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天氣晴朗,暖陽高照。
轟——
兩條巨龍一前一後,飛出潘托斯下轄海域,進入喉道範圍。
戴蒙嘴角微翹,享受腥鹹海撲面。
「嘶嘎」
龍與人性情相仿,科拉克休划過海面,掀起清涼的浪花。
雲端之上,瓦格哈爾振翅高飛。
龐大身軀下壓,雲霧紛紛彌散,顯露出下顎耷拉着的褶皺皮肉。
蘭娜爾面帶微笑,鬆開一些腰間繫着的鞍扣。
懷胎七月,肚子非常顯懷。
不能像以往一樣嘞的太緊。
咕嚕~~
肚子發出叫聲,像是餓了一般。
蘭娜爾面色微變,懷孕兩次的她,意識到不妙。
「戴蒙,慢一點!」
雙手攥緊握把,俯身衝着下方呼喊。
隨後摘下皮質手套,探向紅色裙擺之下,摸到濕漉漉的血絲水漬。
蘭娜爾腦袋嗡的一聲,只剩下一個念頭。
「羊水破了!」
正午時分。
潮頭島,高潮城。
「啊!!」
領主臥房內,傳出女子悽厲的慘叫。
「怎麼會這樣!?」
戴蒙陰沉着臉,站在門外踱步。
蘭娜爾早產了,亦如上一次滑胎。
「父親!」
走廊里傳來嘈雜腳步,貝妮拉與雷妮婭姐妹倆匆匆趕來。
與她們隨行的,還有戴倫與伊蒙兩個未婚夫。
針對布拉佛斯與潘托斯的戰爭停止,特地與潘托斯達成停戰協議。
得知父母回到潮頭島串門,貝妮拉姐妹也央求雷妮拉派人護送。
「母親怎樣了?」
貝妮拉慌手慌腳,急的團團轉。
戴蒙瞥了長女一眼,張了張口:「她」
「啊!戴蒙」
屋內突然傳出慘叫,蘭娜爾悽然的呼喊丈夫。
透過顫抖的嗓音,任誰都聽得出其中劇痛。
戴蒙瞬間冷臉,按住想要闖進屋內的貝妮拉,嚴厲呵斥:「誰叫你們來的,都給我回去!」
女人生產,本就是與死神對賭。
兩個年幼的女兒,不適合看到這殘忍的一幕。
「為什麼!?」
貝妮拉瞪大眼睛,急的快落淚:「母親在喊你,侍從說她早產了。」
雷妮婭攥着姐姐的衣角,從旁點着小腦袋。
「別讓我說第二遍,不該你們看的不要亂看!」
戴蒙心煩意亂,一把揪住最年長的戴倫,額頭抵住額頭:「帶她們回房間,能做到嗎?」
聲音都在顫抖,克制着激動情緒。
戴倫唬了一跳,清秀的面孔浮現猶豫之色:「我會的。」
說完,一手拉過一個女孩兒,示意她們一道離開。
雷妮拉每次生產,大哥也不會讓他們和侄子留在門外。
他不懂,但表示理解。
「不!我不走!」
貝妮拉使勁掙扎,眼淚噼里啪啦滾落。
「走吧。」伊蒙皺着小臉,拉住她的手:「咱們在這,只會讓你母親擔心。」
戴倫衝着王叔戴蒙點頭,直接抱走兩個女孩兒。
很快,門外只剩戴蒙與來回換水的女僕。
「啊!!」
蘭娜爾難忍疼痛,趴在低矮的床鋪邊,岔開雙腿使勁。
兩名學士滿手鮮血,眼裏蘊藏惶恐。
難產,又是難產。
而且伴隨上次難產的後遺症,胞宮撕裂大量出血。
僅憑當今的醫術,根本沒有作用。
一名老學士雙手哆嗦,起身走出房間。
戴蒙臉色陰沉,連忙拽住學士:「情況怎麼樣?」
「很不好。」
老學士面色沉重,實話實說:「孩子是側位,本來可以推按助產,可是孕婦大出血。」
這種出血量一定會致死。
砰!
戴蒙一拳砸牆,質問道:「明明這些天都好好的,我們今早還在馭龍。」
自從他從煙海出來,蘭娜爾氣色大為好轉。
如若不然,也不會前往潘托斯。
老學士一咬牙:「胎兒很好,問題出在母親身上。」
人的狀態與心態有關。
孕婦一直抱有某種希冀,身體潛移默化的好轉,實則一直在隱藏損傷。
等到胎兒發育完全,需要更多的營養汲取,孕婦千瘡百孔的身體便再也扛不住。
戴蒙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強壓怒火:「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到底能不能順利生產?」
「我們會盡力。」
「我要一個準話!」
戴蒙聽着屋內的慘叫,只感覺心如刀絞。
老學士緩緩低下頭,晃動道:「只能盡力。」
戴蒙聞言一怔,使勁的推搡對方,恍惚道:「滾進去,我的妻子需要你救治。」
老學士默默點頭,鑽回房間。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在妻子的哀嚎聲中,戴蒙來回踱步,心情沉入谷底。
轟——
一陣凜冽狂風吹刮,高潮城的窗戶輕微晃動。
戴蒙望向窗外,一條快若閃電的猩紅巨龍降落前庭。
不一會功夫。
雷妮絲快步走來,急切道:「蘭娜爾怎麼樣了?」
戴蒙無言以對,默默搖頭。
雷妮絲眼神微變,強顏歡笑:「科利斯很快回來,他正從爛泥門出發。」
夫妻倆前往君臨探望韋賽里斯。
事發突然,急忙忙往回趕。
一身紅甲還未褪去,渾身散發着龍臭味。
戴蒙更加沉默,眼眸晦暗不定。
「啊!出來啊」
這時候,蘭娜爾突然哀嚎,手臂用力捶打床榻。
雷妮絲眼皮微跳,開口道:「上次蘭娜爾難產,雷加救了她。」
戴蒙抬起眼皮,帶着沉吟。
「我的意思是,得找個人幫幫蘭娜爾。」
雷妮絲拽住堂弟的胳膊,嚴肅道:「雷加遠在科霍爾,雷妮拉與海倫娜會不會治療之術?」
一雙姐妹是侄子最信任的人,沒道理不會神秘魔法。
戴蒙閉上眼睛,聲音乾澀道:「沒用的,來不及了。」
雷妮拉身在里斯,本身會不會銜尾蛇是個謎。
海倫娜從君臨往回趕,憑藉夢火的速度最快也要半個白晝。
況且身懷大肚,沒法馭龍往這趕。
雷妮絲瞳孔微顫,故作鎮定的依靠牆壁,不讓自己栽倒。
女兒的身體她知道,前幾個月一直病懨懨的。
突然有所好轉,或許本就不正常。
「親王!」
房間內的慘叫漸漸微弱,老學士急忙走出。
不用戴蒙開口,雷妮絲立馬詢問:「情況如何?」
老學士神情悲壯,搖頭道:「不行,胞宮撕裂嚴重,沒法正常生產。」
聽到這裏,戴蒙與雷妮絲皆是心中一沉。
這番話,太熟悉了。
果不其然,老學士沉聲道:「趁着還早,腹中胎兒活着,最好的辦法只有刨開胞宮。」
「能保全孕婦嗎?」
戴蒙胸口發悶,只感覺被一座大山壓住,人生中第二次問出這個願望。
老學士很遺憾,低聲道:「我們只能保證胎兒。」
戴蒙張了張口,嗓子像是被一把沙子堵住。
「儘快做選擇,孕婦堅持不了多久。」
老學士保持理智,只能苦苦催促。
他是高潮城的學士,蘭娜爾是他看着長大的姑娘。
親言判決一個美好女孩兒的生命,並沒有閱讀書籍那般容易。
「不、我沒法選擇。」
戴蒙失了神,腳步軟綿綿像是踩在棉花上。
那可是他的妻子,曾經為了他差點死掉。
生命是她的,不能交給他來裁決。
「刨!!」
下一刻,蘭娜爾的慘叫從屋內傳出。
眾人皆是一驚,抬頭望向房門。
蘭娜爾渾身大汗淋漓,虛脫的癱軟在床榻上,咬牙大吼:「刨開我的肚子,讓孩子出生。」
「不要喊,您身體受不住。」
一旁的學士驚慌失措,連忙出聲勸慰。
周圍女僕圍在床邊,無論手裏端着水盆或者毛巾,全都痛哭流淚。
戴蒙隔着一扇門,只能看到妻子模糊的身影。
老學士板起臉,直盯盯看着他。
蘭娜爾臉色慘白,聲嘶力竭的喊:「戴蒙,讓孩子活着!」
戴蒙身體一震,一連倒退兩步險些栽倒。
「親王」
老學士急了,需要一個肯定。
「聽她的!」
雷妮絲拉着老學士進門,忍痛道:「她的丈夫沒法決斷,就我這個母親來。」
事已至此,猶豫只會一屍兩命。
必須有個人承擔責任。
老學士仿佛找到主心骨,吩咐助手調配一杯罌粟花奶。
戴蒙雙眼無神,手腳發軟的倚靠窗邊。
時間緩緩流逝,一時分不清東南西北。
大腦一片空白,保護性的只剩下嗡嗡耳鳴。
太陽從天空正中滑落,整座高潮城籠罩一層抹不去的陰霾。
「嘶昂——」
瓦格哈爾豎瞳渾濁,一圈接着一圈盤旋在城堡上空,喉嚨擠出悲痛的哀鳴。
方圓數十里的海域,都能聽見這頭老龍的悲傷。
戴蒙失魂落魄,望向天空上的巨獸。
那一聲聲哀鳴替代妻子的慘叫,如劍鋒利的刺入耳中。
忽然,老龍的哀鳴戛然而止。
「哇哇哇~~」
身後的房間內,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響起。
戴蒙搭在窗沿上的手指顫抖着,僵硬的轉過腦袋,視線漸漸模糊。
踏踏
一道人影映入眼帘,有些莫名的熟悉。
高挑的身形,酷似妻子蘭娜爾。
「蘭娜爾~~」
戴蒙喉結上下滾動,哽咽的說不清話。
那好像就是她。
「戴蒙。」
直到一聲呼喊,臉頰划過一抹溫熱,視線回歸清晰。
那道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臉色漠然的雷妮絲。
雷妮絲懷抱一個襁褓,腳步沉重的走到近前:
「看一看,是個男孩兒。」
戴蒙恍然如夢,呢喃道:「蘭娜爾呢?」
明明今天早晨,兩人還在雷吉奧親王羨艷的眼神中一同馭龍翱翔。
「她已去該去的地方。」
雷妮絲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她沒能說出更多話,但我想她有很多心裏話與你說。」
戴蒙捏住哆嗦的手掌,強迫自己平靜:「什麼?」
「她沒能說出口,由我代為轉述。」
雷妮絲瞥了襁褓里的白嫩小臉一眼,淡淡道:「這就是你一直渴求的男孩兒,蘭娜爾不愧為龍之血脈,她做到了。」
將襁褓塞到戴蒙懷裏,只覺得荒誕:「即便為此傾盡所有,不是嗎?」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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