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真的打定了主意,要跟左翼對磕二十五年,他做好了準備,終究是要打出一個結果來才行,要麼大明徹底王化韃靼,要麼韃靼倒反天罡。
俺答汗的左翼,遠比右翼的土蠻汗要強大的多,哪怕帶土蠻汗是宗主大汗,但一個失去了左翼、外喀爾喀、瓦剌治權的宗主大汗,實力真的極為孱弱,而左翼名義上擁有右翼和外喀爾喀、西域諸國,甚至是部分川藏地區土司治權的龐然大物。
朱翊鈞的料敵從寬,是考慮到這些勢力拼盡全力支持俺答汗,所以要打二十五年之久,但是他略微有些失算了,韃靼的左翼,的確很強,但也強的頗為有限,這些勢力選擇了作壁上觀,提供了除支持外的一切支持。
大明的尖刀京營,插進了大青山,距離集寧海子,不過百里,而大同方向,大明衛軍再次駐紮到了東勝衛,俺答汗派遣了兩個萬戶想要拿回東勝衛,卻鎩羽而歸。
東勝衛,兵家必爭之地,從右出可以威脅板升和歸化城,從左出,可以威脅整個河套平原,這是鎖鑰之地,大同總兵焦承勛,實有官兵43815人,這是宣大總督吳百朋進行的勾稽。
王崇古在宣大做總督的時候,隆慶五年報聞朝廷大同衛軍135778人,晉黨吃空餉整整吃了9萬餘人!是實有人數的兩倍還多,這就是當初的王崇古,當初的晉黨。
萬曆元年,挨了張居正鐵拳的王崇古回到宣大堵宣大長城的窟窿,這十三萬衛軍,因為逃亡、逃所、戰損、傷病、放歸轉民、清汰等等降低到了54321人,到了萬曆二年,晉黨仍然吃着一萬餘人的空餉。
在整個過程中,大明邊軍在實際上並沒有減少,縮水的只有空餉,朱翊鈞最終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既往不咎,萬曆元年後,王崇古選擇了認慫,並且結結實實的辦了很多的事兒,再加上王崇古扯的遮羞布,也算是說得過去。
空餉的減少,主要是放歸轉民,大明九邊軍屯衛所制,每一個軍戶家裏只用出一個人服役,但因為大明和韃靼的戰爭,兵凶戰危,大同宣府的每個軍戶出了兩到三人,這是拉的壯丁,是當時的無奈之舉,既然議和了,那就可以放歸轉民了。
另外就是清汰,老弱病殘等等,讓空餉進一步縮減。
張四維腦袋落地後,吳百朋作為浙黨做了宣大總督,終究進行了實查,最終確定了43815人,並且確定了額員,比較有趣的是,吳百朋用的也是用清汰的名義縮減了名額,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沒有把晉黨吃空餉的窗戶紙捅破,沒把這件事抬到秤上,上上秤。
放歸轉民、清汰等等都是遮羞布。
朱翊鈞知道晉黨吃了空餉,沒有過多計較的主要原因,是晉黨其實也沒吃到嘴裏多少,因為那會兒大明真的窮的掉渣,京師做預算就只能做三個月,大明邊方處於長期欠餉的狀態。
與其說是晉黨在吃空餉,也可以說是晉黨在帶着宣大邊將、軍兵在跟朝廷爭餉。
這就是矛盾的地方,晉黨能控制宣大衛軍,也是因為宣大衛軍有自己的利益訴求,需要依靠晉黨實現,這就是個惡性循環,朝廷給不了全餉、晉黨就要做多人數來獲得餉銀髮軍餉、朝廷就越發給不了全餉、空餉人數就會增加,最後形成了一個不掉腦袋就無法解決的死結。
吳百朋也不是三頭六臂的神仙,他能把空餉的水分擠掉,最大的原因,是朝廷現在發全餉了!
這就是個算不清楚的賬,誰對誰錯?在長期的政務處理之間,朱翊鈞發現很多事壓根就沒有對錯。
吳百朋、焦承勛知道自己這五萬人打不過俺答汗,所以在進攻開始之後,圍繞着長城防線,構築了三道防線,以東勝衛為鎖鑰的外六堡防線、以大同右衛為鎖鑰的長城防線、以高山衛為鎖鑰的內五堡防線。
俺答汗在應對李如松的進攻中,只投入了一個萬人隊,是為了阻攔大明京營的進攻步伐,而在大同方向,尤其是東勝衛投入了兩個萬人隊。
俺答汗的戰略想法和董狐狸不謀而合,戚繼光的京營精銳,硬碰硬是真的打不過,但打不過戚繼光,還打不過你宣府大同的衛軍嗎!所以集中優勢兵力,想要攻破長城,進逼大同府,逼迫大明軍撤軍。
吳百朋和焦承勛對自己實力心裏有數,沒有進攻,而是防禦。
朱翊鈞對戰局有些不太理解,讓人宣來了講武堂祭酒馬芳解惑。
「臣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馬芳一看陛下喜氣洋洋,就知道前方又有捷報傳來。
「免禮。」朱翊鈞將手中的捷報遞給了講武堂祭酒馬芳。
馬芳拿出了老花鏡看了許久,露出了個笑容說道:「陛下,邊軍戰力不強,進攻無力,但是防守還是很有章法的,東勝衛看似搖搖欲墜,但面對兩個萬人隊的衝擊,還是守住了。」
「這次守住了,俺答汗再想拿下東勝衛,便不可能了,戰場的事兒,說起來複雜至極,說簡單,其實就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俺答汗第一次沒拿下,再想拿下,軍心不可用,已是難如登天了。」
朱翊鈞搖頭說道:「邊軍戰鬥力不強,但他們吃的餉銀不多啊,京營一個軍兵一年十八兩銀子,邊軍不到十兩,京營每個軍兵軍備平均就是二十四兩銀子,邊軍不到四兩,拿多少錢干多少活兒,本該如此。」
朱翊鈞對邊軍的要求就是守得住,而不是出塞作戰,邊軍就那麼點糧餉。
朱翊鈞看着馬芳,眉頭緊皺的問道:「馬將軍,朕有些疑惑,為何要在大同方向構建三道防線呢?這東勝衛外六堡的軍兵作戰,知道身後還有一道防線,便會喪失戰守之心,一旦不敵,就會立刻撤退到下一道防線之內。」
「朕是這麼想的,但現在,東勝衛外六堡守住了,朕更加疑惑了,這是為何。」
朱翊鈞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在長城內外佈置三道防線,真的有意義嗎?但看起來效果極好。
馬芳看了眼陛下,壞消息是陛下真的沒什麼戰爭天賦,好消息是,陛下從來不指揮人作戰!
要回答這個問題非常簡單。
「陛下,只有強軍才能破釜沉舟,以當下京營的實力,可以直接從宣府進軍,直擊板升,有八成的可能,可以直接拿下板升。」馬芳首先回答了一個問題,為何要構建三道防線。
邊軍不是京營,不是精銳,破釜沉舟、千里突襲這種玩法,是獨屬於強軍強將的用兵之法,並不是適用於邊軍。
馬芳進一步的解釋道:「陛下,邊軍頗為複雜,罪犯、流民、破產者充斥其間,平時在軍紀的約束下尚能壓制,一旦局勢失控,釋放出的破壞力極其驚人,宣大河套、陝甘三邊,胡漢雜居,如果身後沒有防線,沒有依仗,反而沒有戰守之心,因為沒有退路,士氣反而低迷,就會譁變潰營,甚至望風而逃、見敵便投。」
「身後有退路,反而心裏有底,士氣可用。」
「北宋末年,宋高宗匆匆繼位,金人南下,只能勉強構建了一道江淮防線,在杜充投敵之後,整個防線徹底崩潰,金人攻破了杭州臨安,搜山檢海抓宋高宗。」
馬芳結合具體的戰例為陛下分析了下,南宋初建,搜山檢海抓趙構這段戰爭,只有一道防線的南宋,整個防線上的宋軍,最終的選擇不是破釜沉舟,而是投降和逃亡。
馬芳繼續說道:「大同方向有三道防線,外六堡、長城、內五堡。吳總督和焦總兵首先要保證的是,敗而不潰,未慮勝先慮敗,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敗而不潰,多麼奢侈的構想,馬芳自嘉靖十九年從北方逃歸,為大明徵戰了這麼多年,萬曆這幾年,是唯一一段能夠好以整暇的未慮勝先慮敗的時間,他老了,沒有年輕人的衝勁兒了。
大明現在的軍功制是戰線制,而不是人頭賞,這也是吳百朋敢這麼思考佈置的原因,只要能保證敗而不潰,穩住戰線,任務就完成了,俺答汗就要面對戚繼光這把尖刀扎向心口的威脅。
「原來如此,謝馬將軍解惑。」朱翊鈞心中的解惑盡數解開。
「陛下,臣有一言。」馬芳現在已經到講武學堂養老了,他應該遠離朝堂的紛爭,但思前想後,他還是要為戚繼光說兩句。
九年了,京營組建九年了,馬芳和戚繼光搭檔了八年,戚繼光李如松貪生怕死?屍山血海里出來的人物,會怕死嗎?
「馬將軍有何諫言?」朱翊鈞對馬芳的意見頗為重視,他的經驗是大明寶貴的財富,戰場上他的確提不動刀了,但他的經驗,卻可以保證廟算不發生根本性的錯誤。
馬芳面色凝重的說道:「最近臣在講武堂聽聞,有人說戚繼光膽小怕事,李如松貪生怕死,陛下啊,這種說辭,多少有些站着說話不腰疼了。」
「的確,戚帥此時帶領精銳急行軍至板升,有八成的勝算可以直接拿下板升,但是剩下兩成呢?一旦落敗,沿途草原沒有任何的營寨可用,兵敗如山倒,精銳盡喪,那可是天大的禍事。」
「戚帥不是膽小怕事,他手握陛下賜下軍刀,先斬後奏,便宜行事出塞領兵作戰,權力越大,則責任越大,戚帥要考慮的東西很多,所以,才步步為營。」
「大明沒有第二個于謙于少保了。」
于謙是有軍事才能的,而張居正沒有,戚繼光真的把京營葬送塞外,大明得鬧出多大的亂子來。
馬芳多少聽聞了朝中的風力輿論,而且有些擔憂,大明這次動武調動的人數實在是過於龐大,維持如此規模的戰爭,大明的財用真的能支持的住嗎?馬芳苦日子真的過慣了,自然有這個擔憂,擔心在精算的風力下,大明皇帝做出不利於戰爭局勢的選擇。
朱翊鈞一聽馬芳如此諫言,笑的陽光燦爛,對着馬芳說道:「哈哈,馬將軍多慮了,不是朕看不起這些個賤儒,戚帥在京師的時候,那真的是噤若寒蟬,提都不敢提一句,現在,戚帥領兵在外,他們的膽子終於長出來了!前恭而後倨,思之令人發笑。」
「馬將軍信不信,戚帥凱旋迴京,他們立刻就會閉嘴,甚至歌功頌德。」
蓬萊黃氏戚家人的黃公子,在京師鬧出了那麼多次的亂子,京堂無一人敢說,現在戚帥領兵在外不在家,賤儒開始了令人發笑的猴戲。
馬芳一聽,心中的擔憂放下了,好消息,陛下對賤儒的把戲只有嘲笑。
「陛下,元輔先生和王次輔在御書房門前爭吵,請求覲見。」一個小黃門說話都在打顫,張居正和王崇古可是帝國的首輔次輔,這倆人吵起來,大明豈不是要地動山搖?
斗的最凶的時候,張居正和王崇古也沒有如此激烈的爭吵過。
「誰?!宣。」朱翊鈞面色一凜,晉黨和張黨的矛盾,遠沒有激化到黨魁互相撕破臉互相罵街的地步才對。
「臣等拜見陛下。」張居正帶着王崇古俯首見禮。
「免禮,二位坐下說話,發生了什麼事,二位輔臣如此大的火氣?」朱翊鈞看着余怒未消的二人,奇怪的問道。
吵到面紅耳赤的地步了。
「元輔有功社稷這不假,元輔說臣是奸臣,臣也認了,臣本就是奸臣,但元輔說臣的《天下困於兼併紓困流氓疏》有問題,而且有大問題,臣不能答應!」王崇古一揮袖子,聲音很大的說道。
王崇古從宣大再回京師做刑部尚書後,一直在極力避免和張居正衝突,張居正你手腕強硬,我惹不起躲得起。
但今天張居正把王崇古叫到了文淵閣,說他的以工代賑安置流氓疏有問題,他不服!
你張居正有你張居正名垂青史的道,我王崇古就不配有嗎!
安置流氓疏,官廠團造是王崇古的大道之行,張居正一開口就是你的路線有問題,這王崇古沒掀桌子都是畏懼張居正素來的權威了,就只是拍桌子吵架而已。
「有問題就是有問題,某說錯了嗎?如果沒說錯,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兒!某找你來,就是商量,你倒好,直接在文淵閣拍桌子,你非要搬到陛下面前來,那某也不給伱遮掩了!」張居正拿出了兩本奏疏,遞給了張宏,張宏轉呈陛下面前。
「那就讓陛下評評理!」王崇古大聲的說道。
看得出來張居正的火氣真的很大,王崇古也是針尖對麥芒,不肯有任何退讓。
就許你張居正忠君體國為國為民,就不許他王崇古為大明再次偉大做出一點貢獻嗎?
馮保急匆匆的從外面趕來,他剛才在半間房的司禮監當差,聽聞元輔和次輔吵架,就急匆匆的趕來了。
趕過來的目的不是勸架,他也勸不動,他過來,就是為了看熱鬧!
朱翊鈞看完了奏疏,面色凝重,看向了氣鼓鼓的二人,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萬士和這樣的和事佬和稀泥的主兒,朝堂上非常有必要存在這麼一個勸架的人。
「先生莫急,當初楊博楊太宰不同意先生的考成法,先生就拳打楊太宰,腳踢王次輔,把太宰和次輔都趕出了文華殿。」朱翊鈞說起了過往,看似是勸張居正不要生氣,但也是為王崇古說話。
楊博不同意考成法,不同意給百官套籠頭,目的是為了拉攏張居正,進而楚晉合流,考成法得罪了天下官僚,你活着的時候大家不敢違背,死後必然給你清算。
楊博的條件不可謂不豐厚了,以張居正的手腕,彼時張居正答應,那晉黨必然被張居正完全掌控。
就這,張居正都把楊博、王崇古給趕出了朝堂去。
在自己的大道之行被質疑的時候,王崇古這種反應,已經是極好的了。
朱翊鈞又看向了王崇古,思考了下說道:「王次輔忠君體國,朕素來知曉,次輔何必如此驚憂?在發展的過程中,矛盾是相繼的,解決一個矛盾,會有另外的矛盾出現,安置流氓疏沒有問題,但出現了一些瑕疵,也是正常的。」
「王次輔誤會先生了,先生叫次輔到文淵閣是為次輔查漏補缺,不是為了羞辱,更不是為了黨爭,若真的是為了黨爭,何必提前溝通,放到文華殿廷議的時候說事,次輔必然顏面盡失。」
「兩宋時煤專營,彼時開封一斤煤二百文,先生也是為了給次輔的安置流氓疏,查漏補缺。」
朱翊鈞給這事兒定了個性,官廠團造的確出現了一些必然出現的問題。
張居正沒說話,算是默認,其實張居正沒有查漏補缺的意思,就是敲打王崇古,大明軍征戰草原,晉黨都老實點,別無事生非,大明軍若是因為晉黨中的某些『中國某人』敗了,大明皇帝的鍘刀,也會鍘向王崇古。
他不說明白,是因為給皇帝面子,陛下都出面做和事佬了,他張居正要是繼續敲打,那是不給陛下面子。
王崇古非要跟張居正吵到御前來,也是為了給自己個台階下,作為晉黨黨魁,不能你張居正說敲就敲,說打就打,他王崇古不要面子了嗎?鬧到陛下面前,反而能下的來台。
都多大的人了,還吵架,吵到了面紅耳赤,甚至吵吵到了陛下面前,不過都是影帝罷了。
朱翊鈞看着兩位輔臣,也理解了二人的吵架,就是影帝的表演,朱翊鈞開口勸和,這場戲就落下了帷幕,他又拿起了奏疏詳細看了起來。
大明官廠團造出問題了,正如朱翊鈞所言,兩宋朝廷很擅長弄錢,鹽鐵煤酒礬等物皆是專營,而後這些專營之物就成了一把割向百姓的一把利刃,大宋四百萬廂軍(賊配軍,流民構成),和朝廷索求無度有極大的關係。
而大明官廠團造,這才剛剛開始,就已經出現了問題,這兩本奏疏,分別對應了兩個問題,僵化和臃腫,而這兩個問題通往了一個必然的問題,腐敗。
僵化,大明的官廠團造已經不同程度上出現了僵化,具體表現為:就是大明福建織造局,出現了虧損,絲綢如此暴利的行業,也能出現虧損,自然引起了工部和都察院的疑心,進而引發了一次稽查,在沒有工部的任務時,整個福建織造局都處於待生產的狀態,但是織娘的勞動報酬,在賬目上仍在核發。
而都察院、工部的調查,卻完全不是這樣的,賬目上核發的勞動報酬沒有到織娘的手中,有人在貪墨;待生產的織造局並不是沒有在織造,而是開工的狀態,這些織造好的絲綢,到了哪裏?
臃腫,則是出現了類似吃空餉的現象,松江造船廠,大明開海急先鋒和官廠團造的代表性官廠,在今年春天開始了稽查中,申時行發現,一共一百二十四個船塘,不同程度的空餉已經產生,有些人借着生病、贍養老病父母、差旅等等原因,長達一年到三年的在編不在崗,而且以管理層即代辦、會辦、大把頭等等居多。
而且一個船塘,四百名工匠就有一百多人是管理,這一百多人光吃銀子不幹活,而且管理人員過於龐大,和吃空餉又有必然的聯繫。
僅僅松江造船廠就有超過了四百五十二人領着朝廷的俸祿,一年到頭沒有一次在崗;有超過一千人,一年坐班此時不超過一個月的時間。
這裏面有一條明確的利益鏈被申時行查明,那就是這些空餉,除了吃空餉的本人之外,還有一部分落到了經管的官廠吏房手裏,這也是官廠吏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根本原因。
能爬到首輔上,一坐就是幾年的人,沒一個簡單人物,申時行能把產能下降、成本增高的現象,尋根問源的查清楚,並且還提供了一整套的解決辦法,組織結構精簡,監察機制建設,以及最重要的處罰。
只要得到皇帝的硃批,申時行就可以大刀闊斧的對這幫蛀蟲開刀了。
「申巡撫的這些個辦法,朕以為還是有效的,僵化、臃腫,不是簡單換個總辦就能解決問題,還是要從制度建設下手,而且要刀刃向內。」朱翊鈞硃批了申時行的奏疏,落印蓋章。
在首輔次輔吵架的問題上,朱翊鈞沒有各打五十大板,仍然選擇了支持張居正,當然王崇古鬧這一出,也不虧,皇帝訓誡臣子,那是天經地義,通過近似於胡鬧的手段,試探出了皇帝的真實態度。
發展的路上沒問題那才是見鬼了,那才是暗流涌動的大問題,不怕有問題,就怕有問題,不去解決問題,而是逃避、躲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這小病終究是會一點點的堆積,成為天大的問題,最終好不容易建起的大廈,轟然倒塌。
朱翊鈞和張居正、王崇古簡單的商量了一下,議定明日廷議。
「臣等告退。」張居正、王崇古和馬芳選擇了離開御書房。
出了門,馬芳也沒理會他們二人,拱了拱手,直接離開,剛才還吵的你死我活的二人,現在倒沒有了劍拔弩張。
「王次輔真的是好手段啊,陛下已然是看明白了,我還是提醒王次輔,看好自己的人,若是有人配合俺答汗,午門外的撬骨刀,頗為鋒利。」張居正端着右手,左手背在後背,看着王崇古,語氣不善的說道。
「這也得虧元輔配合的好,陛下看得明白,謝元輔提醒了,我自己的人我自己自然看好,你知道陛下會殺人,但這人世間有些事兒,比死可怕的多,讓陛下動手只會讓人死,可是這門內傾軋,可不是死那麼簡單了。」王崇古倒是頗為平靜的說道。
「那就好。」張居正點頭,對王崇古的手段是極為認可的。
如果王崇古出手,會把對方榨的一乾二淨,同時讓對方欠一屁股債,為了還債,女眷為娼,男丁為奴,那些個首惡,恐怕會被關到一起,活活餓死。
張居正就聽聞過王崇古年輕時懲戒叛徒,幾十口人關在一起,十八日後開門,就剩下一個活物了,餓極了,其他人也是糧食,那次,王崇古的大兒子王益塞外走商被殺了,而背叛王崇古的是投效的北虜。
投效來的北虜不逢大赦,都是賤籍,賤籍死了,是沒人管的。
「元輔,咱們當初可是主張議和,隆慶議和可是元輔、高拱、楊博還有我,咱們一起做的,現在又打起來,會不會有人藉機生事?」王崇古低聲問道。
張居正平靜的說道:「當初議和的時候就說了:議和是為了養精蓄銳振武再伐,今天打起來,不是和當初說好的一樣嗎?」
「先生真的是讀書人啊!」王崇古嘆為觀止!
養精蓄銳、積蓄力量以圖日後,是當時打不下去了,不得不議和,糊弄人的鬼話!
但事情發展,卻是鬼話成真,張居正真的是讀書人,說鬼話,都如此坦蕩!
「我這麼想這麼說,也是這麼做的。」張居正轉身離開,文淵閣還有許多浮票要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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