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王爺看其他人似乎都不太懂,就主動解釋道。
「《酉陽雜俎》裏有記載過一片玉精碗的記載。
馬侍中嘗寶一玉精碗,夏蠅不近,盛水經月,不腐不耗,或目痛,含之立愈。
大概講的就是,馬侍中有一個奇物玉精碗,寶貴的不得了。
後來有一天被個小賊潛入府中偷了,他勃然大怒,當即封鎖了府宅,潑水不進,蚊蠅難出。
可惜刮地三尺,寸寸不落,找了三天依然還沒找到。
三天之後,忽然發現那小賊就藏在寢室的床下面。
這小賊就是烈陽部里有記載的死角人,他們會藏在所有人的視覺死角里,厲害點的甚至會藏在感知死角里,根本無法被察覺到。
這小賊被封鎖死了所有逃離的路,不吃不喝了三天,扛不住了,才露了馬腳。
被發現之後,這小賊就被當場打死。
馬侍中乃軍中大將,府中機密甚多,哪能容忍這麼個死角人潛伏,偷玉精碗只是小問題。
這死角人要偷玉精碗,主要還是因為喝下這玉精碗裏的水,一定時間內,就能看到死角人。
而死角人想要晉升能力,也需要飲下玉精碗之中的水。
玉精碗早已經遺失多年,沒想到竟然是碎了」
朱王爺拿着手裏的碎片,略有些惋惜,這種東西,對死角人只是附帶作用,用在別的地方才是正經,當年要是能找到這個東西,以玉精碗裏的水,輔以各種藥材,說不定真能治好老爺子看不清東西的眼睛。
時隔多年,拿到了曾經心心念念的東西,反而只是碎片,還被一個死角阿飄當成了潛藏附身的媒介。
他都不用看監控,也能猜到,這死角阿飄職業能力肯定很強,監控不可能拍到,人也不可能感覺到。
一個死角阿飄,不專注潛伏,反而來當刺客,只說明是逼不得已,心急了。
之前就有人襲擊馮偉,惦記着馮偉的能力,要將馮偉的路引搶走。
如今都敢潛入到他這裏來了,恐怕是因為要搞事情的人,諸事不利,沒得選了。
朱王爺看了看失去了顏色的童姒,囑咐了一聲。
「你不要睜開眼睛,閉上眼睛,你先傷了眼,又中了灰燼符,我這邊也不知道你中的是哪種,只能找青城的大夫來。」
朱王爺差人去弄了點純淨水,將那塊玉石碎片放進去,來回清洗了三遍之後,他伸出手輕輕一彈玻璃罐子,便見那碎玉石上驟然彈出來一隻鬼手。
朱王爺用夾子取出了碎玉石,碎玉石表面的手影已經消失不見。
又重新弄了點純淨水,將其清洗乾淨之後,將玉石泡進去個茶碗裏,泡了幾分鐘之後,讓童姒將這一口水連同玉石碎片一起含在口中。
「以前都是要用無根水,其實也就是為了避免雜質影響,現在兩塊錢一瓶的純淨水,效果就是最好的,你含在嘴裏,不要動,我這邊已經差人去請大夫了。」
本來是應該儘快送到青城山,那裏才有醫術最好的大夫。
但聽完過程,朱王爺就果斷排除掉這個想法,馮偉現在絕對不能離開莊園,更不能去走冥途。
出去太過危險,還是請人過來合適點。
關中郡阿飄眾多,僅僅在郡城,青城就開了三家醫館,其中還有一家比青城山那邊的規模還要大的醫館。
不多時,就有一個道人背着醫藥箱來到了莊園。
道人看到童姒失去顏色的樣子,眼皮頓時微微一跳。
他先放下醫藥箱,取出一雙醫用手套穿好,走上前觸碰了一下童姒,觀察了童姒的眼睛,還有胸口的痕跡之後,心中便有些為難,他站起身道。
「他這情況,得送到青城山,貧道實力有限,怕是無能為力。」
朱王爺沉聲道。
「方道長,你不用擔心,這次不是找青城問罪的。
我也不可能說灰燼符是青城的最出名,就把這口鍋扣在青城頭上。
我現在只希望,能盡力將人治好,其他的不重要。」
道長苦笑一聲,拱了拱手道。
「朱王爺大義,真不是貧道擔心,實在是貧道實力有限,真不敢下手。
他中的乃是青城一位祖師爺留下的行刑灰燼符,這東西我們門內現在都沒人會。
也不知道出手的阿飄到底哪弄來的,而且他還知道激發的咒文。
我們門內都沒人知道此咒語,早失傳了」
朱王爺一聽這話,也覺得事情似乎有些棘手了。
「這到底什麼情況?你大膽說實話。」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記得這個符文印記而已,當初山中長輩教學,我對此印象深刻而已,朱王爺若是想問,不如直接問青城山內的長輩吧。」
朱王爺點了點頭,拿出手機,直接給清虛子撥過去個電話。
「老騙子,行刑灰燼符是怎麼回事?」
「嗯?」清虛子一怔,這個詞他很久沒從外人嘴裏聽到過了:「發生什麼事了?」
「你先說說這個符是怎麼回事?」
「當年青城有個祖師,是劊子手出身,一身道行極高。
但臨終的時候,就是過不去自己心裏的坎,心有疑慮,最終沒有飛升。
最後仙去的時候,給一直陪伴他的道友,留下了這道灰燼符。
這也是青城鬼神可以使用符的開端。
這道行刑灰燼符,是阿飄用的,針對罪大惡極,無資格被超度的阿飄時,將其處刑的秘符。
使用的時候,需要知道正確的咒文,不然的話,沒法用。
當年那位祖師御使的鬼神,自覺祖師因為劊子手出身沒有飛升,他也不願留下這東西,待末法之後,他消失之時,也沒傳下咒文。
至此,這道灰燼符,還有咒文,全部都失傳。」
朱王爺聽到這,就覺得有些不妙,他把事情說了一遍。
清虛子聽了都有些頭大。
東西是出自青城,毫無問題,獲取難度越大,跟青城的關係自然也就越大。
但問題是,青城連怎麼製作黃符,激發咒文是什麼都失傳了,哪來的對應治療方法?
這東西會失傳的一個主要原因,便是太極端,聽名字就知道是行刑用的,錯了便不可挽回。
當年青城的那位先輩,壓根沒把這東西化作道籙,就是因為斟酌再三,還是覺得縱然面對阿飄,不留餘地也一樣不好,再加上那時候的觀念問題,總覺得出身有問題。
清虛子有些麻了,尤其是聽說,對方的目標是冥途路引,中招的卻是個投靠的重瞳阿飄,就更麻煩。
「還是儘快送到青城吧,這邊該有的東西都有,我可以儘快試試,他有重瞳在身,命硬得很,沒當場身死,就還有餘地」
清虛子說的還稍稍有一點餘地,沒敢說最不樂觀的判斷,也沒敢說青城的記載里,被行刑的阿飄,其實一個活下來的都沒有。
朱王爺的莊園遇襲,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溫言這裏。
有關馮偉的消息,是之前就讓黑盒注意着,有任何情況,第一時間告訴他,黑盒也很好的遵循了這點。
溫言得到消息之後,就第一時間給清虛子打了個電話,問了問情況。
清虛子在溫言這倒是直接給說了情況不樂觀,先傷了眼睛,又挨了這一下,現在只是失去了色彩,還沒死,已經只能用重瞳之力極強來解釋了。
掛了電話,溫言心裏已經有譜了。
他讓黑盒給查一查,那個死角人的具體情況。
黑盒就給他列出來一系列東西,最出名的一個故事,就是玉精碗的故事,自然是有的。他才剛開始看故事,就先看到了擁有玉精碗的那位將軍的介紹。
馬燧,字洵美,汝州人,聖唐中期名將。
他盯上了那個汝州二字,又是個跟汝州有關的人物。
看完了故事,溫言大概就明白那死角人是什麼了,就是某種職業者,而烈陽部的記載里也有。
但死角阿飄,卻是從來沒有過記錄。
失去了肉身的桎梏,死角阿飄可以將自身特性再次放大。
這個死角阿飄的事情,溫言暫且放一邊,他讓黑盒給他列出來有關行刑灰燼符相關的事情。
其中有一則記載:銅縣鬧異,門神無用,霹靂不死,晨亡而夜歸,人畜不寧,有鬼神西來,一手持白幡,一手握符籙,誅殺邪異,留灰三兩,歸去。
就是說當時有個邪門阿飄鬧事,到了天亮前就能被打死了,天黑就又復活,反反覆覆,有個青城來的鬼神,以行刑灰燼符,將其擊殺,化作三兩灰。
反正相關記載,都是挺慘,沒一個活着的,唯一一個鬼王,被打的失去了色彩,扛了三天,說了句不過如此,三息之後,便當場暴斃。
溫言讓黑盒不用再給繼續找信息了,最專業的青城,都已經直說了,他可不認為自己能在別人的專業領域找到解決辦法。
沉吟之後,他來到地下蜂巢,先給這裏供奉的諸位都上了柱香,然後從王老爺子的牌位和無名牌位的下面,分別取出來一顆珠子。
這是之前弄死黑白雙煞的時候留下的黑白煞珠。
這東西就約等於卡在了黑白雙煞已死,但是職業卻未被釋放的中間點。
東西是一直在這裏鎮壓着,除非是活人大隊人馬殺過來,不然的話,被鎮壓在這裏,溫言也不擔心東西丟掉。
他聽了清虛子的說法,再自己查了查資料之後,他就直接放棄了治療。
清虛子八成也是沒辦法治療的,溫言也不認為童姒能有末法之前的鬼王能扛。
他第一時間想到正常治療之外的辦法,第一自然是用供品加個buff,先硬扛一下。
跟着就想到了黑白煞珠,這是更加徹底的辦法。
釋放職業,讓童姒繼承職業。
而另外一個,肯定就是馮偉了,這倆孟不離焦,焦不離孟,好的跟什麼似的,試一試是肯定有機會。
只要他倆能繼承職業,那麼根據職業特性,單單誅殺童姒就沒有用了,必須要同時擊殺他們倆,才能真正將他們倆擊殺。
用特性來對抗特性,就是最佳選擇。
只是看着手中兩顆旋轉的珠子,溫言琢磨着,這到底是意外呢?還是蓄謀已久?
以現在的情況,馮偉自然是不可能獨自下冥途,那等於自己往陷阱里跳。
在朱王爺的莊園裏,除了第一次偷襲之外,後面有了防備,對方就算是死角阿飄,也不可能再針對馮偉做了什麼之後,安然離去。
溫言琢磨着,現在也就只能他過去了。
他在不在這裏倒是無所謂,畢竟名義上,他已經掛了。
但怎麼在過去之後不讓人看到自己,那就是個問題。
畢竟在原本的計劃里,他起碼要消失兩天,等到其他地方的人,開始收尾,他再露面,傳出去點消息,更合適一點。
他讓黑盒給風遙發了個消息,告訴風遙,他現在要去關中郡,給安排一下合適的路線和方式。
風遙很給力,也沒問他要做什麼,幾分鐘就給安排好了路線。
烈陽部的物流車輛,有一輛會在一個小時之後路過德城,接收一下德城的貨物,之後便會一路北上,大概大半天之後,就會到關中郡烈陽部。
讓溫言作為押車人上車,烈陽部的物流車,有特殊牌照,封存好之後,中途不會有檢查,也不會開箱,是目前最適合的方式。
溫言收拾了一下東西,給隔壁留了言,告訴了裴屠狗一聲,等到時間到了,他便一步跨出,消失在家裏,從小區北部圍牆外面,上了物流車。
物流車的駕駛艙有兩排,他坐在後面,窗戶上也都有貼特殊的膜,攝像設備也是拍不到裏面的情況,人也看不到。
坐上物流車,晃晃悠悠的離開德城。
而溫言離開之後不久,裴屠狗晃晃悠悠的出現在小區里巡邏,看到了溫言的留言,便取出那根最粗大的血繩隨手丟了出去。
那血繩不斷地拆解,從一根麻繩分解成兩根,再分化成四根,不斷分化,最後化作頭髮絲一樣的細絲,全部分散開之後,散在了小區里。
所有踏入這裏的東西,都會被感知到,無論看得見還是看不見,無論能不能感知到,血繩都不會騙人。
裴屠狗完成了這一步,走出幾步,便消失不見。
安靜的北小區,今天一如既往地安靜,一隻蚊子從小區北面,越過圍牆飛進小區,飛進去不遠,落在葉子上的瞬間,就見一根微不可查的血色細絲,纏繞上蚊子的腦袋,將蚊子吊死在綠化帶里。
而另一邊,溫言坐上車,開車的司機也是熟面孔,給他送過好幾次貨。
司機師傅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車開的又快又穩,吃飯喝水,全部一言不發。
中途只在瀟湘郡的時候,停了一次,卸了一次貨,之後就再沒停過,全程高速,一路開到了關中郡烈陽部。
到了深夜,司機師傅卸了貨,溫言便隨便扣了個漁夫帽湊合一下,下車進入,裏面有人引着他前進,到了地方,童姒已經被送了過來,朱王爺和馮偉也在。
溫言邁步進入地下室所在的房間,看着他們有些驚訝的眼神,咧着嘴笑了笑。
「你們不會真以為我死了吧?是看不起我呢?還是看不起水君?」
溫言看着靠在椅子上,有氣無力,整個人都變成了黑白色的童姒,隨手先給他手裏塞了顆供品。
「先拿着,感覺不對勁了再吃,你倒是挺能撐的,那就先仔細說說經過吧,我得到的消息不是很細節。」
溫言細細聽了一遍,基本確定,那阿飄就是為了馮偉而來,只是沒想到,童姒傷了眼一樣能有所反應,最後還能以極快的速度找到應對之法,標記了對方。
可惜對方反應也很快,當機立斷斬了手逃走。
溫言拿出黑白煞珠,看着站在一起的兩人,隨手拋向了他們。
「接住。」
他喊了一聲,那互相繞着旋轉的黑白煞珠,在兩人做出反應的瞬間,便隨之分開,被二人一人拿住了一顆。
馮偉拿到了白珠,童姒拿到了黑珠。
「這是之前干架的時候,意外得到的,未必是什麼好東西,是有人想要釋放職業過來,八成是已經做好了接引的準備。
但現在沒辦法了,我問過清虛子道長,也查過各種資料,童姒肯定死定了。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靠着這倆共生共鳴的東西,讓你們倆完成轉職。
到時候,馮偉分一半命給童姒,那你倆就都還能活。
別問能不能別人,就你倆好得穿一條褲衩,才有可能試一試,別人不行。
要是不成功,那就會被化去靈魂,想好了。」
童姒想要說什麼,馮偉已經張口將白珠子吞了下去,他洒然一笑。
「要不是童姒救我,我可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別說半條命,一條命也行。」
馮偉說完,眼看童姒竟然還沒吞下,一抬手,就握着童姒的手,讓他將黑珠子也吞下去。
隨着黑白煞珠被吞下,兩人身體內便驟然浮現出一絲奇怪的力量,產生了共鳴,兩人都同時發出痛苦的悶哼。
童姒眼中的重瞳翻動,加上之前的治療,恢復了顏色,他看到了二人體內的力量,一黑一白,不斷翻騰,有共鳴卻無法聯繫在一起。
隨着翻騰,若是無法真正聯繫在一起,他倆就得一起死。
馮偉毫不猶豫,那他也沒什麼可猶豫的。
當看到這一切之後,他當機立斷,伸出一隻手,直接挖出自己的一隻眼睛,然後又伸出手,挖出馮偉的一隻眼睛,將自己的眼睛跟對方調換了一下。
一瞬間,那原本無法完全聯繫在一起的力量,便開始在重瞳之目的媒介之下,驟然聯繫在了一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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