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攻破了青龍堡,但是青龍堡仍未建成,一場綿延數年的大戰,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不智,不必問訊。」朱翊鈞對戚繼光的兵敗,直接給出了最後的處置,這不是意見,而是皇帝的決定。
大明有沒有因為一個小小的橋頭堡,就被罷官免職的武將?遠的不說,就是萬曆元年,北虜破宣大長城虎峪口關隘,劫掠高山、天成兩衛,自此引發了長城鼎建巡邊,馬芳因此被彈劾,王崇古從京師回到了宣大堵窟窿。
具體事情具體分析,這次的青龍堡,連個地基都沒建成,和宣大的當年的情況完全不同,如果一味的罔顧事實的引經據典遵循舊例,不依據踐履之實說話,很容易對戚繼光此次的失土,橫加指責,甚至說皇帝偏心。
朱翊鈞的意思是不問,戚繼光就是吃了敗仗,從大寧衛回來,那也是戰略進攻失敗而已。
「大司寇以為呢?」朱翊鈞看向了王崇古。
王崇古聽陛下詢問他的意見,他頗為擔憂的說道:「桃吐白土官廠丟了沒?陛下容稟,白土可以重複利用,但也會有損耗的,所以,臣擔心白土會供應不上,俺答汗剛剛老實了幾天,恢復了原來的供價,若是桃吐山丟失,那就不妙了。」
「那倒沒有。」朱翊鈞搖頭說道。
「那就不算兵敗。」王崇古頗為確信的說道,桃吐山是整個大寧衛外防區的鎖鑰,桃吐山不丟,大寧衛就不算戰敗,桃吐山丟了,王崇古自然要急,誰攔着他掙錢,他就跟誰急。
毛呢生意如火如荼,這桃吐山的白土,不容有失!
張居正將塘報放在了另外一旁,繼續進行廷議。
駙馬都尉許從誠,奏乞肩輿,肩輿就是扛在肩膀上出行的轎子,而兵部覆說,世宗皇帝有祖宗成法,外鎮除公侯伯都督等官,包括外戚駙馬、在京四品以下文職、在外撫按三司以下,俱不許出入乘轎。
武官都督、公侯伯爵,可以乘坐轎子,京堂四品以上、在外巡撫、巡按、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其餘都不能坐轎子出門。
萬士和補充了這條祖宗成法,京堂四品以上也有禁轎攆的時候,比如兵部尚書在下營之日,只能騎馬,不能坐車前往,而且軍職上馬不得帶上馬凳,這都是當時世宗皇帝做出的規定。
萬士和讀完了世宗皇帝實錄的國史,對這條規定了解的很深入。
嘉靖六年,世宗皇帝還是勵精圖治的君王,不沉迷於神仙之事,在軍馬大閱的時候,世宗皇帝雷霆大怒,秋天閱兵,那些軍將們連上馬都費勁兒,甚至有些武勛連馬都不會騎,百官出行全都轎子一大堆,自此有了這個祖宗成法。
嘉靖二十一年後,這條政令不再被普遍遵守,到了萬曆年間,這條祖宗之法就被翻了出來,再次嚴格執行。所以駙馬都尉許從誠乞求轎子出行。
最後廷議的結果是遵從祖宗成法。
糊名草榜,底冊填名的考成法有了成效,所以吏科給事中王希元被升為了雲南按察司僉事,張居正把自己的心腹王希元送到雲南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滇銅的開採之事。
張居正也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就是讓王希元監察滇銅開採,辦得好大功,辦不好大過。
四川報流星天象,說的是二月初三辰時,有流星二道,一道赤紅,一道柏綠,各長丈余,在天球的正東方向開始,向西南流去,天因為兩道流星如同敲鼓一樣而嘶鳴。
有言官稱這是天人震怒示警,是朝中有大奸佞,皇帝理應修省!
這不是巧了?
四川總兵劉顯恰好找到了這兩塊隕石,送入京師來了,朱翊鈞拿着吸鐵石不停的吸附兩塊隕石,詢問廷臣,這就是流星嗎?
這個天人震怒示警似乎不攻而破,天人就用鐵塊砸人嗎?天文現象就是天文現象而已。
總督倉場戶部左侍郎畢鏘上奏說:太倉庫銀。
大明的太倉也就是國帑,分為老庫和外庫,老庫,就是戰略儲備金,外庫則統一負責支放。
嘉靖二十三年時,老庫支取了八十八萬九千兩入內帑用於事神仙,老庫在那一年存銀1136480兩,到了隆慶三年,再查就只有36萬兩了,嘉靖皇帝和隆慶皇帝都喜歡從國帑支取銀子,隆慶元年就要三十萬,張居正反覆上奏討價還價,隆慶皇帝只拿走了十萬。
畢鏘說:國家財賦歲入有入有出,不是定額,遇到了災荒、兵禍總歸要支取的,所以日後呀,皇帝一定尚節儉,府藏預儲而後匪頒無匱,儲蓄好了,等到有匪患軍事的時候,不至於沒錢可用。
這是畢鏘給嘉靖皇帝和隆慶皇帝面子,其實老庫的銀子大部分都被皇帝拿去內帑了。
都是過去的事兒了,當今陛下,整天從內帑往外撒錢,今天犒賞軍兵,明天給百官過年銀,破壞君臣團結的話,不要講。
而後畢鏘話鋒一轉,說:萬曆三年,舊貯新收,老庫外庫,合而計之共得銀七百零三萬四千二百八十七兩六錢有奇,請求皇帝將外庫的百萬兩白銀編號封貯積老庫,而且存的是銀幣,而非銀錠。
朱翊鈞反覆確認了自己沒數錯才問道:「大司徒啊,咱們國帑現在有七百萬兩銀子?」
「啊,對陛下,七百零三萬,去年剩了這麼多。」王國光點頭說道。
隆慶六年六月,給先帝修墳頭,只有三十多萬兩,萬曆四年四月,戶部告訴皇帝,咱大明現在有700多萬的存銀了。
「如此數載,外庫漸贏而老庫益實,此億萬年無疆之利也。」朱翊鈞念完了畢鏘的奏疏,仍然覺得有些不真實,大明的府庫正在逐漸的充盈起來,要知道戶部做的這個賬是六冊一賬,稽稅局的稽稅和追欠,還沒算進去,如果起運進京,國帑積蓄,還要再加117萬兩白銀。
「咱大明現在也算是有錢了?」朱翊鈞又問了一遍。
王國光低聲說道:「該收的稅收上來,才算是有錢吧,現在還算不上有錢。」
「大司徒,萬曆二年咱們還為了鰲山燈會吵吵鬧鬧,禮部為了這件事,生了多少法子,才再弄了鰲山燈會,就這朕還不能看,看了就得賞錢,唉。」朱翊鈞直接玩起了憶苦思甜,當時真的苦,現在也不算有錢。
朱翊鈞終於知道為什麼張居正要說鑄錢了,銀子有了,就得用銀子生銀子,軋壓銀幣可是往裏面摻鉛錫的,鑄幣稅這東西,朝廷也要收。
而廷議的結果是不同意,暫且不封,先把白銀都軋壓為銀幣,放出去,收回大明積蓄的存銀方為本務。
根據王國光的初步估計,大明至少存銀上億兩,而這些白銀如果流通起來,可以有效緩解大明兩百年以來的錢荒問題,如何讓銀子動起來,那自然是把銀子全都軋壓為精美銀幣才可以。
鑄幣稅這東西,再多也不算多。
「陛下,臣能借陛下的文華殿偏殿一用嗎?」張居正站了起來俯首說道。
「借用偏殿?」朱翊鈞想了想說道:「無不可。」
張居正很快就準備好了道具,所有的廷臣,都想知道大明首輔張居正,到底要整什麼活兒出來。
游七帶來了大堆的東西,交給了緹帥趙夢祐,趙夢祐雖然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做什麼用的,但還是呈送到了御前。
張居正站定說道:「年前,兵部左侍郎梁夢龍再議海運之事,其實漕糧不適合海運。」
「啊?」群臣都被搞得一臉迷茫,提出海運的是你張居正,現在否定漕糧海運的還是你張居正,你這麼反反覆覆到底在玩什麼鬼把戲?
張居正拿出了一條船的模型來,這條船很簡陋但是多了一個透明的玻璃蓋,張居正拿出了一把米,填滿了整個糧倉,放進了水裏說道:「我查遍了元時、永樂、宣德、成化年間的海運舊案,發現,漕糧海船多傾覆,而且次數極多,比運河裏的沉船還要多。」
運河沉船是人為的,海運漕糧的船,卻大多數都是天災。
「停在港灣里的漕船,別的船都沒事,就漕船會沉,我思來想去,想明白了為何如此。」張居正將船稍微撥弄了一下,船內的米開始滾動擁擠到了一側,當張居正手放開的時候,船居然仍然是傾斜的,沒有回正!
所有人都驚訝的看着傾斜的船,米的滾動堆積引發了船隻重心的改變,若是再有一陣風一陣浪,必然翻船。
「運河運糧多為人力,縴夫槳手,運河運糧是平底船,雖然也會有米粒滾動堆積在一側導致的偏折,但仍然十分的平穩,但是海船不能平底,否則無法抗風。」張居正解釋着為何河運比海運安全,河運用的船是平底,海運都是尖底。
張居正繼續說道:「我就想,是不是用袋子裝起來,可以改變這種現象呢?」
張居正拿起了另外一艘船,將一小袋一小袋的米裝了進去,將船放入水中,張居正用手撥弄了下桅杆,船隻傾斜,這次有所回正,但仍然是傾斜的。
「所以,我說漕糧不宜海運,就是這個原因,裝在袋子裏的漕糧,在船體發生傾斜之後,也很難回正,再遇風浪,必然傾覆。」張居正端着手解釋着自己的發現。
朱翊鈞伸手撥弄了一下,發現米袋會有很明顯的形變,船隻仍然不能正常回正,頗為信服的說道:「先生大才,先生有了解決之法嗎?」
張居正無奈的搖頭說道:「臣開始想呢,是不是裝的密實了,不讓米滾動起來,就可以了呢?」
張居正拿出了一個玻璃的盒子,把米放了進去,用力摁實,而後蓋上了蓋兒,用力的晃動了數下,放進了船上,開始撥動,只十多下,船隻再次開始傾斜。
米是沒辦法摁實的,只要頓一頓顛簸一二,就會發生出現空隙,米仍然會滾動堆積在一側,最終導致船的重心發生改變偏折。
張居正俯首說道:「回稟陛下,臣沒辦法,但是咱大明有人有辦法。」
「臣寫信給松江巡撫汪道昆、松江造船廠總辦郭汝霖、趙士禎詢問如何解決,一己之見有限,眾人之智無窮,郭汝霖和趙士禎下榜懸賞百銀,終究是有人摘榜,設計了一種木箱。」
「這就是江南造船廠督造的木箱,內外刷桐油,這裏面有二十道隔板,每一道可放糧五合,一箱為一石,陛下請看。」
緹帥趙夢祐帶着緹騎們抬上來幾組箱子,箱子寬不過一尺,每兩分有一個隔板,箱子長為一尺五寸,高為三尺。
不懂就問葛守禮略顯迷茫的說道:「這樣添加隔板的話,米粱在裏面還是會發生滾動,然後在船傾的時候,發生堆積,船還是不能回正啊,每一個小的隔板里都會滾動堆積,最後還是累積起來。」
張居正笑着說道:「對啊,但是米的滾動會在兩分之間,這樣一來,每一個小的隔板里米的滾動範圍會減小,所造成的影響也可以減小,如果能做到每一層隔板小到只有一粒米,那就不會有這個困擾了,但二分已經足夠用了。」
「言之有理。」葛守禮點頭,他聽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葛守禮說的是積分,不斷累積求和,張居正說的是微分,不斷的減小隔板的間隙,如果正好卡住一粒米,那就不會滾動了,做不到就減少米的滾動範圍,讓重心的改變不那麼劇烈,船隻的回正能力就會增強。
「這漕糧箱還有奧秘,葛總憲請看,這個蓋不是扣上去的,而是推進去的,它的每個漕有帶有兩個三寸的倒三角。」張居正上手演示了漕糧箱的蓋子,漕糧蓋的兩個倒三角,可以將米變成截面為三角形的三稜柱,這樣一來,會進一步降低米粒滾動帶來的重心偏移問題。
張居正其實做了實驗,用一艘四百料的尖底漕船,三千個漕糧箱,五百多名縴夫,在通惠河上做了實驗,漕糧箱可以有效的改善船隻運米難以回正的問題。
這個漕糧箱實驗,張居正是和戶部尚書王國光一道做的。
張居正繼續說道:「船艙的底部要有壓艙石,來進一步增加船隻的回正能力,漕船就沒那麼容易翻船了。」
為了讓漕船不那麼容易翻船,大明的工匠們展現出了他們的力量,就像是讓船有水密艙設計一樣,大明的工匠似乎只需要一個機會,就能展現出他們巧奪天工的手藝來。
朱翊鈞看着刷滿了桐油的箱子說道:「這箱子,好歸好,可是它貴啊,這一層桐油就要多少錢?這木料又要多少錢?雖然可以反覆使用,但是這二十萬石糧食運抵京師,就要二十萬口箱子,造價高昂。」
「造價幾何?」
張居正俯首說道:「陛下,木料其實都是造船的邊角料,桐油其實保存時間只有一年,用不完用得完,堆集的桐油都得變質,一口箱子造價大約一錢銀子,二十萬口,也不過兩萬兩銀子。」
關於桐油的保存方案,仍在繼續研究,比如封閉的桐油箱,比如往桐油里放入生薑片防凍等等。
文華殿唯一商人王崇古則圍着這口明顯拼接出來的箱子,看了又看,這玩意兒最貴的就是匠人的工錢,都不是什麼好木頭,也不需要多麼平整,只要尺寸對就是,甚至不用刨平為光面,學徒可以製作,成本能控制到一錢銀子,王崇古是相信的。
王崇古圍繞着箱子思索再三的說道:「陛下,如果量大,造價還會更加便宜,日後百萬口箱子壞掉了再補,也沒有多少錢,但是四百萬石糧食,可是京師的救命糧。」
「北糧貴,南糧賤,時日稍長,就有有權豪戶購買漕糧箱,販糧入京來,畢竟海運便宜,速度快,周轉也快,過去是船容易翻,有倭寇,海運自然不能通暢。」
「但是為了賺錢,還是有很多人願意投入,過去海船運米風險大,不還是有那麼多人,每年從交趾和占城運米到蘇松地區販糧?」
「到時候,這糧箱,怕是也能做成一門生意。」
生財有道王國光一聽,這樣下去還得了?這戶部尚書給王崇古做得了!
但是王國光還真的不太擅長做買賣生意,他擅長財稅。
松江府近八成都是棉田,種了棉花不能種糧食,從交趾運糧入松江比從蘇州運糧還便宜,海船運米風險那麼大,還有人要運,為了利益,一些投入而已。
而且這投入還不算貴,專門做這種箱子,講究的就是量大,規模大,上下產業鏈要打通,要不然零散的購入桐油、木料,自己製作還不如官廠賣的便宜。
產業鏈優勢可不是那麼好打通的,這玩意兒官廠一天就能做上萬個出來,這是官廠的優勢,也同樣是劣勢,船大難掉頭,當工藝陳舊,商品失去了優勢之後,每生產出一件都是虧損,但是官廠受限於朝中風向,總是不能那麼簡單的掉頭,這種僵化帶來的虧損,是大明官廠必然面臨的難題。
而探索在強橫的朝廷權力之下,如何降低官廠僵化帶來的虧損,也是王崇古研究的重要課題,嚴肅活潑,看起來是對立的,但也是能統一的。
「嗯,那就造着看看,若是能行,也不失為一門生意。」朱翊鈞聽完了王崇古的論述,最終肯定了張居正的探索,二十萬夏糧起運,只要朝廷運糧能夠成行,節省了運費,那權豪一定會爭相跟進。
水翼帆船能夠縮短大明京師到南衙的信息距離,而對海船運米容易翻船的問題的研究,可以縮短大明京師到南衙的米糧距離,一旦能成功,就是天大的幸事兒。
意義重大。
當朱翊鈞帶領群臣回到了文華殿正殿的時候,緹帥趙夢祐從急匆匆跑來的緹騎手中,拿過了一本塘報,遞給了張宏。
張宏呈送御前。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大明皇帝,直接呈送御前的多數都是前線的戰報,顯而易見,是來自大寧衛的。
朱翊鈞打開看了之後,嘴角勾出一個一個笑容,笑容很快擴散變得陽光燦爛起來,他笑着說道:「是捷報。」
捷報啊!那沒事了!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這不怪朝臣們緊張,自從嘉靖以來,北邊的戰報,不是北虜集結,就是總兵、副總兵、參將陣亡、營堡被攻破、長城烽火狼煙、百姓被劫掠的消息,這突然塘報傳到了文華殿,朝臣們自然十分緊張。
朱翊鈞樂呵呵的說道:「戚帥不愧是戚帥。」
「土蠻汗帳下萬戶把速把亥、董狐狸等,過青龍堡進攻杏林堡,被戚帥設伏,陣斬兩百餘,敵人見有埋伏退兵,戚帥親領步營至青龍堡外再阻敵退路,斬三百餘,速把亥狼狽逃竄。」
「戰線向前推進五里有餘,青龍堡七月功成,土蠻汗再無南下逞凶的可能。」
「先生,戚帥是故意誘敵深入嗎?」
這次是野戰大勝,朱翊鈞甚至懷疑,戚繼光是不是故意誘敵深入,這情況有點眼熟,萬曆元年董狐狸中伏,似乎是如出一轍。
這顯然是伏擊戰,而且是兩次伏擊,目的就是推進戰線,保護青龍堡營造。
青龍堡一旦落成,大明真的進可攻退可守,土蠻汗怕是每天睡覺,做噩夢都是戚繼光打來了。
「臣不知兵。」張居正看完了塘報,搖頭的將塘報遞給了兵部尚書譚綸,張居正還真的不知兵,他給邊將們的信箋里,多數都是政治方面的考慮,至於軍事方面,張居正選擇相信軍將們的智慧。
張居正負責畫策,也就是保證朝堂的風力輿論,讓前線軍將們作戰不是那麼束手束腳。
譚綸翻閱之後,遞給了王崇古,王崇古看完才傳閱給了別人。
譚綸看着王崇古問道:「大司寇以為呢?」
「我的看法和大司馬想的一樣,這就是戚帥下的套兒,土蠻汗又上當了,或許這就是戚帥吧,總是能在戰局之中,選擇作戰時間和作戰地點,利用天時地利人和,完勝對手。」王崇古深切的知道戚繼光的可怕。
只要戚繼光還在朝中,王崇古就斷然不敢如何,別人如何他管不着,他自己是不願意跟戚繼光為敵的。
怕是跑去英格蘭,都要被戚帥給抓回來,械送御前。
天下決計沒有百戰百勝的將軍,因為人都會有驕縱之心,可大明朝廷言官那個嘴臉,又讓戚繼光不敢有半分的驕縱和懈怠。
戚繼光又贏了,而且贏的乾淨利索。
譚綸搖頭說道:「土蠻汗還不快快西進和俺答汗打,非要在戚帥這兒觸霉頭作甚?萬曆元年戚帥就用這招以退為進,抓了董狐狸的侄子卜哈出,就真的是一點記性都不長。」
朱翊鈞聽聞譚綸如此斷言,沉默了片刻說道:「那土蠻汗日後作戰,會不會真的勝了,也不以為自己獲勝,不敢追擊,更不敢更進一步的擴大戰果?哪一天戚帥在城牆上放一個琴,城門洞開,土蠻汗也不敢進攻?」
「那倒不會,戚帥不會彈琴。」譚綸笑着說道。
譚綸的話讓朝廷的氛圍更加輕快了幾分,他繼續說道:「但是土蠻汗真的贏了,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贏了,止步不前很有可能,被打怕了,就會杯弓蛇影、草木為兵,即便是城門洞開,土蠻汗怕是要好生思量下是不是有詐。」
群臣都沉默了下來,在戎事上,戚繼光一次次證明了自己,可以被倚重,給個機會,就可以南平倭寇北滅強虜,但是過去他連這個機會都沒有。
戚繼光的夫人王氏,曾經擺出過空城計,新河之戰,新河城中沒有任何的主力,只有一群婦孺,而王氏在新河讓婦孺們旌旗招展,嚇的倭寇不敢進攻,當時戚繼光率領主力,阻擊寧海倭寇,王氏為主力回援台州,新河一帶,爭取了一日的時間。
就是這一日時間,戚繼光一個月九戰連勝。
「兩廣縉紳彈劾凌雲翼殺性太重,請求泗水伯殷部堂再回兩廣總督諸事。」張居正拿出了一本奏疏,語氣罕見的有些怪異。
凌雲翼倒是不貪,但是凌雲翼好殺人!權豪們但凡是不遵從朝廷號令,凌雲翼就帶着人上門,一旦不肯就範,門也不拆了,床也不搬了,黑洞洞的炮管對準了權豪家門,火藥都填好了,一言不合就要殺人了!
殷正茂離開兩廣前往呂宋的時候,倭寇完全平定,但是留下了一個尾巴,那就是羅旁山瑤民,凌雲翼仍然主持平定叛亂,所以讓權豪納捐的傳統戲碼仍然在兩廣上演。
凌雲翼和殷正茂完全不同,凌雲翼是一分銀子不收,他殺人。
海瑞也是哭笑不得的說道:「我其實也收到了不少的書信,只能說,兩廣縉紳無不懷念殷部堂。」
「殷部堂在兩廣,他們借着賀表說殷部堂貪腐,殷部堂走了,來了個天殺星凌雲翼,拆門搬床,反倒顯得溫和了起來。」
海瑞不會為權豪縉紳張目,他就是看樂子而已。
殷正茂是可以商量的,凌雲翼根本不會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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