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的大街上,南牆律所所在的寫字樓對面。
一個穿襯衣,帶着個無框眼鏡的男人,坐在路邊的咖啡館裏,側頭望着對面。
他抬手看了看手錶,時間快到下班時間了,他拿出手機撥出去個電話。
「喂,諸葛律師麼?我是福萊姆集團的張帆,吳秘書應該跟您提過吧。
我來跟您交流下接下來的事情,時間緊迫,這個點來打擾,實在不好意思。
好的,我在南牆律所對面的咖啡館裏等您,緊挨着窗邊,角落裏這個卡間。」
掛了電話,他就靜靜的等着,順便拿起桌子上的一些文件看了起來。
福萊姆集團在神州的三位負責人,一起被秦坤搞撲街了,內部也亂作一團。
他知道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暫且放下了端州的事情,悄悄來到了禹州。
他知道諸葛婉君在南牆律所,也知道南牆律所跟福萊姆集團有深入合作,更知道諸葛婉君在合作這件事上,出了很大力氣。
哪怕沒有職業能力,諸葛婉君也是個極為難得的人才。
她長袖善舞,遊走在諸多有權有勢的人之間,跟許多異人、職業者、異類,都有聯繫。
甭管這種聯繫是否緊密,但在有需要的時候,她總能用各種方法,將需要的人聯繫在一起。
她個人的實力如何,早已經不重要了。
他眼饞諸葛婉君,還有諸葛婉君手裏的資源,已經很久了。
可惜,他自己雖然也有可能做到這些,但他太過謹慎,性格也不是那種喜歡站在明面上的人,永遠會把自己藏在暗處,走上前台的時候,用的永遠不是自己的臉。
甚至於,連做什麼事情,需要手下的時候,那也不會以本來面目出現,下屬對於他來說,就是耗材。
他走的跟諸葛婉君是截然不同的路子,一明一暗。
所以,他才會看中諸葛婉君。
可惜,諸葛婉君警惕的很,從來不會跟他見面。
就算是電話聯繫,稍有一絲不對勁,也都會立刻掛斷電話,根本不會給他機會。
他等一個機會,等了很久很久了。
直到上次,諸葛婉君求他辦事,而且看樣子,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這才給了他一個機會。
可惜隔着電話,效果應該不是很好,只能算是鋪墊了一個機會而已。
而這一次,福萊姆集團出事,讓他輕鬆潛入了進去,借福萊姆集團的身份,就有了使用這次機會的時機。
不多時,扎着馬尾辮,穿着小西裝,利落颯爽,一派精英氣質的諸葛婉君,挎着個最新款的米白色包包,從正門走了出來。
她推門進入,環顧一周,向着前方走去。
等到她來到這裏,看到背對着門口坐着的人,抬起頭的瞬間,她看到那副無框眼鏡,瞳孔便驟然一縮,轉身就走。
眼鏡輕聲念叨了一聲。
「你還欠我一件事呢,跟我面對面聊聊都不行麼?」
眼看諸葛婉君根本沒回頭的意思,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他嘆了口氣。
「好吧,我想讓你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坐下來跟我聊聊,一個小時。」
諸葛婉君的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她面無表情的轉身,坐在了眼鏡對面。
「眼鏡,你想聊什麼。」
「隨便聊聊唄,伱我認識三年了,卻一次面都沒有見過,我覺得你對我有很大的偏見。」
「難道我的想法錯了?」
「不,你的偏見是對的,我的確是這樣的人。」眼鏡笑了笑,難得真誠了一次。
「你現在是要給我洗腦吧。」
「不不不,嚴格說,不是這樣的。
我很想跟你合作,你在明,我在暗,這是整個組織構架最好的方式。
但是,我覺得南武郡,不需要兩個話事人,只有一個話事人,才能更好的整合力量,發揮出應有的實力。
你戒心太重了,而且,你這種人才,我怎麼可能忍得住啊。
我等這個機會等了三年了。」
「最後還不是要給我洗腦,為所欲為。」諸葛婉君嘲諷了一句。
「不,這你就誤會我了。」眼鏡嘆了口氣,他有些唏噓。
「自從覺醒職業能力,我品嘗過各種珍饈美味,也曾輕而易舉的獲得花不完的錢。
那時候,我天真的以為我是特別的,直到我遇到一個人,我才知道,有職業能力的人其實不少。
也知道了烈陽部,知道了烈陽部做的很多事,知道烈陽部若是抓到我,我肯定死定了。
你不知道啊,那時候我特別怕,怕得要死,怕被烈陽部抓到了。
後來我逃了,離開了神州,我在外面待了三年,我把一切該享受的東西都享受完了。
我感覺到了空虛,感覺到了索然無味。
我甚至不想用我的能力了,因為我不知道我遇到的人,是不是都是因為被我影響到了。
可惜,不用能力後,現實給了我當頭一棒,讓我徹底認清楚了一個事實。
我這種自私自利的人,沒有能力的話,是不會有任何人真心喜歡我的,我也幹不成什麼大事。
我那時候,才徹底看清了自己,我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哪怕沒有能力,我也是這樣。
就是賤,有能力為什麼不用,瞎矯情。
後來,我遇到了首領,他看穿了我的想法,告訴我了很多很多事情。
我那時才知道,這世界遠比我想的要精彩得多,我能追求的東西,也的確還有很多很多。
我回到了神州,見識了太多,我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我感覺到了久違的興奮,就像是我第一次碰女人一樣。
我感覺到了,我還活着,而不是行屍走肉。」
眼鏡的神情里,帶着懷念,帶着真誠,帶着難以掩飾的興奮。
對面的諸葛婉君,也有些震驚,她之前到底還是小瞧了眼鏡。
眼鏡追求的,早已經不是名利,金錢地位女人,甚至力量,他都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追求的那種尋常方法都無法得到的快意。
甚至於,眼鏡要給她洗腦,在意的東西,本質上也不是當這個話事人。
「所以,你耗費了許久的時間,從德城殯儀館的老冰庫里,拿出那件東西,只是為了能做到這件事本身,拿出來的是什麼,你其實根本不在意,是吧?」
「你果然懂我。」眼鏡長嘆一聲,揮手叫來服務員,給諸葛婉君點了杯咖啡。
「本來是要另外一個東西的,但是自從噬魂獸的事出現之後,就選了木甲面具。
木甲面具也的確更合適接下來的事情。
我現在想要做的事情,有三件,三件都需要你的幫助。」
「你說。」
「第一件事,我要去德城殯儀館裏,再次拿出來一件東西。
可惜上次用的方法,只成功了這麼一次,合適的素材,太難找了。
我只能用另外一個方法,這就需要你的幫助了。
我之前找到了一個人,他簡直太合適來做這件事了。
第二件事,我已經找到了噬魂獸的蹤跡。
但是據我了解的,那個很強的噬魂獸,應該並沒有首領說的那麼強大,那麼無敵。
它還是會虛弱,那就的確有被掌控的可能。
這件事,我也需要你全力配合我,完全按照我的想法來。
至於第三件事,是到關中郡,不過這件事等到做完南武郡的事之後再說吧。
要是第一件事做不到,拿不到我想要的東西,也沒法去關中郡。」
諸葛婉君也不說話,就這么喝着咖啡,靜靜的聽着。
她能感覺得到,今天的眼鏡,放下了戒備,格外真實,眼鏡也需要傾訴,而她作為眼鏡看中的,想要收為手下的人,不會像一次性耗材一樣,用完就丟,正好就適合來當個垃圾桶,聽他傾訴。
眼鏡就像是個話癆一樣,絮絮叨叨了五十九分鐘,最後一分鐘的時候,他看了看表,嘆了口氣。
「真是難得的體驗,可惜,一分鐘之後,就再也沒有了,那時候,我都無法確定,你說的話,做的事,是不是真的出自你最真實的想法。」
他頗有些不舍的看着倒計時,最後十秒的時候,才抬起頭,最後看了一眼諸葛婉君。
「婉君,再見了。」
「我這一個小時內,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從此之後,你就是我最信任最得力的助手。」
隨着眼鏡的話落下,諸葛婉君頓時愣在了原地,她的瞳孔驟然放大,她臉上的些許嘲諷,像是在可憐眼鏡的表情,都隨之消失不見。
眼鏡看着諸葛婉君的變化,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曾經完全獨立,有自己想法的諸葛婉君已經死了,現在只剩下他的手下諸葛婉君。
他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一言不發,直接離開。
諸葛婉君還坐在原地,她的意識就仿佛進入了一座空蕩蕩的法庭里。
她和另外一個已經被洗腦的她,相對而坐。
她看着周圍的環境,看着對面的自己,還有些意外。
「沒想到,我進階之後,遇到的第一個對手,竟然是我自己。」
「我也沒想到,你竟然還有不一樣的想法。」被洗腦的她也有一些意外。
「人是複雜的,尤其是我們這種律師,對於一件事立場、態度、決斷,很少有從一開始到結束,都極致堅定一個結果的,我們有時候參與的是零和博弈,但更多的時候,是在拉扯之中妥協。」
「所以,自從福萊姆集團的人,被秦坤暴打,你接到了好幾個電話,他們表示最近不方便來南武郡之後,你就判定,風險驟增。」
「是啊,我需要規避風險,尤其是這次見過眼鏡之後,我更加確信,風險開始不斷膨脹,他太過於極端了,思維脫離了常人,忽略掉太多他應該在意的東西,我要先鋪好後路。」
「所以,上一次你進階之後,就故意給他機會,答應他一件事,你知道他這種人,給他一個許願機會,他許的願望就一定是直接把許願機握在自己手裏,有無數的願望,對吧?」
「是有點冒險了,我的確沒料到,他如今的能力已經這麼強了,若是我能完全無視,你就不會出現。」
「所以,有朝一日,他若是失敗,無論他做了什麼,你都只是被洗腦的受害者,不愧是你啊。」
「有朝一日,他若是讓你去死,你願意麼?」
「不願意,這太不符合我們的利益。」被洗腦的她立刻搖頭。
「很好,我覺得我們可以達成共識了。」
諸葛婉君站起身,伸出一隻手,被洗腦的她也伸出一隻手。
兩隻手握住的瞬間,被洗腦的她,漸漸消失不見。
兩人互相妥協一部分,被洗腦的她,妥協的更多,這更符合她的利益。
幾分鐘之後,諸葛婉君擴散的瞳孔,緩緩收縮。
她看着對面空蕩蕩的座位,暗暗感嘆,眼鏡的能力倒是越來越強了。
她的職業是律師,職業能力倒是跟眼鏡的能力,有那麼一點相似,都有說服別人的意思在裏面,而且她的職業天生就對眼鏡的能力有很強抵抗力。
但她沒想到,上一次進階之後,隔着電話,瞬間就能擺脫,但這一次面對面談,竟然還花費了好幾分鐘的時間,才擺脫了洗腦的影響。
不過這也挺好,越強,她才越好留下無懈可擊的後路。
在察覺到風險驟增之後,她就開始尋找降低風險的方法了,她不是眼鏡,她需要一直站在明面上的。
因為她的異人職業也好,正常的職業也罷,都需要站在明面上,眼鏡能做的事情,她不能做,也不能用那麼極端的方法,那是自毀前程。
她恢復的差不多的時候,她的手機響起了信息提示音。
眼鏡以福萊姆集團的張帆這個身份,給她的郵箱裏發了一份資料。
這是接下來很多事的梗概流程,屬於正常工作流程。
她稍稍看了幾眼,就挺佩服眼鏡這一點,每一次換身份,都能全身心投入進去,不知道的人,是肯定看不出什麼破綻的。
他的一舉一動,在外人看來,都完全符合這個人原本的樣子。
緊跟着,又有提示出現,她進入到那個跳轉了很多次,驗證了好幾次的網址,上面就有任務內容。
就是眼鏡需要她做的兩件事。
其中一件,是配合化工廠領域的事,眼鏡這傢伙膽大妄為,異想天開,他竟然想找到噬魂獸,嘗試着控制噬魂獸。
難道忘了,首領當時給他們說的,那個噬魂獸到底有多無敵麼,還是覺得烈陽部的珍奇寶物給出的信息有誤?
她打開另外一件事,看到裏面的資料,臉上頓時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震驚。
眼鏡讓她去找到一個叫溫言的人,這個人能進入老冰庫,是德城殯儀館今年的新員工。
但她看到那張臉,立刻對照了一下手機相冊里一張精細的畫像。
一模一樣。
溫言就是蘇越?
真的假的?
不等她再仔細對照,網頁上的資料就徹底消失,網站也自動崩潰。
她走出咖啡館,回到家中,裂娘已經做好了晚飯等着她。
她換了拖鞋坐在那,心臟還在狂跳,她覺得,她發現了個大秘密。
眼鏡絕對不知道的大秘密。
眼鏡給的資料里,那個叫溫言的,只是個普通人。
但蘇越,能進水鬼領域,能被水鬼拖下去之後,完好無損,那他連人都不可能是。
「裂娘,今天晚上,你去之後,若是見到蘇越,告訴他,明天中午我會去見他,把我的私人電話號碼給他。」
「啊,這麼快麼?」裂娘有些意外。
「不快了,再慢點就晚了,風險越來越高了,我必須給我們安排後路了。」
「好的,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的。」
諸葛婉君心臟狂跳,若是溫言和蘇越是一個人,那麼一個能在眼鏡眼皮底下,偽裝成個普通人,還讓眼鏡將其當做普通人盯上。
若非這個蘇越,意外通過短視頻入口,進入了水鬼領域,碰到了裂娘,還被裂娘記下了樣貌畫了下來。
那麼,現在她也不會懷疑眼鏡的情報,她八成真的會按照眼鏡的吩咐,將其當做一個普通人對待。
等到她送上門,才發現要面對的不是溫言,而是蘇越,一個護衛都是黑毛僵的蘇越,她怎麼死?
到時候死都死不明白!絕對會死不瞑目!
而這麼一個人,潛伏在德城殯儀館,還能進老冰庫,這是要做什麼?
烈陽部里有蘇越的記錄,但是保密級別極高,按照眼睛的情報,至少是統領一郡分部部長這個級別才能察看。
這代表着什麼?
代表着地位至少是同一級別的人,才能設立這個東西。
而這種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能叫上來名字。
她一點窺視到大秘密的欣喜都沒有,反而開始有點害怕了,她覺得自己好像無意之間,窺視到了不該知道的事情。
她默默推算了一下,眼鏡讓她做的第一件事,勝率幾乎為零,她敢這麼做,她暴斃的概率至少99%。
風險直接拉滿。
若這是案子,如此大的風險,都不會送到她面前,前期審核的人,都會直接將其忽略掉。
必須親自去見一面了,現在想裝作不知道,已經不可能,因為她已經接手了。
「裂娘,這一次,我真的沒有一點把握了,我覺得事情遠遠超出預期了。」
「這麼嚴重麼?」裂娘看出來了,婉君說的很認真,還有點泄氣。
「很嚴重,弄不好我們都會死,我就知道,眼鏡的玩法,早晚要崩,只是沒想到,最大的風險,他竟然都沒有注意到。」
「要不,我們離開這裏吧」裂娘看着婉君的樣子,有些心疼,她其實也並不在意其他的事情,只是婉君願意,她能幫就幫了。
「早就晚了,我明天一早就過去,我要去確認一下,也要去給我們搏那一線生機,你記得我給你說的話。」
放心,我從來沒太監過,首訂比預想的好,算欠兩更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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