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科廊的六科給事中也有話說,放着王崇古那麼好的目標不去進攻,非要去說京營攻伐綏遠,當初陛下當街手刃陳友仁的事,所有人都記得,陳友仁寫了本陰陽怪氣的《平倭記》,極力為倭寇粉飾,給戚帥潑髒水,最後被陛下當街手刃了!
皇帝當街殺人。
禮部跟進寫了本《東征記》,詳細的描寫了當初倭寇的暴行和戚帥約束軍伍的嚴格。
上報天子下救黔首,是長期實踐的結果,不是一句口號,是事實。
有些事可以碰,王崇古,罵他就行了,誰讓王崇古犯的錯比天還大,連張居正都對王崇古常懷警惕之心。
有些事不能碰,張居正戚繼光,那是陛下主少國疑時坐穩皇帝的柱石,但凡皇帝的心是熱的,就會極力維護周全。
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綏遠支邊的問題,在降價和流放言官之後,立刻得到了響應,這也印證了戚繼光對士大夫的判斷,就是在討價還價,當見到事不可為之後,立刻開始反覆。
大明京營可以如期班師了。
按照禮部的估計,大明識字率超過了25%,可不是說那種只會寫自己名字的就叫識字率,而是學完了四書五經的人超過了25%,這代表着大明有太多太多的讀書人了,他們沒有安穩的生活,人多,競爭就大,還不能操持賤業,否則就是有辱斯文,士大夫們希冀於皇帝能再漲漲價,結果等來了降價。
所以綏遠支邊的問題算是緩解了,而且隨着三級學堂的建立,這個問題可以得到進一步的緩解。
潞王大婚後的荒唐事慢慢落下了帷幕,潞王就藩的風力輿論也戛然而止,因為有知情人士透露:大明皇帝打算海外封藩,知情人士進一步透露,以潞王殿下貪婪的秉性和荒唐的作風,封藩海外,恐怕海商們叫苦無門。
雖然消息來的沒頭沒尾,但就大明皇帝開海的堅決意志而言,就知道陛下恐怕是真有這個打算。
開海,是海商們不想討論的問題,利益過於龐大,不如維持現狀,還是讓潞王繼續在京堂胡鬧吧,左右不過是一個親王,又不是陛下。
萬曆維新正在深入改變大明的江山社稷,方方面面,政治、軍事、經濟和生活方式,都隨着大量白銀流入和新政的推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在這個劇變的過程中,大明正在逐漸變得強大,但維新的過程中也包含了尖銳的矛盾。
首先就是皇權的高度集中和各個階級對權力索取的矛盾。
從張居正新政開始的萬曆維新,從一開始就是利用各種政策增加朝堂、皇帝的權威,來改變國家困於五疾的現狀,是為了鞏固皇權,皇帝是所有新政的基礎,所以十年後的萬曆十年,皇權再次高度集中在皇帝本人手裏,但顯然習慣了道爺焚修、隆慶神隱的讀書人,對這種局面的不滿。
從連章彈劾王崇古、雜報對王崇古的瘋狂反對,就可以看出,對於朝廷手太長、管太寬、管太嚴這種事,士大夫階層爆發出的巨大不滿。
這個矛盾是長期的,是集中權力和離散權力的矛盾。
第二個矛盾則是新政惠及的還是肉食者,肉食者和生產者之間的矛盾,並沒有十分明顯的緩解,甚至部分自耕農、佃戶承擔了清丈帶來的稅收壓力,這也是稽稅院被恨的咬牙切齒的原因,新政的推行是隨着行政能力的恢復,一步步推進的,強人身依附的關係並沒有明顯改變。
還田疏和請均田役疏,才能明顯緩解人地矛盾、生產者和肉食者之間的矛盾。
普查丁口和廢除賤籍,是請均田役疏的一部分。
這個矛盾也是長期的,是生產資料的矛盾。
第三個矛盾則上層建築和下層基石之間的文化矛盾,新政主要惠及到了肉食者,松江學派自由派的變革,代表着肉食者們在新政獲利,張居正在分配卷,對這個問題討論的已經非常清楚了,同樣承受變法的陣痛,但肉食者獲利更多的情況下,窮民苦力就成為了犧牲品。
這種受教育程度的巨大不公平正在加速撕裂大明的上下,而官廠團造、工兵團營,以及圍繞着工匠、軍兵展開的三級學堂,就是為了緩和這種撕裂和矛盾。
這個矛盾也是長期的,是社會公平的矛盾。
緩和三個主要矛盾,就是大明當下制度設計的內因。
而王崇古給出的辦法是更多的物質,張居正給出的辦法是更多的貨幣,這並不是誰優誰劣的問題,沒有張居正的新政,行政力量沒有恢復,王崇古想做什麼都是白瞎。
大明真的太大了,包容性很強,容得下這兩個主張。
朝廷實行的變法,一定會引起舊有利益既得者的激烈反對,而封建帝制的政治生態,對不同政見的壓制和排斥,流放賤儒到綏遠支邊和貴州疏浚烏江,就是最典型的壓制和排斥,這一定會促使舊貴們,採取更加極端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物理上消滅皇帝、張居正、王崇古這個變法核心,是最好的辦法,這看起來是個最優的解法,無論這三個變法核心誰死了,大明的新政都會戛然而止,但問題是:大明對此極為防範,大明皇帝連皇宮都不住了,通和宮的人事結構簡單,守備森嚴,皇帝對士大夫常懷警惕之心。
這就是等級森嚴,階級的直觀體現,更高的階級可以調動更多的社會資源來保護自己。
常用的落水這種過時的手段,就顯得非常稚嫩了。
舊貴們更不願意掀起『民亂』來抵抗,比如進一步加高地租,促使佃戶脫離田畝成為流民,增加社會的不穩定性,這是物理距離造成的。
大明皇帝遠在天邊,舊貴的糧倉就在眼前,流民的數量過多,揭竿而起的時候,舊貴先死就成了必然。
而且掀起民亂的惡果除了噁心一下皇帝,一定會加速地方工兵團營的組建,而工兵團營的生產方式,會碾壓的、劇烈的改變舊有的、封建的、強人身依附的生產關係,這對舊貴們而言,還不如磕頭當忠臣,至少陛下的變法,還是以穩定為主。
陛下手裏有牌,可以應對舊貴們的挾民自重,這就是王崇古該死的原因,都是王崇古搞出的工兵團營,搞得大明烏煙瘴氣!
陛下手裏有兩張牌,是舊貴們最害怕的,第一張是海貿,第二張是工兵團營。
朱翊鈞將手中一本彈劾王崇古的奏疏放下說道:「這個光祿寺署丞蕭德輝說的很有道理,他在奏疏里說到了當初王崇古僭越之事、張四維刺王殺駕和大火焚宮,提醒朕要提防王次輔的不臣之心,他說的很對,朕對王次輔的提防,表現的那麼不明顯嗎?」
馮保思索了下說道:「王次輔現在如此謹慎,顯然陛下表現的非常明顯,為了全家活命,王次輔甚至連銀子都捨得拿出來,崇古馳道、都江堰水利、三級學堂的賞銀庫。」
「若不是察覺了危險,想要王次輔吐銀子出來,恐怕不那麼容易。」
「有理。」朱翊鈞笑着說道:「蕭德輝他不是王次輔啊,他感受不到壓力和頭頂上的利刃。」
「朕是不是薄待王次輔了?」朱翊鈞思索了一下問道。
馮保思索了片刻說道:「臣以為,確實是有點厚此薄彼了,都是給陛下辦事,陛下從未回護過王次輔。」
馮保選擇了實話實說,相比較陛下對張居正、戚帥的回護,王崇古也做了很多事,陛下從沒幫過王崇古。
「嗯。」朱翊鈞稍加思索,認可馮保的說法。
他拿起了一本奏疏,打開看了看,拿起了硃筆硃批道:「都察院總憲海瑞、李幼滋聯合吏部尚書張居正上奏,詔黜刑部江西司員外郎艾穆等共二百六十四員。」
「好好的海剛峰,日後被罵作是酷吏了,都是朕的錯,朕沒用好這把神劍。」
萬曆十年三月,還沒過完春天,海瑞就聯合吏部,褫奪官身功名各級官員高達二百六十四人。
大明三年才三百名進士,這二百六十四名里就有五十四人是進士,剩餘的為舉人,褫奪官身功名,是萬曆年間罷官的標準流程,滾蛋回家的人,不再享受稅賦和司法特權,無法成為鄉賢縉紳。
這些年,海瑞這把神劍,是大明反腐抓貪第一人,吏部那邊考成察覺到下下等,海瑞都會查一查,一般情況下下等的官員,都有問題,海瑞的好名聲,都被朱翊鈞這個皇帝給敗壞了。
現在海瑞在士大夫心目中,就是皇帝的走狗、逆政的擁躉、殘害同僚的酷吏。
「海總憲樂在其中。」馮保反倒是覺得,海瑞反倒是不怎麼在乎他的名聲,被人這麼罵,海瑞從不還嘴,而且每次斬殺貪官污吏無能之輩的時候,海瑞表現出的那種興奮,是發自內心的愉悅,這代表着又消滅了一群蟲豸!
在海瑞千年以來君君臣臣的價值觀里,他最大的心病其實就是皇帝,在海瑞看來,皇帝英明則國強盛,皇帝昏聵則國亡,天下重任皆系皇帝一人,天下人人為私,唯有陛下一人公耳這類主張的擁躉。
對於陛下的勤勉,海瑞從來沒話說,反倒是擔心陛下過於勤政,有克終之難的危機。
「這把神劍,果然鋒利啊。」朱翊鈞看完了奏疏由衷的說道。
這一次大規模的詔黜導致官場大地震的是江西,去年,江西六十六州縣官民塘池原額之外,丈出地六萬一千四百五十九頃五十四畝,合計615萬畝的良田被丈量了出來。
海瑞立刻就聞到了味兒,田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那麼這六百萬畝田海瑞要問個究竟。
很快就問出來了,和貪腐有很大的關係,這615萬畝田,之前託庇於江西地面官吏。
潘季馴在萬曆三年蝗災的時候殺了不少的人,逼迫江西地面勢要豪右出糧賑災,新任江西巡撫王遴,到任後,查出了這615萬畝的田,王遴最終選擇了刺破。
王遴也沒辦法,他要是不點這顆雷,這六百萬畝田炸的就是他自己了,前四川巡撫羅瑤,作為張黨嫡系,都被張居正給辦了,絲毫沒有法外開恩的意思。
王遴和張居正同榜進士,多有政見不和,這六百萬畝額外之田,就是他腚下的炸彈,他不主動奏聞,一旦有人知曉,王遴恐怕會比羅瑤的下場還要悽慘。
世間很多事兒都是如此,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六百萬畝田,江西地面官員,是真的太勇敢了。
王遴和張居正的政見不合,主要是考成法,王遴覺得張居正苛責官員,大家同朝為官,抬頭不見低頭見,給百官套枷鎖,是什麼意思?王遴為此致仕,但現在王遴反而覺得,張居正的考成法,實在是太保守了。
這可是六百萬畝田,江西地面官員居然敢姑息隱匿!真就不怕事發。
海瑞順着這六百萬畝田,抓到了這一批二百六十四員貪官污吏,一體革罷。
朱翊鈞硃批了海瑞的奏疏,硃批:[總憲在朝,氣象岩岩,端方特立,諸臣僚多疾惡之,無與立談,總憲功在社稷,些許雜音,不必理會,朕知愛卿骨鯁正氣。]
海瑞放心沖,朕在後面鼎力支持!
朱翊鈞萬曆元年把海瑞詔回朝中,其實是拿海瑞擋言官的喋喋不休,當海瑞開始反腐之後,朱翊鈞意識到這把神劍,給大明這個死氣沉沉的官場,狠狠的注入了一股完全不同的風氣,這股風氣就叫骨鯁正氣。
這把神劍,相當好用。
王崇古似乎陷入了孤立無援的窘境,他是張居正的政敵,大明討伐板升的時候,王崇古又刀刃向內清理了晉黨的蛀蟲,而後請均田役疏又讓他自絕於鄉賢縉紳、勢要豪右,工兵團營再建三級學堂,這就是得罪了士大夫。
在所有人都覺得王崇古好欺負,打算落井下石的時候,王崇古似乎反擊了。
萬曆十年三月二十日,王崇古終於忙完了西山煤局、永定官廠三逢三必回到了京師,在打算倒王的言官,群情激奮準備討伐王次輔的時候,京官們驚訝的發現,自己後院失火了。
一份妖書在京堂的街頭巷尾快速傳播開來,上面有二十名都察院御史、六科給事中們養的外室,一篇篇指名道姓,圖文並茂的《御史與外室不得不說的小故事》,二十頁的小冊子,直接點燃了整個京師,坊間議論紛紛。
原來這幫自詡清流的傢伙,玩的這麼花啊!道貌岸然的背後,都是這些苟且之事。
王崇古在私生活上,確實非常檢點,原配夫人死後,即便是只有王謙這麼一個逆子,王崇古也沒折騰出外室子這種醜聞來,可是這幫清流,二十名御史,外室不止一個。
「兒啊,何必呢。」王崇古忙完了三逢三必後,請假休沐了一日,修養精神,他歲數不小了,高強度的工作確實很累,但再累也沒有心累,王崇古是個活生生的人,偶爾也會有些迷茫。
自己這麼衝鋒陷陣,真的值得嗎?
皇帝恩准了王崇古的請假,王崇古睡到日上三竿,醒來的時候,才看到了這份妖書。
事情是王謙乾的,有其父必有其子,王謙從來就不是什麼堂堂正正的人物,他自己都承認,父子皆奸臣,既然是奸臣,就得干點奸臣應該乾的活兒。
王謙非常執拗的說道:「清流依仗的不就是名聲嗎?我看他們這次沒了名聲,還有沒有功夫攻訐父親,三級學堂,明明是興文教的大好事,到了他們嘴裏,反而成了動搖社稷的逆政,孩兒不服!」
王謙是個很執拗的人,從他和父親多次想法上南轅北轍來看,就能看得出他頗為叛逆,按照王崇古本來的打算,是不做理會,實在被罵的凶了,就上奏致仕,陛下溫言挽留,這戲已經演了十年了,現在王崇古可以從陛下那裏借到力,這是他推行新政最大的底氣。
王謙不認為當縮頭烏龜是應對的良策,王謙非但不肯當縮頭烏龜,還要反擊,而且是要一擊斃命,奔着清流的死穴名望二字去下手,這麼些年,王謙收集了很多的黑料,把清流的皮扒了,讓世人都看看他們的真面目。
王崇古無奈的說道:「其實沒什麼,他們叨叨張居正十年了,叨叨出什麼結果了嗎?陛下英明睿哲,他們糊弄不了陛下,咱們家就不會出事,不反抗不是當縮頭烏龜,是沒必要,萬一掀起了黨爭,反而罪責難逃,相比較罵幾句,維繫斗而不破的局面,才是以大局為重。」
「你呀,就是年輕,太氣盛了。」
王崇古本身是個保守派,他不想撕破臉,那樣大家都不體面,被罵幾句,陛下不准他的致仕奏疏,屁事沒有。
王謙眉頭一皺,想了想說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是父親老了?」
王崇古嘴角抽動了下,咬牙切齒,帶着一些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王謙問道:「兒啊,你是不是嫌你爹命太長了?你就真的這麼着急繼承家產嗎?」
王謙十分肯定的說道:「你那點家產才有多少啊,我在陛下那兒存了112萬銀,在燕興樓購入了五十萬銀的綏遠馳道,不出意外的話,孩兒到父親這個年紀,應該比父親富的多的多。」
對此,他非常有信心,綏遠馳道現在並沒有暴漲,但他看好長期,一旦大明蒸汽機的匹數開始快速發展,綏遠馳道的票證價格,會以一種驚人的速度飆升。
王崇古往椅背上重重一靠,滿臉懊惱的說道:「當初舞得動七星環首刀的時候,就該把你剁了,反正有孫子了。」
「爹就我這一個兒子了,捨不得的。」王謙信心十足,這是實踐證明過的。他笑容滿面的說道:「父親之前還追了孩兒兩條街,老當益壯,寶刀未老,我給父親物色了兩個波斯美人,已經送到父親房裏了。」
各種花言巧語會欺騙,但牛子不會。
相比較紅毛番金毛番,王謙更喜歡波斯美人,在他眼裏,紅毛番和金毛番,都是沒有脫毛的豬,身上那股需要用香水遮掩的味兒和旺盛的體毛,王謙不喜歡。
王謙看過解刳院的優勝論和劣汰論,從萬國美人來看,王謙認為解刳院說的有道理。
「你可真是孝順。」王崇古直接被氣笑了,他都這個歲數了,哪有盡孝送波斯美人的?!
「爹,就問你,這把清流的皮都給拔了,讓他們赤條條的曝於世人面前,孩兒搞得這妖書,爹心情是不是爽利了許多?!」王謙探了探身子,好奇的問道。
王崇古想了想,鄭重的點了點頭,看着王謙說道:「我之前在西山煤局,推行三逢三必,其實多少有點避禍的想法,唉,咱們大明的讀書人,罵人實在是難聽,看到多少有些鬱結,實話說,確實爽利了許多。」
沒必要撒謊,王崇古在西山煤局躲藏,不止一次想要動手了,他性格暴躁易怒,雖然刻意壓制收斂,但不止一次想要動手,最後還是以大局為重,忍住了。
「孩兒也不是胡鬧,前幾日,陛下詔孩兒入通和宮御書房,詢問了燕興樓交易行諸事後,對孩兒說:這幫言官喋喋不休屬實討厭,為人子理當盡孝,若有良策,不必藏拙。」
「孩兒就問:這要是動起手來,做到什麼地步比較恰當?陛下聖諭:賤儒都騎到伱們老王家脖子上耀武揚威了,還問做到什麼地步?孩兒把妖書的想法告訴了陛下,妖書是內署三經廠印的。」王謙完整的告訴了王崇古整件事的始末。
王謙還沒那麼大的本事。
除了素材是他提供的以外,都是陛下在做,妖書是內署三經廠印的,發的哪裏都是是緹騎給了三姑六婆讓她們傳播,禮部尚書萬士和負責收尾,灑水洗地,整個過程突出了一個絲滑和流暢。
一個皇帝保護一個臣子,甚至不用動用行政力量,就可以保護的極好,這更加堅定了王謙對威權的崇拜,王謙始終是個威權的信徒,他不信大明律,只信皇帝的承諾,哪怕是皇帝不去履行承諾。
「陛下做的?」王崇古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這真的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精神抖擻,心裏那點迷茫,立刻煙消雲散了。
王謙點頭說道:「是,咱家的書坊,哪裏能印出那等質量的書刊來。」
三經廠出品,就是陛下給王謙立的字據,出了事皇帝兜着。
王謙左右看了看低頭說道:「第一期妖書就是教訓,上面明晃晃的寫着未完待續,一旦這些清流還喋喋不休,第二期就會刊印了,已經雕版了,要是這幫清流還是死不要臉,陛下就會請海瑞出馬了。」
「像海瑞這樣不貪不腐的真清官、真清流,咱大明有幾個?」
「挺好。」王崇古伸了個懶腰,覺得自己有用不完的精力,他死了,陛下應該不會去倒他的墓碑泄憤,做的事不是沒有意義!
王崇古鬥不過張居正,更鬥不過有陛下支持的張居正,現在,他王崇古也有來自陛下的支持了。
就許你張居正是個革故鼎新的能臣?
「哎呀,不好。」王崇古一拍桌面說道:「這不是把陛下帶壞了嗎?陛下之前都是大道之行,這等手段,這等伎倆,不是把陛下給帶壞了?」
君當大道之行,堂而皇之,這麼陰損的手段,多少有點不為人君了。
「父親,你確定是咱們把陛下帶壞的?」王謙臉上帶着迷茫說道:「我倒是覺得,是張居正教了陛下這些個手段,陛下實在是太熟練了,甚至連萬太宰收尾都做好了準備,其手段之熟稔,我看了都心驚不已。」
陛下的確崇尚大道之行,這些年這麼說也這麼做,很多事都做在明面上,但這一次,王謙覺得陛下之前不是不會,而是懶得用,實在是熟練的王謙都覺得過於絲滑。
張居正若是在此,他絕對會出離的憤怒,他從沒有教過皇帝任何的陰損手段,別什麼事兒,都扣在他頭上!他又不是個筐,什麼都能往裏面裝!陰損是你老王家慣用手段,不是他張居正的看家本領!
真不是張居正教的,也不是王崇古教的,主要是朱翊鈞看的太多了,是睿哲天成。
「也是,帝師是他張居正,陛下的德行理應由太傅去勸諫,跟咱們沒關係。」王崇古放鬆了下來,他又不是帝師,當初范應期和王家屏去教皇帝,被皇帝問的說不出話來,這都是明文記載的,王崇古沒教過,春秋論斷,也不是他王崇古的錯。
妖書很快從京師傳到的南衙,而後傳遍了大江南北,信息流通的速度在加快,除了京堂的黑料,南京都察院御史們,也是飽受困擾,因為南京刊行本的黑料,是南京科道言官的,一模一樣的二十位,也算是因地制宜了。
(本章完)一筆閣 www.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43s 4.0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