論治,念系言官,姑從寬革職為民,永不敘用。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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